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低头望着怀中叶珺,月光顺着檐角的弧度淌下来,像一匹被玉剪裁断的银丝,恰好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那睫毛颤了颤,仿佛沾着星子的蝶翼,轻轻扇动间,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叶珺正屏息凝视着掌心的小猿猴,指尖蜷成半拢的形状,似拈着一片初春的杨花般,极轻地碰了碰小家伙毛茸茸的耳朵。
那小猿猴许是觉得痒,往她掌心缩了缩,圆溜溜的黑眼睛眨了眨,鼻尖还蹭了蹭她的指腹,惹得叶珺嘴角漾起浅淡的笑意。那笑意漫到眼尾,晕开一抹温柔,连睫毛上都像落了层碎星,在月光下闪闪烁烁。卓然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般模样:怀中有心上人暖得像团炭火,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她温软的呼吸;身侧有旧友静立如松,老白抱着小猿猴,毛茸茸的尾巴在石板上扫出轻响;连空气里都飘着桂花与草木混合的甜,甜得让人想把这一瞬的光阴,用丝线细细缝进记忆里,一针一线都浸着蜜。
远处忽然传来高碧柔的声音,带着灶间的烟火气穿透竹林,漫进这方被月光浸软的天地:“然儿!珺儿!快回来吃碗莲子羹,特意多加了冰糖,凉了可就不润口了!”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根棉线,轻轻拽着人心头的暖意。
晚风卷着桂花香掠过,叶珺鬓边的碎发被吹得轻颤,像蝶翅落了片花瓣。她仰头看卓然时,眼里盛着半盏月光,像盛了一汪会说话的清泉,映着他的影子。“娘的莲子羹最是熬得好,”她轻声道,指尖不自觉地勾了勾卓然的袖口,“去晚了,怕是要被庄师父他们抢光了。”
卓然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声音轻得像风拂竹叶:“走吧,娘该等急了。再磨蹭,她怕是要亲自端着碗寻来了。”他仿佛已经看见母亲端着白瓷碗站在廊下的模样,鬓角的银发在灯笼下泛着光,嘴角带着嗔怪的笑意。
叶珺小心地将小猿猴递还给老白——那只通人性的母猿早候在一旁,毛茸茸的爪子接过宝宝时,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用脸颊蹭了又蹭叶珺的手背,眼里满是护崽的慈爱。叶珺任由卓然牵着她往回走,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指腹的薄茧擦过她的手背,像在无声地承诺,要牢牢牵着她,走过往后无数个这样的日夜。
老白抱着宝宝跟在后面,毛茸茸的脚掌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像在为这团圆的夜晚敲着温柔的节拍。廊下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橘红色的光晕将三人一猿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着映在墙上,像一首写不完的诗,字里行间都是藏不住的圆满。叶珺侧头望着那些影子,忽然轻笑出声:“你看,我们的影子都缠在一起了。”
卓然低头,见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依偎着,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心头一软,正要说话,却听见回廊拐角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言武慌慌张张地跑来,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剧烈摇晃,光怪陆离的影子在他脸上晃出焦灼的纹路,连鬓角的汗都被照得发亮。他跑得太急,长袍下摆扫过廊柱,带起一阵尘土,嘴里不停念叨着:“盟主!盟主!”待看见卓然与叶珺,他猛地顿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喘着气道:“冯帮主来了!说是有天大的急事,脸白得像张纸,嘴唇都在抖,我从没见他那样过!”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从月亮门窜出,带起的风扫落了廊下几片枯叶,卷着泥土气扑面而来。来者正是丐帮帮主冯缺,他一身洗得发白的短打沾着尘土,裤脚还在往下滴水,顺着裤管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蜿蜒如蛇。显然是冒雨疾奔而来,连鞋上的泥都没来得及擦,沾着的草屑还在往下掉。
冯缺看见卓然,喉头剧烈滚动两下,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喘不上气的沙哑:“卓然!出事了!是天大的事!”他平日里虽爱打趣,此刻却半点玩笑的样子都没有,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显然是急坏了。
卓然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重锤狠狠砸中,刚松开叶珺的手,指节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就被冯缺死死攥住胳膊。对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四王子回宫的路上遭了埋伏!就在城外十里坡,一群黑衣人蒙着脸动手,功夫路数狠辣得像饿狼,招招往要害上招呼,那些禁军虽拼死抵抗,却根本不是对手,眼看着……眼看着就撑不住了!”
“什么?”卓然瞳孔骤缩,眼里的温柔瞬间被寒霜冻结,月白的袍角在风里猛地绷紧,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弦。他往前踏出一步,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连廊下的灯笼都似被这股寒气逼得晃了晃,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四王子怎么样了?现在在哪?”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掀起惊涛骇浪。
冯缺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沉重几乎要溢出来,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据我那在附近盯梢的弟子说……四王子被那些黑衣人掳走了。带来的禁军……全部战死了,没留一个活口。”
“砰”的一声,卓然的拳头重重砸在旁边的廊柱上,震得檐角的灯笼“哐当”晃了晃,烛火险些熄灭。木柱上应声凹下一小块,他眉头紧锁,下颌线绷得像块铁,连脖颈的青筋都隐隐跳动,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喉头的腥甜:“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动皇家仪仗,是活腻了!冯帮主,现在就带我去现场,一刻也不能等!”他周身的气场陡然凌厉起来,像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冯缺见他急得额头青筋直跳,连忙按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卓然,你先沉住气。这伙人既然没下杀手,反倒把四王子掳走,显然是有所图。只要他们还想拿王子做筹码,暂时就不会伤他性命。我们得先弄清楚他们的底细,再做打算。”他知道卓然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执拗,一旦急起来,怕是会不管不顾地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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