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听豆豆这么一说,确实有了几分兴趣。他昂着头不服气地说:“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带什么书过来。”
豆豆见他松了口,便借机往他身边凑近了一点。豆豆学着天天的声音问:“小孩儿,我问你,你是不是不爱读书啊?”
“这还用问?你看不出来吗?”天天一脸不屑地回答。
“哟……你这说话的口气可不像个小孩儿啊。看来我不能把你当小孩儿,这样,咱俩交个朋友怎么样?”豆豆期待地看着天天,可天天好像并不愿意。
“怎么的?你还看不上我?我告诉你,一般人我还不稀罕跟他当朋友呢!我是觉得你很棒,很有爱心。你看,连几只小鸟你都这么在意,说明你是个善良热心的孩子啊。”豆豆使尽了浑身解数,想打破跟眼前这小男孩儿之间的隔阂。
“你少糊弄我,我是不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的。这些话我爸爸都跟我说过,你们俩分明就是一伙儿的!”天天一点儿也不好对付,他完全不吃豆豆这一套。
豆豆赶紧接着说:“所以我们说的都是真话啊,你怎么不愿意相信呢?这样吧,等我明天先把书带来,你看看再做考虑,这总行了吧?”
“你带来再说吧。”天天没有把话说死,这让豆豆觉得天天并不是不讲道理地小孩子,他可能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暂时不愿意跟人打交道罢了。
豆豆心想,这要是现在立马打开书本,教他认字、算算数,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豆豆想了想,没有催天天学习,而是自己拿出了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开始写写画画,并且装作十分认真且神秘的样子。
果不其然,天天自己却坐不住了,他觉得身边这新来的老师真的很奇怪,既不讲课,也不长篇大论地讲道理,倒是自己在一旁玩起来了。天天从自己的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假装折着纸飞机,同时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去,他想看看豆豆到底在写些什么。
“你可不要偷看啊,这可是我的秘密,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看的。”豆豆低着头,死死地捂着自己画的东西,就好像生怕别人看见了似的。
“谁想看啊?我才不稀罕呢……”天天把头别了过去,倔强的样子让豆豆觉得好笑。
豆豆把纸摊开放在桌子上 ,站起身走到窗前,假装看着刚才那只鸟窝,她知道天天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看呢。豆豆故意等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头指着天天说:“哎?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偷看我的秘密?你不是说你不想看的吗?”
天天气得脸都红了,争辩道:“我没偷看!是你自己放在桌上的,也没挡起来,我就看到了呀,怎么能叫偷看?”
豆豆笑了笑,坐到天天身边问:“我不怪你,我就想问问你,我画得怎么样?像不像你看见的那几只小鸟?”
天天这才把头又转了过去,他看着豆豆画的画,那是一棵大树,和窗外的那棵长得差不多,树上有一只鸟窝,只是画得有些难看。鸟窝里有几只小鸟,它们都伸着脖子张着嘴,好像在叽叽喳喳地喊饿。
“怎么样,到底像不像啊?”豆豆把画拿起来,大大方方地放到天天面前的桌面上。
天天愣在那里,盯着画里的小鸟不说话。豆豆一看他的眼睛,却意外发现天天的眼睛都红了。她轻轻拍了拍天天的肩膀问:“咋了?还给你看难过了?”
豆豆噘着嘴说:“你画得确实很丑,但是还挺像的。以前它们就是这样在窝里的,现在却不知道在哪里了。”
豆豆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感动,这小孩儿看着难对付,可稍微一了解,就发现他的心地也太善良了。豆豆笑着说:“你傻不傻,天冷了,它们不飞走就会冻死在窝里的。这是因为他们聪明,懂得在天冷的时候飞走,等天气暖和了,再飞回来。”
天天抬起头看了豆豆一眼,认真地问:“你是说它们还会飞回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可从来不骗人。”豆豆轻轻摸了摸天天的头,他的头圆圆的,比一般小孩儿的头好像要大些,豆豆感觉手心里热乎乎的,就像天天的内心一样暖暖的。
“那它们怎么能认识路?它们不会迷路吗?”天天好奇地问,他还是有点不相信那几只小鸟自己能找回来。
“这就是动物和大自然的奇妙之处啊。明天我给你带几本书,你看了就知道了,不过,那些书可都是我从大学的图书馆里借出来的,金贵着呢,你看完我还要还回去的,你可千万不要弄坏了。”豆豆严肃地叮嘱道。
天天使劲儿点着头,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好像不那么排斥豆豆了,就连豆豆摸他的头,他也没有躲开。
豆豆想哄他高兴,便假装好奇地问:“天天,你会画画吗?你会不会画小鸟?”
天天一听,立马从椅子上下来,踮着脚在书柜上拿出了两本厚厚的画册。他把画册“嘭”的一声重重地往豆豆面前的桌面上一扔,表情里还带着一丝骄傲的意味。
豆豆被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其中一本画册。豆豆被眼前的画作吸引住了,半天都没说话,她张着嘴,只因感到震撼。
“怎么样?”天天言简意赅地问。
“这些……都是你画的?”豆豆看见每一幅画的右下角都歪歪扭扭的写了两个字——“天天”。
天天自豪地点了点头,“是啊,都是我画的,是不是比你画的好看多了?”
豆豆赶紧点了点头,说:“何止是比我画得好看,我看也没有几个大人画得比你好吧?你这都是从哪里学的?”豆豆想着天天爸爸工作这么忙,看样子也不是替他找了什么厉害的老师。
“我自己琢磨的,我没有老师,没人教我。我就是喜欢画画,可是……”天天说到这儿,脸上明显露出了十分难过的表情。
“怎么了?”豆豆关心地问,“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跟我说说。你不用把我当老师,就把我当成你的好朋友吧,我绝对会保密的,我发誓!”豆豆举起了三根手指,郑重其事地保证道。
天天把压在下面的第二本画册抽了出来,随便翻开了其中一页。豆豆惊讶地发现,这本画册里的画都是被撕毁后重新粘起来的,即便粘得歪歪扭扭,但也能看出画作的用心和精美。
“这些画怎么弄成这样了?多可惜啊……”豆豆轻轻抚摸着被粘好的画作,画里的夕阳透过茂密的树叶,发出温暖美好的光。
“是我爸爸撕烂的……我偷偷粘了起来,你要保证不告诉他,不然那另一本他也会撕了的。”天天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显得无所适从。
豆豆一脸同情地看了看他,还是十分认真地看完了两本画册。豆豆的指尖轻触画作,生怕再把天天那些心爱的画作给弄坏了。天天看着豆豆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也对她产生了莫名地信任和好感。
“这么好的画,为什么要撕了啊?多可惜啊,每一张都这么好看,我一辈子也画不出来。”豆豆发自内心地觉得可惜,她也开始理解天天为什么看上去这么不好惹,毕竟他作为一个小孩子,也没有被温柔地对待。
“我爸爸说我不爱读书,总是喜欢画这些没用的东西,他说我不务正业,不让我画。后来有一次我偷偷画,他突然进来就发现了,一气之下就把我的这些画给撕了……”天天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这些画就是他的心爱之物,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爸爸非要亲手毁了它们。
豆豆十分同情天天,这么小的小孩子,就要经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更何况有些事情是会留在心里挥之不去的。她又摸了摸天天的头,说:“这事儿交给我,我能让你爸爸允许你继续画画。”
天天一脸怀疑地看着豆豆,激动过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就是不让我画画,他说只有读书才有出息,可能就像你这样……”
豆豆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说:“我既然说了,我就能办到,只不过,你的听我的,有付出才能有收获。不然我确实也没有什么办法。天天,你要知道,这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是并存的,为了快乐忍受一时的痛苦,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说对不对?”
天天听她这么说,有些动了心,于是有些犹豫地问道:“那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豆豆想了想,又把刚才自己画的那张纸拿了过来,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首诗。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天天坐在一旁看着,好奇地问:“你写的这是什么?我只认识几个字,‘鸟’、‘飞’、‘云’、‘两’、‘不’、‘只有’、‘山’,其他的字我都不认识……”
“没关系啊,你不是已经认识很多了吗?这已经很不错啦!”豆豆把天天不认识的字全部标记了出来,然后指着纸上的字说:“来,你先跟我读一遍,等你读会了,我再跟你讲讲这首诗的意思。你要是全部都记住了,我就能保证你能继续光明正大地画画。”
“真的?”天天半信半疑地问。
“我保证!我要是做不到,我以后就再也不来你家了。”豆豆拍着胸脯说。
天天转了转眼珠子,坚定地说:“好!我能做到,你就等着瞧吧,我记性最好了!现在你就教我读!”
豆豆把天天的椅子扶好,俩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便开始学习起来。豆豆本以为,想要让这小孩儿愿意学习,恐怕至少也得一个礼拜的时间,但没想到的是,事情竟进展得这样顺利。豆豆知道这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因为她一开始不了解天天。天天看着调皮,甚至有些难以管教,可实际上,他也就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心里装着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么小小的一件,只不过对他来说,那是比天还大的事情,他自己也无法解决。于是天天只能表现出处处不配合的样子,那只是他无能为力的一种消极的反抗罢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半个钟头,天天就已经把那首诗背得滚瓜烂熟了。除此之外,他还能把诗里的意思按照豆豆教的那样复述得一字不差。豆豆惊叹于天天的记忆力,不禁感叹道小孩子的记性就是好。而天天也一反常态地高高兴兴地坐在那儿,十分有成就感。
“你看,我就说吧,这对你来说明明就很容易,甚至都算不上是什么难题和痛苦。”豆豆趁热打铁,立马夸了天天一通。
天天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从没有人在读书这件事情上表扬过他,他听到的从来都是无尽的责备和批评,以至于一提到读书,他就有些抬不起头来。所以他不爱读书,甚至讨厌读书,他自己也慢慢地默认了自己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儿。
豆豆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几颗糖放在天天手里。“这些是给你的,就当做是我第一次奖励给你的。”
天天把糖都放在桌子上,摇了摇头说:“不行,我爸爸不让我吃糖……”
豆豆笑着说,“不让你吃是为了保护你,少吃几颗不会有事儿的,记得吃完以后刷牙漱口。我去跟你爸爸说,交给我了!”
豆豆剥开了一颗糖,把它塞进了天天嘴里,天天立马露出了小孩子一般天真烂漫的笑脸。
“甜不甜?这颗红色的应该是草莓味的吧?”豆豆一边说,一边也给自己剥了一颗。
天天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他嘴里含着糖,心里好像也甜了些。
豆豆把其他糖果放进了天天的书桌抽屉里,并嘱咐他一天只能吃一颗,只要遵守承诺,他爸爸就一定不会批评他。天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分信任眼前这个新来的年轻的家教老师。他只知道,豆豆老师好像有一种魔力,能轻松地帮他解决所有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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