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颠压下心中疯狂翻涌的喜悦，整理了一下心情，回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问道：
“玄都大法师，连您也遭了劫？”
话中尽是惊讶。
要知道，玄都大法师可是三清之首太清道德天尊的大弟子，而太清道德天尊是公认的法力通天，算计无双，连这样的人物都护不住自己的弟子，任由他成了器魂？
玄都大法师呵呵一笑，“既然踏入修行路，早该想到会有此一遭，老道有家师筹谋，能从死劫中脱身，还能有件法器栖身，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风颠默默点头，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多了，他对自己以后的下场也有所估计，也许哪天他也会意外身死，成为某件法器的器魂。
不过，风颠相信，即便是成为一件一阶法器器魂，他也会坚定走下去，为自己开辟一条道路出来。
“前辈，还请告知晚辈这件七阶法器是？”
风颠恢复冷静，迟疑了一下，指着玄都大法师头上涌动的清光问道。
玄都大法师见风颠这么快恢复过来，暗赞心性出众，又见他毫不避讳就直奔正题，更赞他道心坚定。
“这件法器叫作太易虚象障，为先天五太之宝，是家师取混沌气制成，有攻防一体之能……不过，谁说它是七阶法器了？”
先天五太指的是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在道门中指无极过渡到天地诞生的五个阶段，太易正是未见气的阶段。
不过，未见气不等于没有气，混沌气就是早在天地开辟之前就存在的灵气，连这种灵气都能创出功法祭炼，可见太清道德天尊的修为通天。
风颠的心神却全被最后一句话吸引，眼睛不自觉亮了起来，心中再次泛起波澜，“前辈的意思是……不止七阶？”
“九阶。”
玄都大法师开口，随即在风颠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之前，开口补了一句：
“受损的九阶，现在连七阶都不如。”
风颠眼中的光没有了。
他心中刚刚泛起失望，就迅速被他驱逐出去，单看识海空间开辟了这么多，就知道太易虚象障还是保留了高阶法器一些功能，这对他就够了。
一方面，他本来也就不需要七阶法器帮他出手，他是个不爱杀人的和平派。另一方面，他本来都已经决定放弃追求七阶法器，如今竟然得到了一件九阶，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为了进一步了解，风颠又开口问道：“前辈这件太易虚象障有何玄妙，如今还保留几分威能？”
玄都大法师大有深意望了风颠一眼，开口道：“老道深受重伤，只能临时将你身上那件法衣注入混沌气，炼制成混沌法衣，有此衣在，诸气不加身，防御大大加强。”
“其余的，就不要指望老道了，老道现在只能在你的识海中慢慢养伤，一丝一毫力量都分不出去。”
“当然，把一些东西放进来让老道温养，这还是可以有的。”
风颠心念一动，外界的躯体上，七彩法衣自动脱落，转移到了这识海空间内。
一进空间，就有无数灵气自虚空中纷涌而来，争先恐后涌入法衣内，这件法衣上黯淡光芒逐渐明亮起来。
剑意临身时，风颠没有来得及将它脱下，现在也是受损严重，里面只留下一丝灵性，来到这灵气充足的地方，本能开始汲取彩虹灵气修补自身。
风颠见到这一幕，心事又放下一桩，识海空间内的灵气如此活跃，就代表着不需要他时刻用法力支撑。
这就是高阶法器坐镇的好处，它们本身就可以吸引来无数灵气。
风颠手捧法衣，恭敬一礼：“还请前辈施为。”
玄都大法师呵呵一笑，一伸手将法衣摄来，“你不嫌弃老道派不上大用场就好。”
“自然不会。”风颠微笑道。
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清楚，就像有些默契两人都知道，却不能挑明了说。
太易虚象障若不是受损严重，急需找个修行者识海修复，又怎么会看得上风颠这没有肉身的阴魂？
当然，这修行者也不是白找的，太易虚象障正是看破风颠修炼的是直入十八境功法，又看他底蕴深厚，说不得还看到他舍身救人的一幕，这才决定入他识海，种种原因也只能随风轻去了。
风颠亲眼看到玄都大法师祭炼过程，只见他先将那件七彩法衣仔细叠好，随即从虚空中摄来一团灰蒙蒙的混沌气，将混沌气按压在法衣上，像按摩又像搓洗。
等片刻后取出，七彩法衣已经通体变成灰色，看上去毫不起眼，那五阶的气息却做不得假。
风颠心知这是一种极高明的炼器手法，以他的修为还看不出一点门道，只是恭敬接过，送回到外面躯体上。
“玄都大法师前辈，我想问一下，太易虚象障的受损，是否和那天那道剑气长虹有关系？”
犹豫了一下，风颠斟酌问道。一是太清门下，二是九阶法器，这种组合依然被打得损毁严重，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要觉得风颠是操心太多，这种事不了解清楚，越州一百五十亿人就是前车之鉴。
玄都大法师点点头，脸上看不出表情，“那道剑气长虹是蜀山剑宗一位太上长老使出，他的名字我不能说，说了就要接引他的剑意过来，须要他扛不住劫数和因果，主动兵解轮回转世。”
“他这一道剑气长虹是搏命一剑，厉害是够厉害，直接打得三件九阶法器跌落阶数，老道就是受损最严重的一件。”
“不过他这一剑如此声势，却不知杀了有多少人，老道估计至少有两千万之数，那么他转世重生只在二十年之间。”
风颠是修剑道的，对于这种超神剑术自然也是悠然神往，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当即问道：“难道那天交战的不止两位前辈？”
玄都大法师摇摇头，“自然不是。那天是一百零八位老祖遁破大千，往无尽虚空天外天去了，有不少八九阶的法器不愿意随主人逃遁，和自家主人大打出手，还有的盯上了别人的法器，或是要把别人炼成分身傀儡，场面混乱得很。”
“到了最后，竟然有数十位老祖打上了蜀山剑宗的主意，这也正常，谁让十余件九阶飞剑中，蜀山剑宗一宗独占七口，七八阶法器更是数不胜数。”
“结果么，只剩下七十八位老祖遁出大千去了。”
风颠听得一愣一愣的，捋了捋思绪，小心翼翼问道：
“一百零八位老祖遁出大千……是因为越州那件事？”
玄都大法师意外看了风颠一眼，“你倒是消息灵通，按理说才不过一个月，消息不该这么快传到洪州……”
风颠呼出一口气，果然是因为越州血祭。
低等魔修收割凡人，高等魔修收割低等魔修，这是魔道高层的共识。
君不见越州血祭中的真正黑手，那几个传说中的人物，手上根本不沾血，轻易就推动一场一百五十亿的血祭盛宴，而他们的目的谁也猜不出来，但毋庸置疑都已经达成。
试问，越州血祭过后，人人自危情况下，谁的处境更危险？
毫无疑问，是自认同境垫底的那些魔道老祖。
他们处在随时会被收割的情况下，因此共同做出了这个决定，不赌就不会输，不玩就永远玩得起。
我往无尽虚空一躲，你来收割我试试？看咱俩谁更能跑？
法器不愿意跟着逃原因也很明显，它们是法器，跟谁吃饭不是吃饭？何必要跑？
无尽虚空那是啥好地方？即便是老祖，以最快速度飞遁几十年，都不一定找到一个修行文明，法器破了找不到材料补，想推演功法找不到同道交流，咋的我是卖给你了？非你不可？
风颠模拟了一下九阶法器心路历程，忍不住在心里嘿嘿一笑，七阶法器都已经可以器魂化人自主修行，不能再当器物看待，更不用说九阶法器了。
法器六阶晋升七阶是分水岭，有了那一个“契机”，就等于得了“造化”，玄妙一点说就是后天返先天，从此摆脱修行者控制，任何人都无法强行让其做出自爆之举。
风颠明白前因后果，也知道太易虚象障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识海， 他想了想，又问道：
“那天之后……不是前辈救了我吧？”
玄都大法师摇摇头，“自然不是。”
不仅如此，他还把风颠每天诡异暴涨几次的法力抽走，用来给自己疗伤，反正这小子昏迷，也用不着这些法力，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说了呵呵……
风颠心中有了数，沉默片刻，郑重说道：
“还请前辈把太易虚象障祭炼法诀给我。”
之前的一切都是铺垫，只有这句话才是关键。
不说有了祭炼法诀，才算真正掌控太易虚象障，可以尽数发挥法器威力，就说有了祭炼法诀，就能与太易虚象障相互制约，而不是生死操于人手。
放一个不受控制的法器在自己识海，风颠的心还没那么大。
玄都大法师捋捋胡须，沉吟片刻，一指点出，送来一道法诀。
“罢了，这篇直入十八境的「太易虚象诀」就传于你，以你的天资，想来很快就能练会。”
风颠暗暗松了一口气，恭敬接过法诀，若玄都大法师不给他法诀，他也没什么太好办法，最多自毁识海鱼死网破，当然结果多半不会太好，九阶法器之能，不是他能想象的。
尤其是，玄都大法师还有一个顶好的推脱借口，那就是法器受损。
法器受损到跌落阶数的地步，与法器休戚相关的器魂状态自然也不会好，记忆受损也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会损伤到哪一个地步罢了。
玄都大法师好像看出风颠所想，呵呵笑道：“老道就是再糊涂，也不会把这根本法诀忘了的，这可是关乎老道道途能否再进一步。”
“不过，其他法诀你就别想了，都被我当作没用的记忆牺牲了……你就是拿刀架在老道脖子上，老道也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风颠苦笑着点点头，“小子绝无此意。”
单十境以上的功法，他就有「十二元辰神光飞仙法」和「七双天诀」两部等着修习，如今再加一部太易虚象诀，真有分身乏术之感。
风颠原本是想将七双天诀作为第二种根本功法修习，如今有了太易虚象诀，倒是用不着了。
不过风颠修炼万劫阴灵入圣法时，就一直有个遗憾，那就是这部功法没有配套的法术，或许有，但那都是后续功法才有，风颠手中的第一卷是没有的。
也不知这太易虚象诀能否弥补这个遗憾。
当然，在那之前，风颠还要看一下，这部法诀以阴魂身修习会不会有什么碍难，毕竟这一部是正经道门功法，不是鬼修法门。
祭炼出了一道灵气符箓，风颠自认有了几分自保之力，就在这识海中翻阅起了功法，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
“前辈可知道，晚辈修炼速度突然暴涨的原因？可是与太易虚象障有关？不瞒前辈，这个问题不搞清楚，在下是绝对不敢再修炼的。”
半个时辰一道灵气符箓，这也太夸张了。
事出反常，由不得风颠不提起心。
玄都大法师哈哈大笑，“怎么你自身的功劳，还要推到老道头上？”
风颠一怔，“前辈的意思是……”
玄都大法师笑道：“魂魄觉醒道体虽然少见，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道体？！
风颠恍然，早在无法界时，他就有觉醒道体的苗头，那段时间修炼速度格外快，当然后来风颠道心已成，修行速度越来越快，他也就没放在心里。
又是一颗子弹，不过这颗子弹是“温柔”的子弹，一点也不痛……
风颠深呼吸几次，压下翻腾的思绪，古人说否极泰来诚不欺我，遭受无妄之灾，差点死在此处，可以说处境差到了极点，而一旦度过此劫，却又是连番的好事砸过来。
道体啊……这可是号称一旦拥有，就稳稳成为天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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