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
陈师父皱起眉头。
李康泰赶忙道：“是啊，陈师父，我弟那性子，只有当兵才能把他身上的刺抹平，才能捋顺这头倔毛驴……”
“不行。”陈师父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凝眉。
无比严肃。
“我这收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了，他要是走了，我陈氏八极拳怎么办？难道还要让我再收一个吗？我都六十了，没那精力再收一个关门弟子……”陈师父十分果决。
秦川心道，陈师父都六十了啊，真看不出来，这养生功夫很厉害啊……
【不对，现在要考虑怎么说服陈师父才对，瞎想什么呢】
秦川没料到陈师父居然不同意李涛当兵……
而且很执拗的想让李涛当陈氏八极拳的传承人。
“陈师父，李涛这么下去，没有前途的，只有当兵能让他重新做人……”
“什么重新做人，他又没有犯罪。”
“我不是那意思……”
“行了，当兵又如何，没过几年还不是退役了，还不如开武馆招收徒弟呢……”
陈师父倔强的说道。
秦川无奈之极，怎么老头这么倔驴啊。
李康泰劝道：“不一样，当兵那是报效国家，保家卫国，干得好的话，可以提干的……”
“提干？你爸，你爷爷不就是当兵的吗？我看现在也在家务农呢，提啥干……”陈师父翻翻白眼，很是不屑。
李康泰急道：“那不是有原因嘛，我爷爷那是负伤退役，我爸那是，那是……”
最后急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气恼的道：“陈师父，你怎么揭人伤疤啊。”
李家村的人都知道李卫国当过兵，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退役的，都以为他是个大头兵，其实那些人不知道李卫国在对外的某场战争中获得过一个一等功，两个二等功，本来是可以提干，留在部队的……
但战争期间，李卫国因为击毙了几个绑着炸弹的孩子，心里留下了阴影，俗称战争ptsd，于是提前退伍，结束了自己的军旅生涯。
在普通人眼里，不能提干，提前退伍的都是大头兵，没啥了不起。
陈师父虽然武功了得，可内心还是市侩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道：“当兵不是好出头，大头兵几年，回来也没有好工作……”
秦川耐着心火的劝道：“哪有的事，现在当兵好处很多啊，回来包分配，还有一大笔钱……”
“得了吧，我们村张家的那小子，就是当兵回来……”陈师父带着几分揶揄的摊摊手：“没关系，没人，他还不是被分到乡下去通河道了，当了个河道管理员，那啥工作啊。”
秦川不禁皱眉，人家管理河道的也是好工作啊，干嘛这么瞧不起？这位陈师父也太老派了，而且眼高手低的……
难道李涛是跟着他学坏的吗？
李康泰有些不耐烦了：“陈师父，李涛可是我亲弟弟，我希望他能走上正轨……”
“咋地，跟我学武不是正道啊？”陈师父气的站起身，瞪着李康泰，呼吸都急促起来。
李康泰被陈师父的气势压倒，不由慌张起来：“不，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凭什么当兵的能比我们学武的牛啊，我们开武馆收徒弟，照样能混吃混喝，饿不死肚子……”陈师父压迫感十足的说道。
突然，有人冷冷的道：“我看你老一身武功，也没开成武馆，赚到什么钱。”
是秦川。
李康泰吓的眼都直了：“川子，怎么说话呢。”
再看陈师父。
气的脸红脖子粗，怒目圆瞪，三尸神暴跳：“你说什么，你在挤兑我是吧……”
秦川也来了脾气，心说你一师父也不是父母，我们是客客气气的来找你，不是来看你拿乔的！
李涛把你当‘爹’，我们可没把你当‘爹’。
皮笑肉不笑的道：“没有，陈师父你误会了，但李涛不能在这么混下去了，学武不是出路，这个时代在高速发展，我们需要让他跳上这辆高速前行的列车……”
“跳个屁，你怎么不去跳火车抢地雷炸碉堡去啊。”陈师父破防了，破口大骂：“滚滚滚，有我在，李涛不会去当兵，他是我陈氏的八极拳传人，他还得给我参加全国比武，杨我陈氏八极拳威名呢，我不会让他去当兵的……”
“陈师父……”
“去去去。”
两人被推出屋子，陈师父六十岁了，但有扎实的功夫底子在身，宛如一辆推土机，挡都挡不住。
秦川悍然，心说，这老师父真有本事啊，若是对我们动手，怕是我们要躺地上了……
不，就是陈师父躺地上，我们也够受的。
“拿着你们的酒，滚。”陈师父回屋，痛心的把两瓶好酒扔到了院子里。
看着破碎的酒瓶里尿了一样的流出涓涓细流。
他馋哭了……
糟蹋喽好酒哦。
“哎，走吧，回家问问我弟弟的意思，他若同意，也不用陈师父帮忙……”李康泰拍了拍秦川的肩膀，说道。
秦川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二人正要走，忽然门外走进来一名青年，三十左右，目若朗星，身着黑色短打，七分裤，沙包大的拳头，壮硕的胸膛和充满肌肉的双臂，下肢很稳健，每一步都走的宛如传说中的龙行虎步，分外有高手的气质。
“吴广，你怎么来了？”正怒气冲冲的陈师父瞧见此人不由一喜。
这位年轻男人便是陈师父的四弟子，吴广。
目前在工地搬砖。
要说陈师父最喜欢哪位弟子，便是这吴广。
此子天赋在李涛之上，尽得陈氏八极拳的真传，他沉默寡言，曾经失手杀过一名盗匪……
被关了三年。
陈师父才不得不另寻弟子，收了李涛。
若吴广当初没有入狱，怕是陈氏八极拳也没有第五个关门弟子的存在。
而李涛对这位师哥更是十分佩服，仰慕。
因为他曾经不服气找到吴广打架……
然后被打的狗血淋头。
从那以后，那屁颠屁颠跟着吴广后面混日子。
“师父。”突然，吴广跪在地上，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陈师父忙想搀扶：“怎么滴，发生什么事了和师父说……”
吴广心高气傲，也就第一次拜师的时候跪下过，还是被父母打才跪的，今日不年不节，又无大事，突然跪下来，着实吓了陈师父一大跳。
吴广不起身，带着几分歉疚的道：“师父，我，要离开河州市了……”
“什么，你也要离开！”陈师父身子僵硬了下，缓缓的站起身，眼色阴阳不定的看着吴广。
面露一丝难过和愤慨。
他三个亲传弟子都离开了他去了外省……
现在这最喜欢的四弟子也要走？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陈师父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因为陈氏八极拳有个规矩，不能离开商都，除非是师父有令去外省踢馆才能离开，否则不能走……
这是为了防止陈氏八极拳外泄，是一种强制性的霸道条款，因为旧传统学武唱戏等行业，是要给师父效力八年的，你跟我学会了本事便要帮我赚钱，赚够了钱，你才能自立门户……
陈氏八极拳便传承着这种规矩。
一旦想离开，可以，打败师父，以后也别在称自己是陈氏八极拳的传人。
所以，吴广要离开此地去外省，便等于脱离师门。
“师父，国术已然没落，如今是天下太平的时代，是枪炮原子弹的时代，我们的武功已经没用了……”吴广痛苦的说道。
“怎么没用，我们学武的可以强身健体，开宗立派，广纳门徒，保家卫国……”陈师父兀自不服。
“够了。”吴广大喝一声，眼含热泪的看着师父：“师父，求你让我离开吧，学武没有出路，我也担负不起陈氏八极拳的传承，我没有好好上过学，这么多年跟着师父你学武，到头来，却在工地搬砖讨生活……”
“我空有劈砖碎石的本事，可这法治社会了，我不想再进去了。”
“我想弃武从商，不在想着攒钱开武馆招徒弟……”
“因为国术已经和时代逆行了。”
“如今天下，不属于武人的世界，它是科学，是金融，是读书的世界。”
“要么读书，要么经商，有本事的就去当大官，或者成为一个大科学家，现在社会已经没有我们学武的用武之地了……”
“所以，师父，请你让我出省，去更远的地方讨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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