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还没说话。
小女孩儿的妈妈倒是一脸尴尬，连忙站起身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岚岚~”语气很无奈，又好笑又疼爱的样子。
季黎不知自己是不是被她脸上的温柔所触动，只是心窝里像有什么，被牵动了一下。
她浅浅弯唇，走过去看小女孩儿的画。
很稚嫩的素描画，人物肖像。
对于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
季黎毫不吝啬夸赞她，“画的真好，这是画的妈妈吗？”
小女孩儿的妈妈笑的越发温柔，满眼都是骄傲和疼爱。
小女孩儿咧嘴笑了笑，“是我妈妈，我画妈妈画的最多，所有人看了都说我画的很好…”
她说着，脸上笑突然又落下来，拿着自己的画儿看了看，小声咕哝。
“但你们都看不懂，其实我画的，并不好…”
“谁说的？”
小女孩儿的妈妈当即接话，她俯身揉了揉女儿的发顶，语气肯定告诉她，“妈妈说岚岚画的最好，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会画的越来越好。”
岚岚昂着头看向她，小嘴噘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
“我画的就是不好，我的画已经很久没进步了，你们只会盲目夸赞，其实你们根本就看不懂，奶奶说过，我画的画没有神韵，我到现在也没有学会怎么画出有灵魂的画，要是奶奶还在……”
岚岚眼眶突然红了，抱着本子垂下头，不再说话。
小女孩儿的妈妈和一旁的中年妇女见状，也纷纷神情黯淡下来。
季黎立在一旁默默看着。
猜测岚岚口中的奶奶，应该是已经不在了。
这么小的孩子，都会怀念已逝的亲人。
季黎不禁想起自己养大的小周扬。
周驰对周扬也很好，可以说他比周鸿这个亲爸，还要关心周扬的学业。
上辈子但凡周驰回家，都会跟周扬打的火热，周扬十几岁的时候，两个人甚至无话不谈。
那几年，周扬有事都会想到‘小叔’。
可等周驰出任务牺牲后，整个家里，只有她觉得像是永远缺失了什么。
后来不过一年，周扬连他最亲近的小叔的生日和祭日，都会忘。
季黎为此，还斥责过他。
但已经快成年的儿子，十分叛逆，整颗心都飞在外面的世界里。
斥责根本没有任何用，讲道理也很难听进去。
周扬只觉得烦，然后每次她不高兴想说教他，他都会找借口躲开。
季黎微微走神，直到被岚岚妈妈的话打断思绪。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岚岚她很喜欢画画，每次画了画都喜欢给人点评，没事了，你快去忙吧。”
季黎回过神，冲她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见岚岚还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本子，肩头在轻轻抽泣。
她想了想，微微低下身柔声询问。
“我可以再看看你的画儿吗？”
岚岚抬起朦胧泪眼，对上她清丽漂亮的眉眼，最终抽噎着点了点头，将画本递过来。
季黎浅笑接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
“嗯…其实你的素描功底，已经很扎实了，结构、排线的技巧很好，五官比例很协调。”
“一张精彩的人物肖像，想让它更活灵活现，重点是眼睛，眼睛在素描里，可是画龙点睛的作用。”
“眼睛是肖像画里，唯一能体现‘活’的一点，当眼睛有了神采，画当然就活过来了。”
她语声清柔，说的有条有序，十分感染人。
岚岚愣愣昂头看着她，“阿姨，你也会画画吗？”
季黎莞尔，捏着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笑容狡黠说，“学过一点点。”
她想了想，朝岚岚伸出手。
“我可以帮你改改，你介意吗？”
岚岚眼睛微亮，连忙摇头，忙不迭把手里铅笔递过去。
“阿姨你改！我看着你改可以吗？”
季黎当然点头。
她接过铅笔，含笑与岚岚的妈妈对视一眼，然后在岚岚身边坐下来，本子放在腿上，安静的描绘起来。
岚岚就靠在她手臂上，低着头认真的看。
岚岚妈妈重新坐下来，静静看着没有打扰。
一时间，病房里仿佛只剩下铅笔剐蹭在本子上的飒飒声。
岚岚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小声提问。
季黎给她讲解，“你的眼睛明暗把握很好，只是深浅程度体现薄弱，上眼皮下，这里，描绘要多几笔，要再沉重一点，眼瞳这里，这样深一点，会更体现留空处的空灵，下眼皮擦一擦，下眼皮要浅，才能突出神韵…”
在这段时间里，小周扬的液吊完了。
保姆要出去找护士来拔针，照顾岚岚的保姆连忙过去，帮着看孩子。
周驰是稍后进来的。
一进来就看到季黎坐在另一张病床前，正拿着笔在本子上描绘什么。
还和小女孩儿低声细语，很熟稔的样子。
他有点好奇，于是不自觉地放轻脚步靠近。
发现季黎在画画，还顺带在给那小女孩儿讲解，连带小女孩儿的妈妈，三个人都很投入。
周驰凤眸幽暗，静静看着季黎清丽的侧颊。
她会画素描…？
这事他第一次知道。
周鸿也跟着护士进来，见季黎不守着周扬，却跑去别人的病床前。
他顿时皱着眉一脸不悦，压低声念叨季黎。
“你怎么跑人家那儿去了，都几点了，你也不看看打不打扰人家休息！”
病房里的和谐气氛，瞬间被他打破。
岚岚妈妈很不好意思，站起身解释，“您误会了，不打扰不打扰，是我们孩子先问这位妹子画画的事儿，她才过来给孩子讲一讲，这，真不好意思…”
周鸿皱眉看了眼季黎，不满嘀咕，“她懂什么画画？”
说完，又扭头去看护士给小周扬拔针。
季黎也没搭理他。
她垂着眼不为所动，继续将画改好了，才把本子递还给岚岚。
岚岚惊喜的看着本子上的肖像画，又看看她妈妈，兴奋的满眼是光。
“阿姨你真专业！”
她高兴坏了，甚至拉住季黎的手撒娇。
“阿姨你明天还来吗？你再教我画画吧！你还会画别的吗？我们明天可以讨论油画，我让爸爸把我的油画工具拿来，好不好？！”
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岚岚妈妈哭笑不得，尴尬的跟季黎点头道谢，又哄着她别缠着季黎。
季黎也笑了笑，明白告诉她，“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讨论油画吧，我明天可能不来了。”
不止明天，以后她都不来了。
先安抚了小姑娘再说。
岚岚妈妈紧接着话安抚女儿，“对，以后见到阿姨，再一起讨论画画，今天太晚了，阿姨要走了，你也该睡觉了，听话，妈妈把本子帮你收起来。”
岚岚噘着嘴又有点不高兴，她眨巴眨巴眼问季黎。
“你明天不来，后天也不来吗？小弟弟不是在住院吗？你是他妈妈对不对？你不来照顾他？”
虽然童言无忌，但这句话的确让所有人都尬了。
季黎面上笑意微敛。
岚岚妈妈更是尴尬无措，连忙捂住孩子的嘴，想跟季黎道歉。
大人都看得出来，季黎跟孩子的爸爸周鸿，并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家庭。
然而她的歉意还没道出口，走过来的周驰低沉着声插话。
“她不是小弟弟的妈妈，今天只是来看望小弟弟，明天有事，我们不会来了。”
说完看了眼睛圆溜溜，很是茫然的小女孩儿，又看向季黎，温声说道。
“我们走吧，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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