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指尖微微颤抖,指腹在掌心掐出几道红痕——他知道冯缺说得在理,可胸腔里翻涌的怒火与担忧像要烧起来,根本按捺不住。四王子待他有知亲大哥,更何况,那是皇家血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京城都要掀起腥风血雨。他微微点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急切:“先不管那么多,现场离这里不远,我和你先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冯缺应声点头:“这没问题。你跟家里人说一声,我们这就动身。”
卓然转身对林言武说道:“你去跟我娘说一声,就说……”话还没说完,就见高碧柔、庄睿和白费新快步走了过来。庄睿手里还握着半盏未喝完的茶,茶盏边缘凝着水珠,显然是刚从屋里出来;白费新则刚把药箱放在廊下,箱盖还没盖严,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瓷瓶,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
庄睿、白费新与冯缺本是旧识,白费新看见冯缺这副狼狈模样,先是扬了扬眉,打趣道:“你这老叫花子消息倒是灵通,我和卓然刚歇下脚,你就寻上门了。莫不是又惦记着老蔡埋在树下的蛇胆酒?”他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茶盏,试图缓和气氛。
冯缺白了他一眼,嘴角的皱纹拧成个疙瘩,语气里没半分玩笑的意思:“江湖郎中,我现在没心思跟你打哈哈。我要和卓然去处理件要命的事,晚了怕是要出大乱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事态比想象中更严重。
白费新本想再调侃两句,站在一旁的庄睿却从冯缺紧绷的嘴角、煞白的脸色里,看出了非同寻常的紧急。他连忙拉了拉白费新的衣角,眼神示意他别胡闹,随即往前一步,脸上的笑意敛去,一脸严肃地看向冯缺:“老叫花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听听,若是用得上我们这两把老骨头,绝不推辞。”他年轻时也曾闯荡江湖,深知冯缺的性子,若非天塌下来的事,绝不会这般失态。
冯缺望着三人凝重的神色,重重叹了口气,那口气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疲惫。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般炸响在廊下:“什么事?天大的事!四王子在城外十里坡,被一群黑衣人给掳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四王子被人掳走了?”白费新惊得后退半步,放在脚边的药箱被他踢得“哐当”一响,里面的瓷瓶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声音陡然拔高,连鬓角的白发都跟着颤:“光天化日……不,这都入夜了,竟还有人敢动皇家的人?这是要反了不成!”
冯缺默默点头,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块被血浸透的布料——那是禁军制服上的碎片,边缘还沾着凝固的黑血,在灯笼下泛着暗沉的光。空气瞬间凝固了,连风都仿佛停了,只有廊下的灯笼还在轻轻摇晃,投下不安的光影。
卓然上前一步,沉声道:“师父,白前辈,我先和冯帮主去现场一趟。你们在府里照看,若有消息,我立刻让人汇报。”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庄睿与白费新闻言连连点头,庄睿上前一步按住卓然的肩膀,掌心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小心行事,若遇凶险,不必恋战。记住,活着才能救人。”他年轻时吃过冲动的亏,此刻的叮嘱字字恳切。白费新也难得正经起来,从药箱里摸出个小瓷瓶塞给他:“这里面是止血的金疮药,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这药是我用了三十年的方子,比寻常的见效快。”
高碧柔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走到了儿子身边,她静静地凝视着儿子那紧绷着的侧脸,看着他鬓角处的白发在灯笼的映照下泛出淡淡的银光,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眼眶也渐渐湿润了起来。
然而,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紧紧地握住儿子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他一般。她的掌心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一种无言的支持和鼓励。
“别耽误了时辰,快去。一定要把四王子平安救回来,也一定要……自己平安回来。”高碧柔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让儿子分心。
卓然听到母亲的话,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母亲那微微泛白的鬓发上,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叶珺,只见她站在灯笼光晕的边缘,一半脸被明亮的光芒照亮,另一半脸则隐没在阴影之中,使得她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
不过,卓然还是注意到了她眼中那没有丝毫怨怼的担忧,那是一种清澈而真挚的情感,宛如一汪秋水,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内心。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郑重地对母亲说道:“娘放心,我一定会把四王子救回来,也一定会平安回来。”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转过头,看向冯缺,语气坚定而果断:“我们走!”
冯缺应声点头,脚尖在青石板上一点,身形如箭般向府外急掠而去,黑袍在风里展开如墨蝶,带起的风卷得灯笼烛火剧烈摇晃,光影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卓然最后看了一眼叶珺,目光里带着一丝歉疚——说好的安稳夜晚,终究还是被打破了。叶珺却冲着他用力点头,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在半空顿了顿,像是想挥手又怕打扰他,最终只是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我等你。”那三个字,像一粒种子,落在卓然心底,瞬间生了根。
卓然转身,提气追了上去,月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廊下的灯笼依旧摇晃,只是此刻映出的影子,少了几分圆满,多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沉重。叶珺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跳得又急又重,像揣了只受惊的小鹿。高碧柔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叹了口气:“会没事的,他从小就犟,认定的事总能做到。”
夜风穿过回廊,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远处隐约传来犬吠,更显得这方天地安静得揪心。庄睿弯腰收拾着药箱的碎片,白费新望着城外的方向,眉头紧锁,而老白抱着小猿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担忧。一场原本温馨的月夜,就这样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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