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恶魔视界”的加持之下，夏晓明看见了整个洛菲市的灵子流动。世界在恶魔的眼中只有黑白两种颜色。黑与白又同时处于静与动的相对平衡，黑色一成不变，白色翩跹舞动。
那些白色的东西，其实就是流动的灵子，而灵子也像大海中的洋流一样具有流动的规律和走向。而夏晓明的家乡华夏古国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发现了这种规律，华夏的古代人将这种现象称之为“龙脉”，他们将帝王陵墓建造在龙脉的源头，以求帝国能够延续千秋万代。
而联合政府建立的五座支点城市，也正坐落于灵脉交集汇聚的源头。
除了那些如同江河般流淌的灵脉，夏晓明的视野里还出现了一束亮如白昼的光芒，那是第八阶级的幻想种【三足金乌】，三足金乌展翅飞翔，降下死亡的火雨。洛菲市分部的精锐执行官前赴后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逐渐将它压制。
在华夏古国的神代传说当中，曾经有十只三足金乌在天空中肆虐，它们的光与热蒸干了江河，使大地开裂，最后是名为后羿的古神手持神弓，射落了十只三足金乌的其中九只，才平息了这场灾难。
除此之外……
夏晓明四下环顾，又在洛菲市市区内发现了许多零零散散的光点，那些光点虽然不大，但是一个个都亮的吓人，在“恶魔视界”的视野里，亮度越高说明灵子总量越大，而夏晓明甚至看到了六个紧挨在一起的高亮光点，夏晓明用“恶魔视界”拉近了视野，发现果然是上一次的那六个黑袍人，他们分别用了古巴比伦王国第一到第六任国王的名字，他们每个人都融合了一部分太阳神沙玛什的力量，六人合力就可以让太阳神沙玛什具现化。
果然，正如同夏泓辉之前对他所说，巴别塔早就在洛菲市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甚至还不惜代价的策反了夏泓辉最重要的两名部下，就连他们费尽心思召唤出的第八阶级幻想种三足金乌，都是巴别塔的调虎离山之计，目的是迫使夏泓辉派出所有可供调遣的战斗力，他自己几乎成了光杆司令，然后再让汪舒瀚炸掉总部大楼，就算他夏泓辉神通广大能从这场爆炸中幸存下来，还有太阳神沙玛什在等着他。这是几乎十死无生的局面，如果用华夏古国的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十面埋伏”。
“你在干什么？”这时突然有人用枪抵住了夏晓明的后背，“我让你去前线待机，你却偷偷跑回总部，还只用了四十多秒的时间就移动了几十公里，你能解释下吗？”
夏晓明这才想起，那个时候的洛菲市分部虽然没有给全体洛菲市执行官安装定位器，但是因为高等级执行官都拥有用于加密通话的卫星电话，而璃雪姬正可以通过这些设备锁定他们的位置。
“师父，可以伸一只手给我吗？”夏晓明并没有回头或者做其他动作，因为他知道夏泓辉是真的会开枪的，“给我几秒钟，我就可以解释所有事。”
夏泓辉迟疑几秒之后，小心翼翼的把双手持枪变成了单手持枪，然后把空出来的那只手越过夏晓明的肩膀递了过去。
夏晓明握住了夏泓辉的手，他决定使用一个此前从未使用过的权能，【暴食】之权能。
这个权能可以抽取目标的灵魂和记忆，因为这项能力明显违背了人道主义和FIpc的条例，所以夏晓明从未使用过。
在犽将他全部的权能都赋予夏晓明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些权能有很多种用法，比如【暴食】之权能就可以反向使用，把自己的记忆灌输给他人——而他现在正打算这么做。
下一刻潮水般的记忆从夏晓明涌向了夏泓辉，后者抱着头痛苦的蹲在了地上，那是因为大脑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之大的信息量，此刻夏泓辉觉得自己的脑海似乎正在沸腾，无数的记忆碎片闪现复又消失。
夏晓明看着蹲在地上满脸痛苦的夏泓辉，足足过去了十几分钟，后者才渐渐缓解过来，但是他眼中仍充斥着震骇与不解。
“你刚才给我看的……是你的记忆吗？”夏泓辉捂着脑袋，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的，师父。”夏晓明神色略带悲伤，“在原本的世界线，你在2019年9月22日牺牲了，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四年多的时间，我刚刚给你看的……就是这四年来的所有记忆。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洛菲市，其实是巴别塔制造出来的人造天使亚伯罕所制造出来的扭曲幻境，他想让我在自己的心魔中沉沦，永远的失去自我。”
“你一直以为晓露也死了，但是她其实是被巴别塔用作了实验体，灵魂还和毁灭天使昔拉半融合了……？”夏泓辉仍在努力消化夏晓明传递给他都巨大信息量，随后他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晓明，这几年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
“…………”夏晓明没有说话，因为愧疚和悔恨就像鱼刺一样卡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起来这次浩劫并没有彻底打垮我们洛菲市分部，反而让我们更加强大了。”夏泓辉神情释然，“你那个叫克萝艾的新助手是个好苗子，老帕那个老狐狸看人从没走眼过。”
“是啊，她救了我很多次。”夏晓明点点头，“只可惜她被发掘得太晚了，没能经过系统的训练，只能想办法从其他方面来弥补。”
“这个叫小弥的女孩竟然是被赋予了人类情感的人造天使吗……我还真是小觑了佩伦西卡那家伙了。”夏泓辉不无感叹的说，“没想到他几年时间就能拿出如此成果，也不枉我这么帮他了。”
“师父，我……”
“我知道，你是想问关于巴别塔的事情吧。”良久的沉默之后，夏泓辉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毕竟按照你的说法，我死得太突然，什么都没能留下，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就从晓露开始说起吧。”
“您说。”
“你和晓露从小在格林威治十三号孤儿院长大，但是其实她并不是孤儿，”夏泓辉点燃了一根黄金叶，然后用力的吸了一口，那支烟几乎是一下就被他抽掉了半根，“其实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夏晓明被惊得倒退两步，他没想到夏泓辉开口就是堪称王炸的展开，“这……这是真的吗？！”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夏泓辉吐出一口烟圈，“晓明，我很感谢你，在她最需要有人保护的时候，你一直陪在她身边。”
“既然……既然……”夏晓明觉得自己说话都快不利索了，“既然晓露她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为什么不……”
“你是想问，她明明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为什么还要把她送进孤儿院吗？”
夏晓明点了点头。
“这是晓露的妈妈，”夏泓辉打开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也是我的妻子。”
夏晓明凑过去看了一眼，那是夏泓辉和一个女人的合照，这张照片上的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女人的孕肚已经很明显，大概六七个月的样子，夏泓辉的一只手轻轻的搂着她的腰，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您从来没说过……您还结过婚。”夏晓明望着那张照片出神，夏泓辉的心情他再清楚不过，在夏晓露被判定死亡的那几年里，他也曾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望着夏晓露的照片发呆，“那我……该叫她师娘吗？”
“是啊，你确实该叫她师娘。”夏泓辉露出了落寞的神情，“她的名字叫楚昭华，怎么样，很好听吧？”
“抱昭华兮宝璋，欲衒（xuàn）鬻（yu）兮莫取。”夏晓明愣了愣，“出自《楚辞》，昭华的意思是华美的玉石。”
“你小子还看过楚辞？”
“因为……晓露说以后孩子的名字一定要低调奢华有内涵，”夏晓明苦笑，“诗经楚辞都翻烂了，我都快背下来了，也没找着她满意的名字，明明八字连一撇都没有。”
“她和她妈妈真的很像……”夏泓辉转过身去，背对着夏晓明悄悄的抹了把眼泪，“你知道你师娘是怎么死的吗？”
“如果……您愿意说的话。”夏晓明知道，这个话题无疑是把夏泓辉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再次撕裂，但是为了得知当年的真相，他不得不这样做。
“你师娘和我一样，也是ISA级执行官，代号是ISA013。”夏泓辉弹掉了手里快要燃尽的烟头，“她和天使长玛伊雅弥签订了契约，获得了【谎言】之权能，这个权能虽然不具备直接的战斗力，但是却可以用来扭曲人的认知，被影响到的人会对权能的持有者言听计从知无不言，所以你师娘从事的工作一直是卧底和谍报工作，她为组织贡献了无数重要情报，这些情报对很多次行动都起到了关键作用，她也是因为多次作出杰出贡献，才得到了这个最高等级的代号。”
“所以……后来她暴露了？”
“不是……她的死都是因为我。”夏泓辉把手埋进了手掌里，夏晓明看见他的肩膀在不停的耸动，似乎是在抽泣，“你师娘……你师娘当时已经怀上了晓露，那是她第三次怀孕，前两次都因为各种原因流产了，孕检的时候医生警告过她，如果她再流产，很可能就再也不能生育了，所以她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后来呢？”
“后来她就专门请了一年假在家养胎，”夏泓辉的声音因为隔着手掌有点闷闷的，“那年我刚好和联合政府的超特科联手破获了几起重大案件，抓了好几百个非法通灵者，然后我就作为先进模范，接受了洛菲市政府采访。”
“这……你怎么能接受公开采访呢？政府的那帮蠢货怎么想的？”夏晓明眉头紧皱，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这不是招人惦记吗？”
“那个时候还是九十年代，对执法者的保护远不像今天这么全面，我上电视之后就成了众矢之的，其中就包括了巴别塔的示拿，因为我三番两次摧毁了他在洛菲市的非法实验，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上了他的名单。”夏泓辉的语气从悲伤变成了憎恨，“他们……”
“师父，冷静点。”夏晓明轻轻拍了拍夏泓辉不断起伏的后背，“您教过我，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只有那样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你说得对，那个时候如果我能再冷静一些，或许就会有不同的结果。”夏泓辉似乎终于稳定住了情绪，“离预产期还有八天的时候，你师娘突然羊水破了，这种事情我和你师娘都是第一次，没有任何经验，我那个时候也急得不行，那个时候我本来有两辆车，有一辆宝马是私家车，另外就是现在我开的那辆黑色丰田，是我的行动用车，前一天我的宝马刚好因为剐蹭送去修车厂重新喷漆了，我怕救护车来的太慢……就用了我那辆黑色丰田。”
“这是违规的。”夏晓明神色复杂，“公车私用倒是其次，主要……”
“我的那辆车早就被巴别塔偷偷的安装了定位器，他们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于是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半挂卡车直接从右边撞了过来，”夏泓辉每说一句话都会停顿很久，“因为我坐在左边的驾驶座，当时又没关窗户，我因为心里着急也没顾得上系安全带，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直接从车里弹了出去，甚至只受了点擦伤，可是你师娘她……”
“当场死亡吗？”夏晓明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不，不对，如果她当场就死了的话，又怎么会有晓露？”
“如果她当场就死了……没准我心里还会好受点。”夏泓辉又抹了抹眼睛，“开货车的司机是个被巴别塔用幻想种催眠的普通人，当年巴别塔的各种技术并不成熟，那个司机居然在最后关头清醒了过来，他在最后几秒钟打了方向盘，所以我们的车没有被直接压扁，但是你师娘也因此受了重伤，等到了医院……医生告诉我，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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