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你在东齐十年，对东齐想必十分了解。”漠北王说这话的时候，看的人不是贺兰临漳，而是洛夕瑶。
贺兰临漳刚要说话，就被洛夕瑶扯了下袖子，默契地闭上了嘴。
“大王想要知道什么？”进王帐也不过一刻，洛夕瑶就已经改变了对漠北王的称呼，“我是土生土长的东齐人，对东齐的了解自然胜过七哥。”
她猜漠北王活不长了，不然不会如此迫不及待。既然漠北王不想再演父慈子孝的戏码，洛夕瑶也不愿意平白多个爹。
漠北王对于洛夕瑶的识趣很满意，“我想知道，荣慧大长公主在东齐的势力究竟有多深？她扶持桑亚，究竟是为了搅乱漠北，还是另有图谋？”
果然是为了此事。
洛夕瑶抬眸迎上漠北王的视线，“荣慧大长公主在东齐的名声很好，不仅得东齐皇帝的看重，还很得满朝文武的尊重。明面上，她大义灭亲后帮东齐皇帝稳住帝位后便退居梅林，与世无争，暗地里……想来大王也清楚她有多少小动作。”
漠北王皱眉，“也就是说，她的势力遍布朝堂、军中和商户？”
“差不多。”对方越是心急，洛夕瑶越是冷静，她端起手边的酥油茶抿了抿，不是很合口味，“荣慧大长公主的势力，早已渗透东齐内外。朝堂上，半数官员受过她的恩惠，或是由她举荐上位；军中，三分之一的边军将领是她的旧部，当年她大义灭亲时，正是这些将领稳住了军心；商户中，江南半数盐铁商、漠北边境的茶马商，都要向她缴纳孝敬钱。”
漠北王的神色愈发凝重，枯瘦的手指紧了紧，“东齐皇帝不是傀儡，如何能容忍她有今日地位？不要说是因为当年的恩情。”
“皇帝对此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洛夕瑶冷笑一声，“权利需要传承，荣慧大长公主感施恩，对方又敢接受，究其根本是她没有血脉留存。没有血脉，皇位上坐着谁对她来说重要吗？”
贺兰临漳道：“儿臣在东齐为质时，曾听闻荣慧暗中培养死士，还与西域诸国有所往来。此次她扶持桑亚，绝不止是搅乱漠北那么简单，恐怕是想借桑亚之手，掌控漠北的草场与马场，再联合西域诸国，形成对东齐的包围之势。”
漠北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布局如此广袤，她野心不小。若将她做到事情摆到明面上，东齐皇帝恐怕也不会再容忍她了吧？”
洛夕瑶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东齐和漠北算得上是世仇，倘若公开荣慧大长公主在漠北所做之事，除了漠北人会恨她外，还有谁会恨她？东齐？东齐感激还来不及。如大王所言，东齐皇帝不仅不是傀儡，还耳聪目明，心机深沉，疑心病重，他能忍荣慧，一是因为有恩，二是因为荣慧后继无人。不然大恩如大仇，荣慧怎么会有今日？”
漠北王初登王位，就能同东齐斗个旗鼓相当，如今病重，也将漠北的权利抓得牢牢的，自然不是蠢货，“你们是怀疑荣慧大长公主有后人在世？”
“不错。”洛夕瑶点头，“只有如此，荣慧大长公主的所作所为才说得通。”
“会是谁？”
“我与七哥人手有限，只有怀疑，没有实证。”洛夕瑶的言外之意自然是让漠北王去查。
漠北王咳了两声，大巫医立刻进来，说漠北王需要休息。
“知道你们要来，帐子已经准备好了。”漠北王慈和地道，“去休息吧，有什么话等你们修整后再说。”
“是，儿臣告退。”
等贺兰临漳与洛夕瑶离开，漠北王泄了气一般靠在虎皮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大巫医递上药茶，低声劝道：“大王，您的身体不宜操劳。七王子既已携王妃归来，您可缓缓图之。”
“缓不得。”漠北王摆了摆手，“荣慧这女人，布局几十年，若不尽快找出她的后人，等他羽翼丰满，漠北就真的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话音刚落，巴特尔的声音便从帐外传来，“大王，巴特尔求见。”
“进来。”
巴特尔已经换了衣袍，不再风尘仆仆，“臣巴特尔见过大王。”
“过来，坐下说话。”
大巫医坐在一旁，并未离开。
巴特尔起身，依言落坐，不等漠北王开口询问，便把见到贺兰临漳之后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尤其是贺兰临漳和洛夕瑶偷偷去参加集会和遇见桑亚的事。
这两件事，一个是他们甩脱了他安排的盯梢的人，巴特尔也不清楚他们去集会见了谁，又发生了什么；一个是牵扯到傀儡和化兽等阴诡手段，非常可怕。
漠北王沉默。
大巫医取出两张信笺给巴特尔，“你看看，这可是你让人送给大王和我的消息？”
巴特尔接过，仔细看了看留下的暗语，点了下头，“是。”
既然是真的，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大巫医把信笺放到烛火上引燃烧掉，“你是说，看起来有些柔弱的七王妃逼退了桑亚？”
“是，她不仅内力深厚，蛊术也十分了得。”巴特尔很坦诚，“若不是她出手，我这次估计要折在那里了。”
大巫医又问：“七王子呢？你可有看到他出手？”
“功夫不弱，但同七王妃比的话，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大巫医道了声辛苦，又以目光询问漠北王是否还有问题，见漠北王让人在沉思，便打发巴特儿下去，让他在赛马节的时候盯紧贺兰临漳一行人，“七王子代表漠北和东齐结亲，不管是迎亲队伍还是送亲队伍，这几日应该都会陆续到达，你辛苦些，将人都盯紧了，这也是对他们的保护。”
“是，大巫医。”
漠北王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何没人告诉他洛夕瑶这样厉害，若他早知道，他一定不会让她有机会同贺兰临漳一起入漠北，“没想到我英明一世，老了竟被小雀儿啄了眼。”
越想越气，他剧烈咳嗽起来，竟还咳了血。
大巫医连忙拿出银针刺在他几大要穴上，“大王，你再如此殚精竭虑，除非天神下凡，否者我也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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