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不想和神经病说话，而且他的身份不适合说狠话，容易落入下风。
左看右看，可惜都没人愿意插嘴。
他只好向关大河拱手，“关师，孤应该是看客吧？”
关大河好像睡着了，懒散说道，“殿下问错人了，老夫不是主事人。”
啊？！
哦，的确不是，信王又看向英国公。
张维贤更是仰面朝天，夜深了，的确很瞌睡。
“哈哈哈~”泰宁侯突然大笑，“殿下，我们之间是没有主事人的，他们要杀老夫，是因为老夫像林威一样，与谁都有牵连，他们之前需要老夫缓冲各方关系，林威如今强势掌握京卫，老夫变成了一个碍事之人。想当年陈家与所有人都有情谊，林耀死的太冤了，也许林耀不死，老夫可以…”
“你想多了！”关承武突然插嘴，“林耀不死，你死的只会更快，小师弟第一时间就会杀了你。”
“小子说的对，但林威紧接着会杀掉所有武勋，有一个算一个，那老夫还怕什么？”
关承武顿时语塞，泰宁侯抚掌大乐，“你们没资格审讯老夫，皇帝也不行，武勋为了皇家世代流血流泪，秋后算账真是恬不知耻。”
“咳！”云梦刚想开口，就被泰宁侯掐断，“云梦公主，你就算了，可怜的孩子，当初还是老夫派人从广东把你带回来的。”
好嘛，屋里彻底安静了。
这就是老资格的好处，没人能对位。
过了一会，昭太妃才淡淡说道，“泰宁侯，昨天关大河想清除暗卫，英国公想清算恩怨，事情都摊开了，为的是告诉林威，他回京前有些事必须知晓来龙去脉，否则依旧会有很多人被他弄死。”
“刘妃娘娘的意思，陈家就该死？”
“不，是我们都得死，谁都别想活太久，无论胜败，暗处的人见不得光，会被裹挟雷霆回朝的林威晒死，他动起手来可不管什么恩怨情谊，挡路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泰宁侯点点头，“这倒也是，朱明皇朝逼出了一个纯粹的英雄，可惜英雄都不长命，想活着必须做狠人，林家世代也是狠人，为了解决他父辈的恩怨，林威真有可能一刀杀绝，人死了，自然没了恩怨，自然无人挡道。”
陈闻礼说完，楼内又陷入安静，老东西看他们沉默又笑了，好像他才是在审讯的主人。
“关大河，今天早上老夫就在等你了，忍到晚上你们才与五军都督府的暗探一起动手，咱们这种人是算不清恩怨的，林佐的祖父杀了我的两位伯父，父亲大人依旧对林佐关爱有加，那是因为伯父临死前告诉父亲，我们与谁都没有仇，享受富贵必须流血，父亲很早就看开了，所以九十岁才过世，人有什么可争的呢，老夫也不想知道乱七八糟的恩怨，可躲不了啊。”
“嗤~”关大河嗤笑一声，“侯爷，到这地步你就不用装了，陈家活不了的，我们也没打算活，太阳虽然照常升起，却是年轻人的世界。”
“老夫装？为什么装？”
“谁知道呢，你陈家的虚伪融入血液里，令尊对师兄和我关爱有加，那是你不得不关爱，就像令尊认张家祖父为主，接着还得认儿子、孙子为主人，有本事你挣扎一下试试？张家和林家能轻松灭你满门。”
“关大河！”泰宁侯突然咆哮起身，伸手一指，“你们这些卑鄙、冷血、无耻、阴狠的爬虫，一群见不得光的毒蛇…”
众人小丑一样看着陈良弼，老家伙装了半天，被关大河一句话就破防了。
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骂着骂着闭嘴了，手架在半空哈哈自嘲一笑，“算求，好歹老夫去年就送走两个孙辈，嘿嘿，比起你们断子绝孙，还是老夫赢家。”
屋内再次陷入安静，好似谁都不愿提往事，想让陈良弼自己说，交代给唯一的听众、宛平侯的‘耳朵’沈老三。
老东西总是忽视信王，朱由检的好奇心其实比沈老三更多。
等了一会没人说话，信王又开口了，“泰宁侯，诸位长辈做这些都是为了给林威看吧？为什么呢？”
陈良弼眼珠子一转，“什么为什么？殿下不知林家的身份？”
“愿闻其详！”
“有屁可详，林家是宪宗朝起就存在的西厂内厂头领，暗卫他家最大，骆家不过是从内厂出来一个分支，当时骆家的先祖跟随嘉靖皇帝回朝，他的同族正好是林家麾下的一个小头目，被皇帝分出来单独制衡林家，类似关大河这种鳏夫。西宁侯、武清侯掌握的都是万历皇帝开辟的外厂，云梦公主则是以皇家身份代掌皇城暗卫，其实这是皇帝一厢情愿，皇家不可能夺回暗卫真正的主导权，否则暗卫都得死。”
信王两眼一瞪，“林家才是暗卫？其余都是附庸？”
“没错，殿下为何这么吃惊？哦，林佐死之前遣散了很多旧人，至少六成被遣散，刘都督这样的人只是其中之一，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无法继续深度参与权争，遗言林耀必须送走孙儿，遗言其他人不能接手暗卫，其实皇帝都不清楚林家世代经营了多少暗探，这也是他家的保命手段之一。”
朱由检突然想起刚才关大河的一句话，‘张家和林家可以轻松灭陈家满门’，那…那…林家的实力远远超过如今啊…
“为…为什么林佐觉得林耀无法深度参与权争？”
“因为林佐的祖辈参与太多，林佐手里其实就该被报复，但林佐的父亲很聪明，把他和关大河送到隆庆皇帝身边，林佐变成皇太子的贴身侍卫的玩伴，接下来林耀可不行了，与当今皇帝有点远。”
朱由检感觉自己心跳加快，脱口问道，“祖辈参与太多是什么意思？”
“哈哈，林家的世袭锦衣千户一直是千户实职，这在亲军里面都是独一份，按照实力算，他家至少应该是侯爵世袭，而英国公从张辅手中就一直掌握着五军都督府的边镇密探，暗处的事嘛，不是敌人就是朋友，林家与张家自然会成为世交。
林家迎接了嘉靖皇帝，还提前告知武宗皇帝的死因，算是深受信任，与皇家再次联姻，但也仅仅是暗中做事。
嘉靖朝风雨飘摇，南倭北虏战事不断，林家与英国公世代交情进一步加深，他们都不算皇帝倚重之人，倍感冷落又抱团取暖。
嘉靖朝末期，皇帝身体每况日下，朝廷财政拮据，国库、内库入不敷出，张维贤的祖父张溶与林佐的祖父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会同徐阶、张居正打压所有武勋，废掉京营，先支持朝政改革。
其实徐阶能在严嵩手下忍十几年最后才一击毙命，离不开林家和张家的暗中帮助，更关键的是，张居正通过两家支持才斗倒隆庆皇帝的帝师高拱，然后开始隆万改革。
当然，这些都是嘉靖皇帝授意，大明朝自废武功从嘉靖四十二开始，林张两家的长辈是皇帝手中的刀。
他们暗杀了隆庆唯一的太保成国公、又杀了他的儿子、再杀他的孙子，直到庶子袭爵才收手，成国公一系再也无法翻身。
在这之前，两家还逼死老夫两位伯父，让陈家爵位短短十年内三次兄传弟，失去五军都督府掌印之权。
又暗中毒杀镇远侯顾寰、逼死顾寰嫡子，让镇远侯旁系袭爵。
再逼死定西侯嫡子、导致蒋家空爵十年。
还暗中派人到皇陵潜伏，成功刺杀西宁侯父子，最后逼着定国公徐文壁投靠张居正，替他们背负骂名。
嘉靖四十三到万历二年，核心武勋家家出事，主支凋落，空爵的空爵，失权的失权，都是林张两家的手笔，最终武勋彻底烂了，皇权没了武力如同失去爪牙，张居正变成摄政王改革。
英国公张家得到了他想要的武勋权力，林家…聪明啊，把儿子送到皇帝身边后，彻底变成了皇家无法离开的暗卫大头领。
万历皇帝亲政后多有折腾，但折腾来折腾去，武勋旗帜还得张家来抗，暗卫头领还是离不开林家，这就是他们期待的实力，与皇家真正的同生共死，也是他们为皇家权争背负的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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