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帮主的身影刚消失在巷口的浓墨里,卓然足尖在青石板上一点,衣袂翻飞如白鸟振翅,正要提气追上去,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廊下的老白。那灵猿正蹲在灯笼晕染的橘色边缘,怀里紧紧搂着粉雕玉琢的小猿猴,乌溜溜的眼睛像浸了夜露的黑曜石,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背影。喉咙里滚出“呜呜”的低鸣,像被按在掌心的蜂鸣,毛茸茸的前爪在石板上焦躁地扒拉着,爪尖刮出细碎的声响,似在急促催促,又似在无声请愿——那眼神里的急切,竟比人声还要恳切。
“老白!”卓然心头猛地一跳,像被滚油烫过的烙铁狠狠撞了下——他竟忘了这只灵猿最惊人的本事!当年在祁连山雪窟,复兴宗余党用草药掩盖踪迹,正是老白循着一丝血痂的腥气,在没膝的积雪里追出三百里,最终把那群丧家之犬堵在冰川裂缝里。那嗅觉,比猎犬还要灵敏百倍,黑夜视物更是如白昼,此刻去十里坡找线索,简直是天赐的助力!
他猛地转身,带起的风掀动月白袍角,扫过廊下的灯笼,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几步跨到老白面前时,小家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缩了缩,怀里的小猿猴“嘤”地一声,细弱的爪子死死扒着母猿的皮毛,像抓住救命的稻草。母猿立刻警惕地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警告低吼,前爪护在幼崽身前,指节般的爪尖微微弹出,却被老白用尾巴轻轻按住了爪子。它歪着脑袋看卓然,琥珀色的眼底分明映着“我能帮忙”四个字,连耳尖都因急切而泛着桃红色,像染了晨露的花苞。
“跟我走!”卓然急切的看向老白,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指尖轻轻拍了拍老白的背,那处的毛发柔软蓬松,像揉了团云絮。
老白突然发出一声吼叫,仿佛是被点燃的导火索一般,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它毫不犹豫地将小猿猴塞进了母猿的怀中,动作迅速而有力。
母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本能地接住了自己的幼崽。当她的手臂紧紧收拢时,抬头正好看到老白像弹簧一样纵身跃起,高高地跳了起来,足足有三丈之高。老白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它在空中尽情地舒展着身体,仿佛在展示自己的力量和敏捷。
母猿抱着宝宝迅速后退,一直退到了叶珺的脚边。她的眼神中原本充满了警惕,但在看到老白如此兴奋的表现后,那警惕渐渐被担忧所取代。她望着老白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呜咽起来,那声音中透露出的牵挂和不舍,就如同一位母亲送别自己远行的孩子一般,让人感到无比的酸涩。
就在这时,冯帮主不知从哪里又折返了回来。他的黑袍边缘还沾着巷口的夜露,湿漉漉的,紧紧地贴在袖口上。当他看到卓然身边的白猿时,眉头微微一皱,短须下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宛如一把没有开刃的刀,透露出一丝担忧和疑虑。
“带上它能行吗?”冯帮主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迟疑,他的目光落在老白身上,似乎对这只灵猿能否应对十里坡的危险心存疑虑,“那地方可是凶险得很,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万一这灵猿受了伤……”
然而,卓然的语气却异常坚定,他打断了冯帮主的话,说道:“它比我们都要靠谱。”说着,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按在老白的爪子上。那爪子上的肉垫毛茸茸的,还带着一股暖烘烘的温度,就像揣着一个小暖炉一样,让人感到格外舒适。“那些黑衣人逃得再快,只要沾过血、流过汗、定然瞒不过它的鼻子。”他说着,忽然想起老白上次为了追敌,硬生生咬破自己的爪子,把血蹭在对方衣摆上做标记的模样,眼底不由多了几分信赖。
话音未落,老白忽然从地面窜起,像道白闪电掠过墙头,尾尖扫过瓦片发出“噌”的轻响,惊得檐角的夜鸟扑棱棱飞起。它蹲在墙头上,对着城外的方向“嗷呜”叫了两声,前爪在青砖上刨着,像是已经等不及要开路。卓然本还担心待会施展轻功,老白会跟不上,原想一直拉着它,此刻见它急不可待的模样,不由微微摇了摇头,眼底却漾起一丝暖意——这灵猿,竟比人还懂轻重。他足尖一点,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
老白远远地望见卓然和冯帮主跟了上来,它那原本平静的内心瞬间被点燃,就像一个得到了心仪玩具的孩子一般,兴奋得难以自抑。只见它猛地扬起头,发出一声清脆而悠长的啸叫,那声音仿佛能够穿透林间的重重雾气,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几分欢快和雀跃。
紧接着,老白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在林间的树桠和岩石之间来回跳跃。它的每一次跳跃都充满了力量,四肢发力时,那隐藏在白毛下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如同被拉紧的弓弦一般,使得它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团蓄满力量的雪球,随时都可能弹射出去。
老白时而轻盈地落在前方的树梢上,它的尾巴像一条柔软的鞭子一样垂下来,微微晃动着,仿佛在向卓然招手。而当卓然逐渐靠近时,它又会突然纵身跃起,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以惊人的速度掠过丈余宽的沟壑。在这一瞬间,老白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而优美的弧线,仿佛它已经与这片森林融为一体。
当它落地时,却又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只有几片枯叶被惊起,缓缓飘落。
然而,老白的速度并未就此减缓。它时而像一只敏捷的猎豹,踩着低矮的灌木迅速向前窜去。它的四爪交替间带起一阵轻风,那速度之快,竟然丝毫不输给正在疾奔的卓然。甚至,老白偶尔还会跑到卓然的前面,然后突然回过头来,对着卓然发出一声短促而清脆的“嗷”叫,那声音似乎在催促着卓然:“快点,再快点!”
冯帮主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我那弟子说,黑衣人里有个高个子,左手腕有道疤,耍得一手好鞭法,怕是复兴宗的‘铁鞭’崔猛,那家伙心狠手辣,当年在江南杀了三个知府,朝廷悬赏五千两要他的脑袋。”
卓然“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两侧的密林,耳朵捕捉着风吹草动:“崔猛只是小喽啰,背后定有大鱼。四王子刚离开,他就知道了,而且还敢对禁军出手,这后面之人应该不简单。”他说话时,旁边的老白忽然用爪子拍了拍他的后脑,像是在提醒“别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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