睁开眼呆怔了几秒钟后，言知乐坐起身，“还没到家吗？”
厉正则：“准备进小区。”
言知乐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感觉睡了好久。”
“你是早上起得早, 困了，一会儿到家洗洗就赶紧睡。”
“嗯。”
厉正则将毯子叠好放进收纳盒里，转过身才将车座上的手机拿起来递给她，“刚才于飞打过来电话。”
“嗯。”言知乐接过手机随手揣进裤兜里，反应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于飞会打过来一样。
厉正则挑挑眉，“你并不意外。”
言知乐扯了下唇角, 靠在他的肩膀上, 刚刚做了梦, 噩梦，她是被吓醒的，醒来后仍心有余悸。
“不意外，晚上吃饭那会儿我给三嫂打过电话，虽然她没提起于飞，我也没问，但我猜测，她应该是在跟我通话结束后联系了于飞，告诉于飞我已经恢复正常。
于飞很清楚，事情发展到如今这地步，她想要见到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而这个突破口不是别人，正是我。
我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于飞肯定会抓住我内疚的心理，从这里切入，对我软硬兼施，最后迫使我不得不去说服家里人, 或者背着家里人带着她去见孩子。”
说到这里言知乐轻轻吐了口气，“于飞比我大几岁，小时候一起玩的时候她的心眼儿就比较多，虽说我也不是傻子，但每每当时都没能反应过来，要到事后才恍然大悟，可惜已经晚了。
我一直都知道，于飞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善于伪装，也工于心计，可我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争强好胜，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算计到我大哥和我家人身上。
我能原谅她对我的算计，但无法容忍她对我家人的伤害，这次，不管大哥他们会如何对她，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血债，必须血偿！”
这六个字，言知乐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她与于飞相识于幼年，吵过闹过打过，但从未想过放弃这段友谊，后来于飞嫁给大哥，成了她的嫂子，原以为她们的感情会因此更加的牢固，但很多时候，事与愿违。
于飞的蓄谋已久令人发指，也让人毛骨悚然。
她活了两世，真心交往的朋友，却屈指可数，于飞是她曾想要做一辈子朋友的人，可惜，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人家或许从一开始接近她便报了不可描述的目的。
“阿则，如果换成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厉正则没有犹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言知乐突然就笑了，扭脸看他，抬手用力揉了揉他俊朗的面庞，“我家阿则还真是善良。”
这话，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
厉正则听出来了，抬手去捏她的鼻尖，“我怎么听你这口气可不像是在夸我。”
前座曾青心说，少爷，您还没有色令智昏呢。
呵呵。
言知乐装傻。
车到楼下，曾青把车停好，片刻不停留，立刻下车给两人空间，不做电灯泡。
曾青一下车，车里就厉正则跟她，那可是相当危险的。
言知乐也是半刻不敢停留，随即也推门下去，“终于到家了，困死我了，我今晚不洗澡就睡觉。”
说着，她便往单元楼里进，三步并两步，速度极快，一副尿急的模样。
曾青已经刷了电梯卡，言知乐走过来的时候，电梯门正好打开，她推着曾青跨进电梯，迅速按上关门键。
等厉正则来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已经上升。
他很是无奈地盯着那个显示上升箭头的小指示灯，直到电梯到了顶层停下，他这才慢条斯理地从口袋掏出手机，给言知乐拨过去电话。
“你到家了？”
言知乐刚打开门，伸长脖子朝电梯口看了眼，没见他上来，“对啊，到家了，你怎么这么慢？”
“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健步如飞。”
言知乐嘴角抽搐，“少贫嘴，赶紧上来，我要洗洗睡了，你要是上来晚吵到我睡觉，后果自负哦。”
厉正则在那端哼了一声，“年轻人，走路快固然好，但也不能丢三落四。”
言知乐一愣，“我掉东西了？什么啊？”
她出门没拿包，就在口袋里揣了一包纸巾，拿着手机就出门了，现在手机在手里，纸巾在兜里，什么东西会掉了？
“你的宝贝。”
“我的宝贝？”
言知乐的脑子此时转得有些慢，一时没回过味儿来。
厉正则也不急，只淡淡地说了句，“你自己下来看看。”
随即，他便切了线。
言知乐皱皱眉，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出门时候的随身物品，突然发现自己手腕上空空的，表不见了！
她抿抿嘴，忘了自己出门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戴手表。
如果真戴了，那现在没在，肯定是丢了。
厉正则说是她的宝贝，手表对她来说，可不就是宝贝。
算了，还是下去一趟吧，厉正则的态度很明显，不远帮忙，非让她自己下去拿。
下去就下去吧，反正也不是爬楼梯。
言知乐乘坐电梯到楼下，电梯门一开，就对上门口站着的人，直直的，电线杆似的戳在那儿。
言知乐站在电梯里没出去，直接问：“我的宝贝在哪儿？”
厉正则朝她伸出一只手。
他的掌心空无一物，没有所谓的她的宝贝。
怔了三秒钟，言知乐这才反应过来，很是无奈地走出电梯，拉住厉正则的手，“走吧我的宝贝，我们回家。”
厉正则站着没动，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言知乐长吐了口气，转过身捧住他的脸送上香吻，“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把我的宝贝丢在楼下不管。”
她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以后一定把我的宝贝走哪儿带哪儿，晚上睡觉都紧紧抱着，保证不再把他丢了，所以原谅我这次好不好？不生气了好不好？”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我保证！”
“那这次就原谅你了。”
“爱你么么哒～”
牵着自己的“宝贝”走进电梯，又回到家，言知乐想去洗澡，“宝贝”也要跟一起，美其名曰：“你刚才在楼下发誓保证过的走哪儿都把我带那儿的，你要说话算话，不能出尔反尔。”
言知乐很是心累，这人一把年纪了，却偏偏还学着人家小年轻撒娇，平日就算了，今天她是真心累，一点都不想配合他撒娇。
可到底是自己有错在前，把他先丢在楼下，也当时不过大脑答应他走哪儿带他到哪儿，他借杆子上爬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被抱着睡的厉正则夜里很快就睡着了，言知乐却许久无法入眠。
晚上在车上睡那一会儿，她做了个噩梦，饶是现在已经隔了几个小时，仍心有余悸。
那个梦清晰到让她以为是真实的。
真实到，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不由自主蹦出梦里的画面。
那个令人无法直视的血腥画面。
梦里，于飞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一刀一刀刺进大哥的身体，大哥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流了一地，鲜血染红了周遭一切……
等厉正则熟睡后，言知乐悄悄爬起来。
她不放心，还是决定给周青阳打个电话。
夜已深。
周青阳还没睡。
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静寂的夜里，它嗡嗡嗡地想起来，显得声音特别响亮。
周青阳扭头看了眼手机，伸手拿起来。
看到是言知乐的来电，周青阳意外了三秒钟，接通：“小六儿，你怎么还没睡？”
“大哥。”走出卧室，来到客厅阳台上，“睡不着，想给你打个电话，你不也没睡？”
“我睡不着。”
“正好，我也睡不着，我们兄妹俩聊一个小时。”
“好啊。”
周青阳按下床头的升降按钮，将病床升起来，让自己躺着舒服一些。
“大哥，于飞晚上给我打电话了，她想见孩子，我没同意。”
周青阳沉默许久。
静寂的夜里，无线电连着的两端，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言知乐也没继续往下说，等待他来消化这个消息。
大约沉默了五分钟，周青阳才出声，却只是“嗯”了一声。
“……”
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言知乐猜不透。
她抿抿嘴，试着开口：“大哥，这件事最后的决定权在你，我虽然拒绝了她，但她肯定不会放弃，她还会再打来电话。”
“她再打电话，你让她给我打。”
“……好。”
言知乐理解自己大哥到现在还在犹豫不决是为什么，这几天的事情对他顺风顺水的前半生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打击可想而知，他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愿相信自己同床共枕，自己孩子的母亲竟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那几乎致命的一刀尚且还可容忍，欺骗的婚姻却让他耿耿于怀。
结束通话的时候，言知乐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
感觉没聊什么，不知不觉却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怎么还没睡？”
裴公披了件衣服从卧室出来。
“师父，吵醒您了？”
裴公：“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我也是。”
“是什么？你白天睡觉了？”裴公毫不留情戳穿她的敷衍谎言，“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
言知乐呃嘴角狠狠地抽了几下，“师父，您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裴公哼了声，“我一个老头子了，我要什么可爱！”
这是大姨夫来了吗？
说话怎么这么冲，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扑面而来。
言知乐咧咧嘴，不跟他硬扛，“师父，您喝水吗？我去给您倒杯水。”
“无事献殷勤，说吧，你又做什么事了！”
“……”
言知乐咬咬牙，忍无可忍。
转过身看着裴公，“您这老头儿今天晚上是吃仙人掌了吗？怎么说话净带刺儿呢？”
裴公瞪她一眼，转身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给我倒水去。”
言知乐张张嘴，“不去！”
她走到沙发的另一端一屁股坐下去，双手抱肩，哼了一声，“想喝水自己去倒！”
裴公咬牙，“小混蛋，你是不是皮痒了？”
威胁我？
真当我还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言知乐一脸挑衅，“对啊，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你……”裴公要被她给气到一头银丝都要根根竖起来。
看他气成这样，言知乐又自责，“您也别生气，把身体气坏了不划算。虽然您有错在先，但我不跟您一般见识，我去给您倒水，您顺顺气。”
言知乐给自己也倒了杯水，端着两杯水来到客厅，递给裴公一杯，“水温刚刚好。”
裴公接过来喝了一口，“太凉了！”
“那我再给您加点热的。”
“太热了！”
“那我再添点凉的。”
如此反复折腾，言知乐知道，这老头儿今晚就是故意找茬，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瞎折腾，但她还是愿意配合他，陪他一起折腾，反正今晚夜睡不着，总要找些事情来做才不会干坐在那儿胡思乱想。
最后，倒是裴公自己觉得没意思，总算消停，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抹了把嘴，“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
“您先睡，我还不困，再等一会儿。”
裴公没理她，走向卧室，到了卧室门口突然停住脚，头也不回地说：“老大跟于飞的事，你别管了，都是成年人了，让他们自己解决，你明天该回学校了，别一天到晚的逃课！”
言知乐：“我想等家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再去学校，我保证把落下的课程都补回来。”
“你家里的事情也不是你能解决的，你一个学生就做好你的本职事情好好上学就行，别一天到晚的净瞎操心！你觉得你很有本事吗？你家除了你都没人能解决问题吗？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
“嘭！”
不给言知乐再说话的机会，裴公直接关了卧室门。
夜深人静，这“嘭”地一声，显得尤为响亮，厉正则正在做美梦，硬生生给惊醒。
坐起身发现言知乐没在身边，他心里一慌。
“六儿？”
言知乐原本还打算再坐一会儿，现在厉正则醒了，她只能回去睡觉。
师父这老头儿真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生气就生气，摔什么门啊，这大晚上的，都把她家阿则惊醒了。
真是个一点也不可爱的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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