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股冷风吹来,邱予初打了个寒噤,实在受不住了,缓缓向自己的房间爬去……身后徒留一路血迹。
手肘撑地,支起整个身体的重量,左右轮换,缓慢向前爬行。
屁股的痛处如有千万根线,牵动全身,一动即痛,痛至心肺,痛至大脑。
“呼……”邱予初眉心拧成麻花,苍白的脸皱成一团,不住地靠呼气来缓解。
良久,终于爬到门口,直起身子推门一看。
屋内一片狼藉!邱予初眸底凶光乍现,怒吼 道,“邱钟惠!”
“啊欠……”一阵阴风吹来,六公主邱钟惠在自己房内打了个喷嚏,全身汗毛倒立。
冷不丁缩了缩肩膀,瞥向窗户,关得紧紧的,丝毫不差啊!怎么会有风?心虚地抿了抿唇,跑进内室。
邱予初房里,纸屑、衣物尽数散落在地,妆奁里的小抽屉半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床上的被子扭成麻花半垂着,一头在床上,另一头趴在地上。
邱予初心中暗骂,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挨了一顿板子,回来一看家被偷了!
邱钟惠那厮真是死性不改,坏事做尽,这次竟然把她所有值钱的首饰都偷走了!真是可恶至极。
怒气过剩,又牵动屁股上的痛,引得邱予初双手捶地,连连咂嘴。
算了,伤及筋骨,不易动怒!试着平复心情。
邱予初秀眉一挑,眼尾藏满狠厉,抿紧唇,咬牙切齿道,“来日方长,最好自求多福!”
费了好大劲才爬进屋,趴在床上,眼皮沉重,神思恍惚。
“十公主?”邱予初好像听到思洛的声音,艰难地抬起头睁开眼看,不知为何,越来越看不清,最终眼前漆黑一片……
“十公主,小心些,你才刚好呢!”揽月阁大宫女思洛叮嘱。
那晚,思洛当值回来看到她屋里烛火未灭,不放心进来看看,邱予初昏倒在床上,身后血肉模糊一片,吓得思洛花容失色。
赶紧回自己屋翻了个底朝天,找了些金疮药给她涂上。好在及时,才没废了!
“知道了,思洛姐,我这一月没下地,差点都忘忘记怎么走路了,趁现在多练练!”邱予初觉得已无大碍,走路姿势逐渐与平常无二致。
“十公主,你还是悠着点吧!”思洛眉头轻皱,略略担忧。
邱予初微微一笑,宽慰道,“思洛姐放心,我自有分寸,那百遍《女诫》也早就抄完了!”
思洛略略点头,“好吧!那你小心些。我去当值了。”
“好!对了,今日是什么日子?”邱予初忽然想起什么。
“七月十八,怎么了?”
“无事,思洛姐,你快去吧!”邱予初兴奋无比,每月初八,十八,二十八,百官休沐。
她老早就打听好了,休沐日,辟雍殿没人,又可以去……说走就走。
自揽月阁出来向西南行,弯弯绕绕大约一个时辰左右,邱予初一瘸一拐来到辟雍殿门外。
抬头一看,朱门紧闭!邱予初上前使劲拔了拔铜锁,直接锁死!
心下无语至极,怎么下钥了?上一次不是来过吗?再次上前查看一番,瞬间死了心。
看来天不遂人愿,只得转身回去,走了两步,一列太监在邱予初旁边停下。
“停!清点人数!”为首的大太监尖声喊道。清点一番,发现少了一人,发问道,“怎么少一人?去哪儿了?没规矩的东西!”
其中一人讪讪回答:“李公公,永禄腹痛出恭去了,刚刚跟您告过假……”
大太监一拍脑门,干笑道,“瞧我这记性,那咱们走吧!”
经过邱予初身边,眼神一凛,厉声呵斥,“哪个宫的宫女,如此没规矩?”
邱予初微怔,她很像宫女吗?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翠烟衫有些陈旧,已在隐隐褪色,呃……好像确实不像个公主。
大太监看她呆愣在侧,也不再赘言,指挥道,“你跟我们进去!”
“去哪儿?”邱予初不明所以。
“进辟雍殿洒扫,快点跟上。”说完走在前头。
进辟雍殿?说这个她可精神了啊!邱予初双眼放光,乖巧跟在一列太监后面。
“你们几个去把大殿内外打扫一遍。”大太监翘着兰花指安排差事。
“你们几个加那个小宫女到后面书斋去收集废纸。”
“是。”邱予初和小太监们颔首回应。
太学设在在辟雍殿,里面的书斋是主要讲学场所。年满九岁的皇子、朝廷五品以上官员的儿子都可进入太学。
皇上钦定太学监丞常遇青讲学,听闻此人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且治学严谨。
门下之人几乎都是德才兼备的堪用之材。
只是他脾气古怪、恃才傲物,对于不喜欢的学子从来不收,生生把进太学的门槛提升了几个高度。
当年大皇子就是因为性情顽劣被他拒之门外,连皇上亲自劝说都无用。
常遇青只留下几句话:“大皇子之流天性顽劣、诗书亦洗不净其本质,鄙人一介凡胎,怎能与天命抗衡?”
“皇上如若执意要在下教导大皇子,鄙人只有以死明志。”说完竟然真的一头撞在正明殿的大柱上。
霎时,血溅当场,饶是见过大场面的皇帝都被震惊三分。
自此以后,常遇青傲名远播,无数读书人想拜入他门下,成就一番作为。
虽然大皇子最后也进了太学,但并不是常遇青教导。
对于常遇青,邱予初十分敬仰。惊世之才很难得,不畏强权、反抗强权更是本朝独一份。
想来能得他指点一二,肯定受益无穷。
“哎,小宫女快干活,别偷懒。”一个小太监看邱予初呆着不动,出声训斥。
“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这样干活迟早被打死。”小太监继续吐槽。
邱予初回过神,捡起一团废纸,轻轻抚平折痕,趁人不备,悄悄揣进口袋。
不多时,洒扫快要结束,邱予初溜出书斋,在院子里的一座假山后面藏起来。
“所有人赶紧出来,咱们还要去昭阳殿,别耽误时辰。”大太监高声呼道。
“咦?小宫女呢?”转身一看刚刚那个小宫女不见了,心下大急。
“嗯?奴才刚刚还瞧见她呢,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刚刚吐槽她的太监接话。
“快找找!别是跑到不该去的地方了吧!”大太监无比担心,这辟雍殿可不是一般地方,里面藏书万千,册册孤本。若是毁坏或者丢失,借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太监们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毫无所获。
“总管莫担心,她指不定是偷懒先溜出去了,左右她不是咱们的人。”小太监满脸谄媚。
也对,她又不是咱们的人,就算出了事也算不到他们头上,大太监轻拍说话人的肩膀,“还是你小子机灵,走!别耽误了时辰。”
脚步声由近及远,邱予初估摸着他们应该离去了,又回到书斋。不知道上次看的书还在不在?
一行人刚到辟雍殿门口,大太监准备下钥。
“等等!”清冽男声开口。
大太监停下一看,竟是车骑大将军之子江慕之,领着小太监们行礼,“请世子安!江世子有何吩咐?”
“先别下钥,我要进去一趟,你们先下去。”江慕之摆手,径直进门,直奔书斋。
“是!”太监们垂首退下。
江慕之回到府上才发现明天要考校的《文理大全》忘带了,只得再跑一趟回来拿。
邱予初拿出刚刚收集的废纸,铺在案几上。端坐于前,流畅写下: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忽而秋风起,书斋的纱帘肆意飞舞。
江慕之看到纱帘后似有人影晃动,心下警戒:莫非是歹人进来偷书?
朗目微眯,右手抚上腰带中间的金麒麟图腾,伺机而动。
脚步放轻,缓缓靠近,正欲薅开幔帘,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一倾。
邱予初忽闻异动,转头一看,一个人形重物迎面砸来,扑倒她身上,一起撞向地面。
“啊……”身上的重量加外力,屁股处刚好愈合的新肉撕拉开裂,牵动邱予初全身,忍不住大叫出声。
江慕之一愣,心下惊骇,定睛查看,身下竟是个女孩子,快速反应过来,连忙拉起邱予初。
冷白透红的侧脸,莹润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粉面含春、花明柳媚。
清澈如露的双眸藏着来不及闪躲的错愕,正簌簌落泪,楚楚可怜。
邱予初心中盛怒,抬眼一瞧。
眼前的少年昂藏七尺、腰背挺拔,眸如寒星,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凛然正气。
江慕之星目圆睁,懵住片刻。风吹帘动?此刻无风!
剑眉一挑,略略撇开目光,清了嗓子虚张声势,“何人在此?你可知太学严禁女子进入。”
完蛋,这谁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邱予初顾不得疼痛,扶住屁股,大脑飞速运转。
深吸一口气,龇牙咧嘴道,“公子容禀,刚刚那些太监看到我路过,便叫我进来帮忙洒扫大殿,结束后竟丢下我走了。我打不开门,只能在这里瞎转悠………”
邱予初低下头整理情绪,再抬起时,眼前雾气氤氲,柔弱可怜,委屈地看向江慕之。
“转悠到这,便忍不住翻看藏书,奴婢一时贪玩,还请公子莫要伸张,不然我会被主子打死,求您…我这就离开。”邱予初泪盈于睫,泫然而泣。
真他娘的痛啊!
江慕之哪见过如此光景,恻隐之心大动,语气柔和下来:“原来如此,那你赶快离开吧!莫要再逗留。万一被其他人发现,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还有,对不住,我刚刚脚滑了。”
邱予初一脸绝望,抿紧嘴唇,连忙摇头,摆摆手。她已经遭了一顿皮肉之苦了。
赶紧离开才是王道,这些都不重要,万一被发现乱进太学,免不了再遭一顿皮肉之苦,那她真的就殉了。
慌乱中,她把写了字的废纸随机塞进一本书,又把书搁到书架上,快速地离开了。
邱予初一走,江慕之找到自己的那本《文理大全》,也准备离开。
低头一瞧,刚刚邱予初坐的那个蒲团上赫然出现一团巴掌大的血迹,鲜红异常。
蓦地,江慕之头脑充血,内心大惊。他刚刚把一个女孩子压出血了吗?
喉间一滑,剑眉紧皱,无措大喊,“乔松……”
秋风又起,书斋的纱帘再次随之而动。
邱予初刚刚塞了废纸的那本书没放稳,掉落在地。内页上赫然写着“崔羡”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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