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妃

叶阳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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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冤家路窄,疑似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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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之后,宋灏的钦差仪仗抵达桓城。

简单的整顿过后,一行人重新启程。

是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纪浩禹方面得了消息,一大早已经在南城门外列队迎候。

其实两国之间的真正界碑是立在五里之外的长寿亭的,不过这天的情况特殊,大邺方面破格准许大兴的军队过境,用上万人的队伍在此迎接大邺摄政王的大驾。

若在平时,纪浩禹是肯定不会受这份罪的,这一次他却没有坐马车,而是在马背上颠簸而来。

一身大红锦袍姿容绝艳恍若妖孽一般的男子驻马城外,嘴角噙一抹散漫的笑容,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就越发衬托出他骨子里那种天生的贵族气,竟是丝毫也不叫人觉得讨厌。

城门大开之时,宋灏着一身金龙纹修饰的紫色亲王朝服在万众瞩目之下策马而出。

眉飞入鬓,姿采卓绝。

他微抿了唇角,不笑的时候浑身上下更是散发出一种雷霆压顶之势。

明明也只是个刚过双十年华的年轻男子,却是叫人本能的忽略他的年龄,看在眼里的仿佛就只是一尊高高在上,权倾天下叫人只能用仰望的姿态来膜拜的绝美神祗。

纪浩禹看着他,眼角眉梢的笑容便越发绚烂了起来,仿佛看到的是多年的老友一般:“摄政王大驾,本王恭候多时,今日再见,王爷的姿采更盛当年了。”

“有劳荆王亲自相迎,本王倒是需要先和荆王殿下道一声辛苦了。”宋灏扬起唇角绽放一抹笑,目光却是清明一片。

显然,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纪浩禹看在眼里却是丝毫也不在意,反而露出十分愉悦的表情道:“有朋自远方来,这是应当应分的礼节,何况本王和摄政王你也算是旧相识了,出门迎一下老友而已,本王荣幸之至。”

说着她便目光流转,把视线移到宋灏身后跟着的马车上,道:“听闻这一趟摄政王出使我国,王妃也有同行?后面的应该就是王妃的车驾了吧?”

宋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纪浩禹在看向那马车时候的目光灼灼,竟是很有几分期待的模样。

宋灏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明显的不很受用。

纪浩禹却是全无所查一般,继续笑道:“王妃一路辛苦了。”

“贵国皇帝大寿,本王妃作为晚辈前来贺寿本就应当,荆王殿下客气了。”马车里明乐语气冷静的开口。

这样的场合,她自是不会露面的。

纪浩禹听了她的声音,眼中笑意似乎又再更盛三分,扬声笑道,“如此,就请摄政王和王妃移驾吧,十里之外本王已经命人在军中设宴款待二位贵客。”

“荆王先请!”宋灏颔首,语气浅淡。

纪浩禹于是不再滞留,转身引着队伍打马离开。

宋灏随行的队伍里带了十分贵重的礼物,路上恐怕颠簸,所以这一路走下来的速度很慢。

明乐窝在马车里,对这一路走来的景色似乎也不很感兴趣,只就心无旁骛的由两个丫头服侍着喝茶看书,半点也不觉得天光漫长。

开路仪仗的紧后面,宋灏和纪浩禹两个并驾齐驱,倒真像是志趣相投的老友一般边走边聊,借以消磨路上的光阴。

过长寿亭之后,眼前的整个地势就变了,从绵延起伏的丘陵变成坦荡一片的草原,举目望去,当真是会给人一种海阔天空无限广阔的感觉。

长平打开车窗往外看过去,一手挡在眼前遮住外面的炎炎烈日一边轻声笑道,“我还是这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远来这就是草原,碧海幽幽,一望无际,当真是壮美的很。”

明乐抬眸,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角眉梢也染了些笑意。

雪雁看了长平一眼,却是不以为然的故意开口打击她道:“就算是草原也要分地方,并不是所有的草原都有如此美景。比如我国西北边境的北疆一带,虽然也说是草原,但是因为气候环境恶劣,那片草场也十分的贫瘠,生活其中的游牧民族不堪其苦,都一直想着往临近的城池迁移,为了压制他们扩张版图的野心,每年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若是去了那边,指不定刚入境就要被一群野人冲上来抢了你的车马干粮,看你还有闲情逸致欣赏什么劳什子的风景。”

“我不过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又这样打击我作甚?”长平白她一眼,“这一趟出门雪晴不能跟着,你倒是顶了她的差事,尽是找机会和我抬杠了。”

“是啊,雪晴不在,无聊的紧!”雪雁倒是不辩驳,抱着自己的长剑靠在了车厢上,“真希望这一趟差事早点办完了,不过采薇的婚礼是一定赶不上了。”

“你不是提前留了贺礼给她吗?心意到了行了,采薇那么宽厚的人,还会和你一般见识吗?”长平抿抿唇,轻轻的笑了。

雪雁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明乐听着两个丫头闲聊,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也搁下书本看过来,道:“雪晴和采薇都先后嫁了,你们两个的年纪也不小了,我不能留你们太久,日后有合适的就记得和我说,这种事情,我不想擅自替你们做主。”

“王妃净是取笑咱们。”雪雁笑道,神色如常,显然是并没有动这方面的心思。

长平也不过一笑置之,仍旧是心满意足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她的身体不好,一直都要靠着药物调理,并且柳扬也说过,她的身体底子弱,如果将来成婚的话,怀孕生子十分危险,甚至于都不能保证一定可以产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些长平都知道,可是她似乎并不在意,一直将这事儿看的很淡。

雪雁几个都当她是性子淡泊,已经看开了,可是明乐却知道她根本就不是看开,而是从一开始根本就从来都不相信情爱,也根本从来就没准备去依靠一个男人。

这些年来积压在她心里的往事已经风干腐朽,在她的心上裹了一层厚厚的壳,长安一直在遵循着他们母亲的遗愿不遗余力的追寻着父亲的下落,可是长平——

却是被那些往事伤的太重,早就断了这样的念想。

背地里明乐也曾试着开导过她几次,每一次她也都认真的听着,然后点头应下,可是日子却是始终如一。

事实上,长平也是个十分固执且强势的姑娘,真要倔起来,谁都无可奈何。

说了几次之后,现在明乐也唯有沉默了。

不过每每看到她这副淡泊的模样却不知道到底是该佩服还是继续担心。

队伍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直至正午时分才抵达大兴在这里驻军的军营。

主帅端木青亲自带着营中几位将领在营门处等候,盛情款待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中午在帅帐之内摆了接风宴,横竖不是什么要紧的场合,明乐又是女眷,于是就直接推了,独自回了帐篷休息。

宋灏独自赴宴,也没耽误多少时间,个把时辰也就散了。

一行人直接在驻军当中借了帐篷安顿下来,休息好了,次日一早又继续启程上路。

此去大兴的帝都,又足足行了半月有余,入城之时已经是六月中旬。

大兴位于大邺一国的半途之南,帝都的气候较之于盛京也要更加温和一些,不过因为依山傍水借着地势上的关系,这座城池倒是一处冬暖夏凉的人间圣地。

此时炎炎夏日,整个帝都周围郁郁葱葱的一片林木,间或过往吹来的风也不觉得燥热,十分的清新宜人。

宋灏的行程是纪浩禹一早就上报给了朝廷知道的,知道他们今日便可抵京城,朝廷方面也提前就做了安排。

老皇帝纪千胥的的身体不好,再加上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宋灏就算手握军政大权,但是说到底也不是一国之君,所以老皇帝并没有露面,而是由太子纪浩桀带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的。

“大邺摄政王大驾,敝国蓬荜生辉,本宫恭候多时了。”迎着远处宋灏的銮驾过来,同样坐在马背上的太子纪浩桀便是朗声一笑。

“本王何德何能,竟劳太子殿下亲自相迎。”宋灏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纪浩桀是皇帝纪千胥的长子,如今已过而立之年,样貌自是不能和纪浩禹这样的妖孽相比,但也可以称之为英俊,剑眉朗目,但是因为他是文人不通武功,反而带了几分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只是常年困居于京城之地,出门又是马车步辇,让他的肤色显的过于白净了些,若是女子也还没什么,换做男人,便会叫人觉得有些难以受用。

宋灏不动声色,飞快的打量他一眼——

他那边得到的情报的确不假,大兴的这位太子殿下至多也只能在太平盛世做一个守成之君,并没有大的韬略。而如今的大兴虽然没有外患,可遇上纪浩渊和纪浩禹这样的虎视眈眈的兄弟,这位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是坐的并不安稳。

同样的,在宋灏暗中打量他的同时,纪浩桀也聊作不经意的将对面男子审视了一遍。

这样正式的场合,宋灏自然是要穿朝服出席的。

纪浩桀见他的第一眼就先被他的样貌吸引,不自觉的竟是愣了一下。

在大兴国中,三皇子纪浩禹是公认的第一美男子,那副妖孽的长相,哪怕是他们这几个同胞兄弟也难望其项背,可是纪浩桀在见到宋灏的第一眼就惊奇的发现——

大邺这位摄政王的样貌竟然丝毫也不输纪浩禹。

只是纪浩禹平日里总是花枝招展的一副模样,丝毫也不知道内敛锋芒,让所有人第一眼见他就不得不去注意他那张倾倒众生的脸。

而眼前这男子,一身紫衣华服,眉目之间的风华却是尽数凝聚,不张扬,不外露,即使风华绝代,但是任凭是谁,第一眼看到他时一定会下意识的忽略他容貌之间的过人之处,最先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宋灏和纪浩禹——

是两个极端!

纪浩桀愣了一瞬,随即发觉自己失态,便赶紧收摄心神,对从后面上来的纪浩禹道,“三皇弟,这一次辛苦你了!”

“大哥怎么说这样的话,这不是要折煞弟弟了吗?”纪浩禹道,依旧是那一副花枝招展,笑的风生水起的模样道,“眼下父皇还在病中,国中大事都要由你代为处理,大哥才是最辛苦的。若不是这样,摄政王这样的人物自然是要大哥您亲往相迎的,臣弟不过是代为跑个腿罢了。”

说着又扭头看向宋灏道,“这样的差事本王是头一次办,路上如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摄政王莫要见怪才好!”

“荆王殿下客气了!”宋灏淡淡说道。

纪浩禹脸上始终是带着那样绚烂无比的笑容,举目四望,看着眼前熟悉的城门眼睛就流露出热切的神情来,笑嘻嘻道,“臣弟这一趟也算是不辱使命了,如若大哥没有别的吩咐的话,那我便先回府松快松快去了。”

这个时候,当着文武百官面前,又有外国使节在前,他这番举动着实是失礼的很。

但是很显然,大兴上下的官员对这位荆王殿下的习性早就习以为常,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不动如山,丝毫也不觉得丢脸。

纪浩桀看他一眼就点了头:“你去吧!父皇命本宫晚上在东宫设宴给摄政王接风,你记得过去。”

“是!”纪浩禹道,对他做了一揖就先带着自己的婢女随从离开队伍,招摇过市,慢悠悠的进了城。

这时候一直跟在纪浩桀身后的肃王纪浩渊才打马上前两步。

他的面容向来严肃,不苟言笑,对宋灏拱手道:“上回本王出使大邺曾和摄政王有过数面之缘,没想到今日还有机会在这里相见,殿下别来无恙?”

“肃王殿下!”宋灏的神色如常,礼貌的略一颔首再无后话,而旁边的纪浩桀脸色却瞬间暗沉了几分——

纪浩禹不得老皇帝的喜爱,甚至可以说是老皇帝极为厌恶的,所以哪怕是知道纪浩禹在盛京的那段时间曾经和当时的殷王府走的很近他也没放在心上,可是纪浩渊不然。

这个人有野心有手段,还有一个掌管封印统帅后宫的母妃,自始至终都是他的最大威胁。

这一次宋灏来京,纪浩桀抱的心思本来就不单纯,再看纪浩渊似是有意和宋灏套交情,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纪浩渊拿眼角的余光扫了眼他的脸色,面上虽然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是鄙弃的冷笑一声——

他的这位大哥,永远都分辨不出形势,还这般的沉不住气,父皇当真是老眼昏花了才会一直放任他坐在一国储君的位置上。

“听闻这一次王妃也有伴驾而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纪浩渊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尔雅的笑容。

“是啊!”宋灏道,回头看了眼后面重兵护卫的马车,“自从见过安成公主之后,王妃她对大兴的风土人情一直都很感兴趣,正好这段时间本王府中也没什么事,横竖也闲着,便带她一并出来散散心了。”

纪红纱是死了,可是在临死前还不遗余力摆了明乐一道,这事儿他可还没倒出时间找人好好说道说道呢。

纪浩渊如何听不出他言语之间的讽刺,不过他的定力从来都非同一般,脸上表情镇定自若,不过是一笑置之。

纪浩桀并不知道纪红纱和宋灏夫妇之间的纠葛,不过当初纪红纱之所以会留在大邺宫中的始末他还是听了一点边角,这会让听着宋灏和纪浩渊之间你来我往的攀谈,心里便十分不痛快。

“时候也不早了,摄政王远道而来,这里的日头烈,有什么话都等到晚上的接风宴上再说吧。”纪浩桀道,“本宫先送摄政王和王妃去行宫休息。”

“有劳太子殿下了!”宋灏也不拒绝,颔首应下。

大兴的这座帝都四季气候都好,所以除了狩猎以外,皇帝常年都呆在京中颐养,也不需要到额外的地方去避暑。

这里的行宫,其实是取地理优势圈了一处天然温泉所建的庄子,本来这庄子应该是在这座城池的半途之外的,后来这座庄子落成之后皇帝又下令将城墙外扩,生生的把一座占地百亩的行宫给纳入城中。

这座行宫,皇帝只是供皇帝兴起时候玩乐用的,平时太子和各位皇子也偶尔过去宴客,而至于其他的王公大臣,若不是赶上皇帝在行宫设宴,是绝难有机会进去转悠一圈的。

这一次皇帝亲自颁下旨意把行宫整理起来用来接待宋灏,算是个不小的礼遇了。

这座温泉行宫的由来宋灏自是有所耳闻,不过既然是大行皇帝的意思,他也就理所应当的受了。

前面有太子的卫队开道,后面有宋灏的钦差仪仗拥簇,一行人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往城东的温泉行宫行去。

为了迎接贵客,这一日他们要同行的街道沿线也都做了妥善安排,步兵衙门出动了大批官兵沿路维持秩序,把有意前来瞧热闹要目睹大邺摄政王风采的百姓尽数挡在外围。

太子纪浩桀高居马上,一边走一边对宋灏介绍着大兴的风土人情,言谈之间神采飞扬,很有身为东道主的自豪。

宋灏唇角噙一抹笑,神色淡然的听着,偶尔点头附和一两句,态度始终不咸不淡。

“那就是大邺的摄政王啊,啧啧,瞧那通身的气派,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人群里不间断的传来议论声。

百姓们都不是瞎子,大邺这位摄政王的气度这一眼看上去,甚至能把他们的太子比到天边去,不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却是没人敢说的。

“可不是!瞧那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当真无愧是人中之龙。”

“大邺的这位摄政王殿下,听说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出头吧?这样就能掌握一国军政大权,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这位王爷可是个文武全才,好像说是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军中历练,调兵打仗也是把好手呢!”

“哼!这有什么?真要论起带兵打仗的才能,谁能和咱们摄政王比?荣王殿下当年可是十四岁就挂帅领兵的,大大小小打了多少次胜仗?那可是咱们大兴一国当之无愧的战神领袖呢!”

“对对对,真要论及军功伟业,谁也不能和咱们荣王殿下相提并论!”

……

人群之中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众说纷纭,一波紧接着一波,又很快被新的风声压下去。

“不过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人,偶然得势就这样嚣张跋扈,也不担心风大闪了舌头!”旁观常善居的酒楼里,荣王世子纪浩腾仰头灌下一杯酒,目光狠狠的盯着楼下街道上走过的一行人。

那日桓城的事情之后,他并没有留在边境那里凑热闹,休息了两日之后就直接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

穆兰琪的话说的对,纪浩禹在那里,他根本就讨不了好,继续逗留下去也是自取其辱,还不如早点避开,反正宋灏那一行迟早也要进京,到了这里可就是他的地盘了,什么事还不都得由着他来拿捏把持的?

纪浩腾的目光啐了毒一样,面目近乎狰狞。

他身边新换的仆从不知其中内幕,都是一头雾水,只就谨小慎微的垂下头去,尽量不叫自己惹了他的眼嫌。

纪浩桀带着文武百官把宋灏送到行宫,做了简单的安排之后就先行回宫和老皇帝复命。

宋灏和明乐连日赶路,也都十分劳累,吩咐了柳扬和长平看着下头的人整理东西,两人就先回房休息了。

横竖接风宴是在入夜之后,也不着急。

两人和衣躺在床上,明乐暂时睡不着,就侧身扯了宋灏的一缕发丝在指间绕着玩:“今天三位正主你都已经打过照面了,如何?感觉上谁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宋灏握了她的手不叫她乱动,一直闭目养神,闻言就慢慢说道:“形势上各有优劣,这个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说。不过之前得到的密报上头哦所言非虚,三个人之中,就属太子纪浩桀最为肤浅和庸碌。至于肃王和荆王两个么——肃王占着天时地利,有母族的扶持又有朝臣的拥护,看上去更为顺风顺水一些。可是谁知道荆王最终会出什么牌?朝局这回事,存在的变数太多,不到最后一刻,说什么都是白搭。”

“现在离着大兴皇帝的寿辰还有二十余日,如若纪浩禹有心,恐怕这段时间就要不太平了,我们现在作客他乡,凡事都要小心些。”明乐抿抿唇,叹一口气。

“放心吧!”宋灏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所有的事情我提前都有准备,我们现在远来是客,凡事只要冷眼旁观就好,不过就是个把月的时间,说快也快!”

“嗯!”明乐点头,虽然知道宋灏是故意拿话在宽他的心,却也没点破。

纪浩禹那兄弟三个怎样姑且不轮,他们这一趟大兴之行的真正敌人可是还没正式现身呢!

荣王纪千赫?有关他的传言听的她的耳朵就要起茧子了,却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绝代风华的人物呢?

**

城郊别院。

庄随远从目送了宋灏的仪仗进城之后就马上赶回来给纪千赫回禀消息。

彼时天色尚早,纪千赫携一把古琴坐在后院的凉亭里弹奏。

黑袍墨发的男子,鬓角飞白,眉目如山水雕刻入画一般的静远平和,纤长十指抚过琴弦,有绵绵如水一般的音符飘出,应和着不远处袅袅而起的温泉水,绿树苍翠,花草环绕,倒是一片宁静祥和的世外桃源般的景致。

纪千赫抚琴的手法纯熟,但是音符流淌出来的曲子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激越,不悠扬,不澎湃,同时也不见婉约,不管是怎么样的曲谱从他的指下弹奏出来永远都给人一种感觉——

静如止水,无波无澜。

人多说棋艺和琴音最能反应一个人的内心,让人了解这个人的性情和为人,可是这个人,似乎是个例外,有关他的一切就只能永远成迷。

庄随远从远处快步而来,听见他的琴音就自动的止了步子,在院子的入口处垂首等着。

待到纪千赫一曲终了他才连忙敛了心神快步走过来,行礼道,“王爷!”

“嗯!”纪千赫道,指尖压在琴弦上拂去上面颤抖的尾音,“如何了?他们已经进城了?”

“是,属下是一直等到看着他们进城之后才回来的。”庄随远道,一直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他的神色,顿了一顿又道,“皇上准备用来安置殷王一行的地方变了。”

“哦?换成哪里了?”纪千赫的神色冷淡,却是丝毫也不意外。

“改在了城东那处温泉行宫了。”庄随远道,“属下叫人查了,似乎——是良妃的主意!”

“随便他们去!”纪千赫的唇角勾了勾,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庄随远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他的后话只能主动道:“接待殷王一行的接风宴没有变化,还是定在东宫,由太子招待。皇上称病,应该不会出席的。”

“嗯!”纪千赫略略颔首,听了这话却是讽刺的笑了声道,“看来他最近是真的老糊涂了,长年累月的对外称病,也不怕弄假成真,真折在这上面。”

“皇上的确是老了,这两年又迷良妃迷的厉害,做出这样荒唐的行径来也不足为奇。”庄随远唯有苦笑。

一国之君做到纪千胥这个程度上,的确有没有这个人的差别已经不大了,也难怪现在几个皇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这样明目张胆的闹腾起来。

察觉自己走神,庄随远便赶紧把思绪拉了回来,正色道:“那今天晚上的接风宴,王爷还是决定不出席吗?”

“他们一群孩子小打小闹的,本王去做什么?”纪千赫摆摆手,“若是太子再叫人过来你直接回了他就好。”

“那——近期之内,王爷也不打算见一见殷王吗?”庄随远道。

纪千赫对宋灏很感兴趣,这一点毋庸置疑。

果不其然,纪千赫闻言,手下正在擦拭琴弦的动作就停滞了一瞬。

片刻之后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道:“急什么,后面总有的是机会!”

“是!”庄随远见他主意已定也就定了心,突然想起来什么,神色之间突然就有几分焦虑道,“上回说世子在桓城和殷王夫妇起了冲突,这段时间还都一直记恨着,现在殷王一行到了帝都,依着世子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王爷需不需要嘱咐他点什么?”

“算了!”纪千赫道,“不用管他!”

明明事到临头了,可是他这一夜之间却突然就变成了甩手掌柜,庄随远心里困惑的厉害,但是也不敢深究,只就顺从的应了躬身退下。

**

是夜。东宫。

大兴的东宫是属于皇宫建筑群里的,不过因为太子业以成人,为了避嫌,东宫便是设立在皇城最东边,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座单独的府邸,只是和皇宫之间以一道单独的宫门相连,过去就是毗邻勤政殿的宫殿群。

在格局上,就是太子的东宫和皇帝的后宫一左一右依傍着勤政殿而建,而两者唯一的差别就在于占地规模上。皇帝的后宫分为大小一百零八座宫殿,而东宫的与之相较就实在不过只有一隅之地罢了。

这一日为了设宴替大邺的摄政王洗尘,整个东宫摆出了盛大的排场,整个装点一新,大红灯笼从大门口一路蜿蜒,把前后十八座正殿偏殿全部笼罩下来,远处看去,绚烂无比,就连旁边的皇宫也失色不少。

虽然皇帝自己称病不能到场,但去颁下旨意,命文武百官全部列席参加,也算是个宽待礼让的意思。

夜里天刚擦黑,东宫正门外面就车水马龙闹成一片,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纷纷携家眷道贺,各家的马车从东宫门口一路排开,直接延伸到了两里之外。

不过所有人都有自知之明,很自觉的在中间留了一条大道出来,是以宋灏和明乐的车驾过去时倒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大门口。

太子得了消息已经带着太子妃和两位侧妃等在那里,十分热情的上前款待:“总算是把摄政王给盼来了,本宫该还想着王爷一路舟车劳顿,是不是要派了步辇过去行宫接应呢。”

“谢过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下午小睡片刻,起的迟了些,劳太子和太子妃久候了。”宋灏推了车门下来,语气只能算作是客气。

因为只是赴宴,这会儿他就换了件家常的月白锦袍,配套的锦绣腰带,上面只镶了一刻碧青色光芒内敛的宝石,腰间一枚鸡血玉串绯色穗子的玉佩,再无其它负累,但是因为眉目之间的风采绝佳,让所有人见了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女人们纷纷屏住呼吸,眼底有艳光流过——

他们对大邺的这位叱咤风云的摄政王都有所耳闻,却不曾想竟会是这样一个倜傥绝伦的人物。

而纪浩桀此时的心里却是不由的多了份警惕——

早上那会儿在城门迎接宋灏进城的时候他可是亲身领略过这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王者霸气,全身上下就只写着四个字——

生人勿近。

这会儿他换了衣裳,再接着晚间的灯光渲染,的确是把那种压迫感降低了不少,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太过清冷,还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宋灏先行下车,在一众女子的观望之下,太子热情的想要和他同行活络一下关系,却不想伸出手去却捞了个空。

宋灏并没有理会他,又径自转身往马车上递过去一只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跟着移到马车上,知道他要去接的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妃了。

其实出席这样的场合,为了排长面子,每个人身边都不会少带了丫头婆子服侍,宋灏又是这样尊贵非常的身份,在这些最为注重面子的贵族男女眼中,他实在是不必亲力亲为的理会明乐,横竖她身边的婢女也会照顾她。

女人们的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几分不屑——

这位摄政王妃到底什么来头,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让摄政王亲自搀扶,是不是太过托大了些?

当然了,其中艳羡嫉妒者也不在少数。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所以人都暂缓了动作,目光带着不同程度的热情盯着宋灏送到车厢门口的那只手。

然后下一刻,车厢内便递出一只素白如玉柔的纤纤玉手,指尖柔软,柔若无骨般轻轻落在了宋灏的手心上。

明乐弯了身子从马车里出来。

“小心些!”宋灏轻声嘱咐,稍稍用力捏着她的手指引着她下车。

“嗯!”明乐抬头,对他微微显露一个笑容。

明眸皓齿,灿若桃李,眼角微微一挑,便是妩媚生情。

不过是唇角微扬显露的一个笑容,那眼角眉梢的显露出来的便已经是绝艳的风华。

今日明乐的装束也很低调,一身月白色镶金的凤尾裙,上面绣着兰草的云纹,裙摆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绽放,在行走间留下一地的风景。

一头情丝以一个简单的发髻挽起,发间的饰物也极为简单,只是两只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银簪,灯光下,宝石上折射出两眼的光芒,如星斗闪烁,典雅中又透出几分灵动。

就是这样素净的装扮,才堪堪将她极盛的容貌压制住几分。

即使再怎么嫉恨交加,此时看着从马车上神态自若盈盈走出的女子,所有人也不得不在心里暗赞一声——

的确是国色天香,一等一的绝色。

也难怪这大邺的摄政王会如此紧张的护着。

明乐抬眸的一瞬,惊艳之余,纪浩桀看过来的目光甚至有了片刻呆滞。

明乐自然是感觉到了,不由的皱了下眉头,心里便愈加确信宋灏的话是没有错的,大兴的这位太子殿下的确是不堪大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连这么一点定力都没有。

她虽然可以对这些人的审视视而不见,但是纪浩桀看过来的那一眼却让她心里极不舒服,忍不住微蹙了下眉头。

她是真的恼了,但是看在旁人眼里,却是美目流转另有一番韵味。

“太子殿下,这是本王的王妃。”宋灏自然也是见注意到纪浩禹盯着明乐的眼神逾矩,再开口时语气就不觉的带了几分寒意,道:“乐儿,这是大兴的太子殿下,旁边的是太子妃!”

“太子殿下,太子妃!”明乐颔首,淡淡的应了声却未行礼。

现如今她和宋灏的身份特殊,纵观整个大兴朝中,除了老皇帝纪千胥以外,哪怕是日后真的和纪千赫见面——

给面子的话也只需要给一个晚辈礼周全了就是。

宋灏突然转冷的语气让纪浩桀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回过神来,为了掩饰尴尬,他忙是以手虚握成拳掩唇干咳一声道:“摄政王和王妃大驾光临,舍下蓬荜生辉,二位快请进吧!”

“早就听闻大邺的摄政王妃是个才色双绝的妙人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太子使了个颜色,太子妃会意,立刻就带上亲和力很强的笑容热络的上前来拉明乐的手。

“太子妃谬赞。”明乐莞尔,语气不咸不淡,虽然没有下她的面子由她牵着手,表情却是浅淡,并没有半点觉得受用的意思。

太子妃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又马上恢复如常,拉着她的手好一番寒暄。

明乐的唇角带了丝笑容,只是礼貌的应对两句,同时却暗暗的将这女人审视一遍——

和纪浩桀相比,这位太子妃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我府内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请摄政王和王妃移步。”寒暄过后,太子笑道。

一行人刚要进府,却见院子里头灯火绵延,一长串的红色宫灯鱼贯而出,排场却是不小,硬是把方才太子和太子妃出现的阵仗都给压了下去。

“良妃娘娘到!”门内有太监提着公鸭嗓大声唱道。

众人再次止住步子,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十八盏灯笼之后,这才见一盛装打扮的女子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袅袅娜娜的走了出来。

柳眉,杏眼,鼻子小巧,微微上翘,略显几分峭壁,涂了浅粉色口脂的朱唇在灯光的映衬下越发动人,有种鲜艳欲滴仿佛等人采撷一般的诱惑力。

论及五官搭配,这女子只能算是个中偏上的姿色,可是无可否认,她很懂得把握自己的优势,并不试图以盛装打扮的自己更加艳丽几分,而是反其道而驰,将自身清雅脱俗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世上能叫人一见倾心的美人儿不过两种,一种妖艳如火让人只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一种弱柳扶风我见犹怜,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惜,想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

其实说白了,相较之下还是后者厚胜一筹,前者不过是肤浅的以容貌取胜,而后者则是胜在气质。

现在这个状况,无可否认——

真要这样区分的话,明乐占的是前者,而这门内款款而来的女子——

则是后者。

她身上穿一身鹅黄宫装,牡丹红的凤尾百花裙,仪态之间落落大方,不骄不躁,眉目之间带着柔和的浅笑,去是叫任何人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都觉得舒心的很。

明乐的目光从她脸上飞快的扫过,后面却是停在她明显凸出来的腹部停滞片刻。

宋灏搜集来的资料——

现如今,在纪千胥的后宫虽然是黎贵妃掌权,但是最得宠的却是这位新贵良妃了。

如今她怀孕应该是已经有六个月了。

看着这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行来,明乐唇角勾起的笑纹不觉的更深,正在微微失神的时候,就觉得太子妃抓着她的手指突然一紧。

手指上一痛,明乐猛地回过神来看过去。

太子妃的目光也定格在那位良妃身上,似乎是看的入了迷一般。

明乐看在眼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她多看了那人两眼是因为初见好奇,可是按理说太子妃和这位良妃却应该是经常碰面的,应该早就不觉得新鲜了。

察觉她的视线,太子妃连忙松了手,尴尬道:“不好意思,是本宫失态了,王妃莫要见怪。”

说话间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再无一丝迹象的笑着对明乐解释道:“这位是宫里的良妃娘娘,父皇最近身子不适,不能亲自过来参加今晚的接风宴,良妃娘娘得了旨意过来作陪的。”

老皇帝不能来,却派了个妃子前来?

这话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明乐眼底闪过丝玩味的情绪,好整以暇的看着美人儿盈盈而来。

“本宫得皇上旨意,代为迎候大邺的摄政王殿下。”良妃扶着宫女的手从台阶上走下来,极为守礼的在宋灏跟前三步之外就站定了步子,微微屈膝福了一礼。

“怎敢劳烦娘娘大驾,贵国陛下的盛情,本王心领了。”宋灏负手而立,语气冷淡。

良妃闻言,脸上也不觉得尴尬,只就继续笑道:“陛下近来的身子不爽利,本来还想亲自来和摄政王聚一聚,可是太医吩咐过,让他近期要卧床静养,所以怠慢殿下了!”

宋灏也只是听着,并没有再接她的话茬。

良妃的神色如常,倒是旁边站着的太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笑着上前打圆场道:“娘娘如今怀了龙种,怎好劳您亲自前来?父皇的心意本宫已经代为转告摄政王,摄政王大人大量,自是不会计较的。”

“话是这么说,可摄政王殿下不远千里而来,是我朝的贵客,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废的。”良妃道,温和一笑,对旁边跪着的人们招招手,“都起来吧。”

“谢娘娘!”一众的朝臣命妇谢了恩爬起来。

其间明乐一直一声不响的打量着来人。

那良妃起初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这会儿目光移过来,便是笑着迎上来道:“本宫听闻摄政王妃也有同来,想必这位就是了吧?”

“良妃娘娘,久仰久仰!”明乐扬眉一笑,那一瞬间的笑容竟是灿烂到了极致。

所有人俱是一愣,良妃脸上一直维持不变的笑容也在这一瞬间僵硬在了唇角。

有人惊艳于她这放肆一笑里头的绝代风华,也有人诧异不已,总觉得她这笑容里似乎掺杂了些什么别样的东西,可是仔细观察,也只是觉得这个笑容十分的绚烂,倒是看不出别的来。

片刻之后,良妃回过神来,脸上笑容却明显的淡了几分,回道:“彼此彼此,摄政王妃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本宫早就想着要找机会见见了,没曾想居然还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是么?”明乐莞尔,“那倒是本王妃的不是,让娘娘记挂了许久。”

你来我往,说是彼此寒暄的场面话,两个女人也是笑的各有千秋,半点假也不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其他人听在耳朵里都总觉得这气氛很有些怪异。

太子妃的目光困惑的在两人之间走了一圈,只当是明乐因为刚开始良妃对她的无视有了意见,于是出面打圆场道:“时候也不早了,先进去。”

“好了好了,都进去吧!”太子也道,命人招呼众人进门。

他自己则是亲自去请宋灏。

宋灏看了明乐一眼,并没有多言,和太子纪浩桀一起先行一步。

这边明乐和良妃还都站着,彼此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直视对方。

旁边的经过的不住有人侧目,投来审视的一瞥。

良妃瞧见,便是深吸一口气,刚要扶着宫女的手往回走,明乐却突然开口道:“本王妃好良妃娘娘一见如故,想和娘娘说说话儿,娘娘该是不介意与我同行吧?”

良妃一愣,已经转了一半的身子突然顿住,诧异的扭头看过去。

明乐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一抬手将那宫女的手移开,亲自搭上良妃的手腕,完全是个先入为主不容人拒绝的架势。

太子妃和两位侧妃面面相觑,虽然隐隐觉得当前的气氛不对,可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因为明乐的笑容实在是太过真实,让他们想要怀疑这里头另有猫腻都难。

良妃的手臂在明乐的手中僵硬了一瞬。

“你——”她身边的小宫女觉得明乐此举无礼,甚为恼怒,刚要开口说什么,良妃已经一记眼波横过去,道:“你先退下。”

言罢,又看向明乐,意味深长的略一点头,“正好,本宫也正有此意!不过本宫如今的身子重,一会儿王妃您可当心着点儿,可别叫本宫摔了或是绊了。”

“这个自然!”明乐颔首,微微一笑。

太子妃见到两人达成共识也就懒得再浪费心思去深究,施了一礼就先带着两位侧妃进府去帮着安置其她的客人。

前面宋灏和纪浩桀走的也不是很快,明乐和良妃携手而行,慢悠悠的跟着,不知不觉就落下了不小的距离。

待到和前面的人隔开了,良妃唇角勾起的笑容却是突然转冷,侧目朝明乐看过来一眼道:“你惦记我应该是惦记了许久的吧?如何了?这这会儿再见面,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惦记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这里。”明乐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同样回她一个笑容。

两个人的语调很低,谁也没有激动,跟在十步之外的宫女和下人们只以为她们是在闲聊,一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脚下的路,谁也不打扰。

良妃的神色微微一变,不过马上就镇定下来,冷笑道,“就算你知道了我在这里又能怎么样,那件事已经过去几年了,我还不是好好的?你能奈我如何?”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该拿你怎么办?”明乐反问,却是不愠不火。

良妃的脚步突然顿住,冷着脸朝她看来。

后面跟着的宫女丫鬟也连忙制住步子。

明乐回头看过去,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此刻良妃脸上的笑容已经尽数敛起,一张素净婉约的脸上满满的堆积的都是凛冽的寒霜。

回廊上的灯笼打下一层柔和的光。

她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女子,冷冷道,“易明乐,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当年你设计陷害我父兄入狱,害我萧氏满门流放千里,这个仇我可是每时每刻都记在心里的。如果不是你,我爹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你,萧家也不会在一夕之间落败,我也不用背井离乡忍受这样颠沛流离的痛苦。这一切,全然都是拜你所赐。我隐忍蛰伏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现在你既然送上门来了,还指望能从这里全身而退吗?你以为这是哪里?我知道你已经今非昔比,可是那又怎么样?就算你在大邺可以称王称霸,就算你在盛京之内可以横着走,可是你别忘了,这里不是大邺,也不是盛京。这里是大兴,是大兴的帝都!你到了这里,还能指望什么?可不就是要任我拿捏的吗?”

“你现在就跟我耍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明乐闻言也不过一笑置之,她的神色淡然,看着眼前的女子,慢慢道:“萧以薇,你可别用这种受害者的口吻来跟我说话,弄的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们萧家,你是来追魂索命的一样。真要清算旧账,我还嫌之前做的不够呢。易明峰把你送到这里,给你找到出路,以谋将来,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你们萧家之所以会落到那样的下场是因为什么?是啊!是我设计夺了你父亲的兵权,也是我的作为让你萧家满门流放,永世不得回京的。可是你怎么不说当年萧澄和孝宗联手设计的那一场兵变中死了多少人?怎么不说我祖父和父亲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惨烈从何而来?虎威大营十万铁血士兵的性命,乱葬岗外对垒如山的白骨,这些你怎么不说?你萧家满门加起来能有几个人?用来偿还这些?你觉得够了吗?”

“你少拿这些军国大事来给自己戴高帽子!”萧以薇怒道,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你设计我们萧家,根本就是为了泄私愤!”

“是啊,我的确是没那么高尚的情操去替旁人操心,可就算我所做的一切就只你说的那样为了泄私愤又怎么样?”明乐同样是目光冰冷的看着她,一字一顿,“我大哥是怎么死的?我额头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这些都不知道是吗?好啊,就算这些当初都是萧澄和易明峰他们联手做下的,那么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倒霉,偏得要和易明峰那些人是亲戚。既然你们能设计害了我大哥的性命,我反过来回京你们一局难道反而就成了十恶不赦了吗?技不如人而已,你现在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萧以薇的脸色涨红,有些气结。

当初她父亲和易家二房联手做的那些事她起初并不知道,可是后来过来这边之后日日煎熬她也思考了不少的东西,对于当年那些事情的内幕也能揣测出几分。

易明乐恨他们萧家,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而且以她对自己父亲和姑母的了解,自然也知道那两个人的手上不能少沾血。

可是她自己却跟着受牵连,落到这样的境地之内,却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她明明可以是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一生富贵无边,可是全都是因为易明乐这个小贱人而落的如今这样的下场。

这大兴后宫的繁华锦绣,看着高高在上的身份,却是从头到尾都身不由己,想来就叫她愤恨绝望。

这么久了,也就是凭借着这一股怨念支撑才让她顶住压力走到今天。

为的——

就是要易明乐把当初欠下的都还给她!

“我不与你废话,我承认我说不过你,总之今时今日你既然已经到了大兴,就没有退路了。你等着瞧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勉强镇定住心神,萧以薇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明乐坦然一笑,无所畏惧的扬眉迎上她的视线。

萧以薇看着她脸上这般光彩,心里不由的更加恼怒,若是为了大局隐忍,几乎是恨不能扑上去把她这张漂亮的脸蛋抓烂。

“好了,不说废话了。”明乐并无心和她争一时的口舌之快,随即便正色走到一边道,“咱们来说点正事吧,如果我所料不错,当初易明峰应该是借了纪浩渊的手把你送到这里来的吧?那么就是说,现在你和纪浩渊是坐在一条船上的?”

萧以薇皱眉,却是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些。

半晌,她冷笑:“怎么,你想套我的话?”

“你不说就算了,我纯属好奇!”明乐道,淡淡的看她一眼,那目光却带着浓浓的嘲讽,她的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萧以薇戒备的本能后退两步。

明乐见她如此就又笑了,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本来你已经到了这里,我也不想赶尽杀绝。当年的事,错在你父亲,他已经付出代价了,其实你方才指责我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我原也不想和你为难。看在咱们同是来自大邺的份上,我规劝你一句,现在大兴的这一场夺嫡之争,水可是深的很,不管你有多恨我,要搀和进这件事里头,那后果可就不是你能承担的了。”

“谁要你假好心!”萧以薇自是听不进她的任何话的。

“信不信随你,横竖我的话放在这里了,你好自为之。”明乐也不在意,淡淡看她一眼就径自先行一步往前走去。

萧以薇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却是一寸一寸无限收冷。

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一定不会删吧干休的,一定不会!

她一定要把这个小贱人欠她的统统拿回来!

------题外话------

最近关于穆兰琪和纪浩腾这两只,虽然是碍眼了点,但是大家先忍一忍,这是为了后面推动打剧情需要,请大家一定相信,某岚的文里不会有闲的蛋疼故意揪出来凑字数的角色,但凡出现的,就一定会有安排,大家表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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