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听风的目光久久的停在名单上‘程以沫’那三个字上，挪不开。
深沉的眼眸里仿若一瞬间掀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真的是她，刚才并不是看错，的的确确是她。
“有你认识的？”注意到程听风的眼神，威尔逊问道。
程听风艰难扯了扯唇角，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而后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会有我认识的。”
威尔逊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于是就转了话题，“Ivan，我看你的情绪好像不太好，别太担心了，你父亲的病情虽然严重，但还没有到完全不可一试的程度。乐观点，我们做医生的如果先从心里判了病人死刑了，那干脆都不要尝试治疗了……”
程听风听着威尔逊说话的声音，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只看到威尔逊的嘴唇一开一合的。
好像声音都被拉长放大模糊了，只剩一个个的音节。
电梯抵达楼层的叮一声开门声，才唤回了程听风的神智。
将威尔逊一直送到了客房去，“您先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请随时给我电话。讲座需要用到的资料我会准备好的，您不用担心。”
“好的，谢谢你，你也休息休息。”威尔逊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笑得很温和，伸手轻轻拍了拍程听风的肩膀，“你也很久没回国了，时差想必也不好受的。”
程听风和威尔逊又说了几句之后，才从他房里出来。
他抬手摘下细黑框的眼镜，一双修长的眼里噙着的光很是深沉，遮挡在眼镜后头的时候，还不觉得。
眼下却是不难看出毕露的锋芒。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一进门就看到母亲坐在套房的客厅里。
李沐遥被岁月温柔以待的美丽容颜，近日来也因为莫城河的病情，忧虑得多了几分憔悴之色。
“小风。”李沐遥抬眸看向了他，就看到了儿子目光里的凛然。
一直以来，她不太懂得要如何与孩子交流。
无论是程以沫还是程听风。
程以沫是不愿与她交流，这些年都是如此，近来才稍稍缓解了些。
而听风……
李沐遥看着儿子那张读不出喜怒的俊脸。
她是真的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什么。
程听风没说话，只迅速用手帕擦了擦眼镜，复又将眼镜架到了鼻梁上。
而后，那被镜片过滤过的目光，仿若就褪去了凛然，只剩一些捉摸不透的高深莫测。
“威尔逊医生回房间休息了？”李沐遥问道。
程听风点了点头，就走到了李沐遥面前来，微微朝前倾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开口问道，“妈，你知不知道，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套间的卧室门就开了。
莫非暄走了出来，看到程听风，他就扬了扬眉梢，“嗯？弟弟来了？”
莫非暄说这话的时候，似是可以咬重了‘弟弟’两字，使得这话莫名就多了几分嘲弄的意思。
加之莫非暄说话素来就带着些似笑非笑，听起来就难免冷嘲热讽的。
程听风原本都含在齿关的一句话，就生生忍住了，并没有问完先前想问母亲的那个问题。
“你怎么在这里？”程听风皱了皱眉。
莫非暄轻轻耸了肩膀，“老头要做手术嘛。”
“记得没错的话，你并不感兴趣。”程听风声音里没有温度。
“的确是不感兴趣。”莫非暄摸了摸鼻子，“只不过我如果不来的话，董事会的人不大高兴。”
他看向程听风，笑道，“我查了查，你的老师很有本事，手术的成功率也很高。弟弟，你看能不能和他商量一下，让他动动手指，让老头死在手术台上好了？我们台下分赃，清清楚楚……”
莫非暄的笑容里透着几分戏谑，但配上话语的内容，听起来却是那么森然。
“非暄！那是你父亲！”李沐遥面色发白，厉声说了句。
莫非暄低笑了一声，点头道，“是啊，谁说不是呢。老头这辈子钱赚得够多了，流连花丛这么多年，身边环肥燕瘦就没见消停过，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现在就算死了也能算是喜丧了不是么？”
李沐遥说不出话来，她早知道莫非暄的心理是不太正常的，缺乏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心态。
对亲爹也是抱着怨恨的，不，不止。他对这个世界都是抱着怨恨的，好像无论是谁，在他这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只除了……
李沐遥抿唇不语。
程听风心里牵挂着其他的事情，没工夫和莫非暄废话这些，于是就冷冷笑了一声，“让我老师在手术台上动动手指弄出个喜丧来，不太可能，但就目前他的病情看来，能不能活着下手术台还真是个未知数，你不妨等等，说不定会出现让你满意的结果？”
莫非暄笑了一声，没做声。
程听风说，“现在，从我房里出去。”
莫非暄思索了片刻，认真问了一句，“说真的，弟弟，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过，难得回国，就不打算和沫沫见一面么？”
听到这话时，程听风的脸色终于变了，就连镜片都无法掩饰他眼睛里凛然的怒。
“莫非暄，从我房里滚出去！”程听风怒斥道。
莫非暄依旧是满脸的笑，透着些幸灾乐祸的促狭，“啧，沫沫要是知道你连见她一面都不愿，该多难过啊，我还想沾你的光，一起见见她呢。”
莫非暄一边说这个，就一边朝着门口走去。
听到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程听风的怒气才缓缓压了下来，但一张脸上脸色依旧阴沉。
“小风，你……”李沐遥想问，难道你真的就不想见见你姐姐么？那可是你的亲姐姐啊。
却还不等她说出这一句来。
就见儿子陡然在她旁边坐下，定定看着她，说道，“我刚看到程以沫了，她也来了龙城，想必是因为威尔逊的讲座来的。她就住在这里，就在这个酒店。”
李沐遥一愣，手指不由自主攥紧，想到原本对此不感兴趣，却还是来了龙城的莫非暄。
心里冷不丁的就冒出了不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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