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会不同吗?”
那声穿越万古、浸透无尽轮回疲惫与微弱希冀的叹息,如同冰冷的楔子,狠狠钉入秦凡的识海。眼前无数时空碎片中,那一次次与玄棺同葬、为阻寂灭而消散的相似身影,与此刻正在寂灭之棺内经历未知蜕变的南宫翎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历史重压。
但,伴随这重压而来的,并非绝望,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偏执的决绝!
不同!必须不同!
他秦凡这一世,他选择的超脱之道,他与南宫翎许下的“同行”誓言——所有这些,都绝不能再成为那万古悲剧循环中又一个冰冷的注脚!他要打破的,不仅是自身的宿命,更是这笼罩在南宫翎真灵之上、仿佛永恒的牺牲轮回!
这股决绝的意志,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刚刚凝聚轮回劫力的道心深处奔涌。那枚灰白色的劫力符文虚影随之明亮了几分,与守护烙印、混沌世界产生更紧密的共鸣。他的意识不再被动沉溺于那些斑驳的历史影像碎片,而是如同出鞘的利剑,主动向着轮回井更幽深、更“侧面”的区域探寻——那里,是寂灭之棺力量投射的方位,是南宫翎所在的“领域”!
之前与南宫翎劫力共鸣的通道虽已模糊,但并未完全断绝。秦凡将心神高度集中,将初生的轮回劫力化作最纤细却最坚韧的感知丝线,沿着那残留的、微弱的共鸣轨迹,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渗透。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寂灭之棺所在区域的法则与太阴之棺这边截然不同,充斥着终结、归墟、万物凋零的冰冷意韵。秦凡的感知丝线一进入那片领域,便如同赤足行走于万年玄冰之上,又像潜入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热的墨黑深海,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存在”被消解、被否定的巨大压力。若非他的轮回劫力蕴含了打破宿命的意志,又曾与南宫翎蜕变中的气息有过共鸣,恐怕瞬间就会被那纯粹的寂灭法则同化、湮灭。
他如同在暴风雪中倾听远方的声音,在死寂的深海里捕捉细微的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在穿越了仿佛无穷无尽的冰冷与黑暗后,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充满混乱与痛苦的意念波动,终于被他那坚韧的感知丝线捕捉到,传递回他的意识核心。
那意念支离破碎,模糊不清,仿佛梦呓,又像濒临崩溃者的自言自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困惑、挣扎,以及深入灵魂的痛苦:
“我是……谁……?”
“星辰……归寂的……引路者……?”
“还是……万古……坟茔的……守墓人……?”
“归亡……归亡之引……这是我……的职责……我的……宿命……?”
“不……不对……还有……容器……他们说……我是……容器……承载……寂灭……的……容器……”
这些意念碎片如同锋利的冰渣,刮擦着秦凡的心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迷茫与自我怀疑。那不再是平日里南宫翎清晰坚定的战意或偶尔流露的温情,而是一种对自身存在根本的拷问与动摇!寂灭之棺,果然在引动进入者最深层的恐惧,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恐怕就是对“自我”认知的颠覆与冲击!
南宫翎正在黑棺内部,直面她(他)魂魄深处那沉睡的古老存在,直面那与轮回井同源、可能与太阴化身有关、又似乎与“容器”、“寂灭”牵扯不清的复杂本源!无数古老破碎的记忆、混杂的使命定义、外界的标签与觊觎(如掠夺者首领的“容器”呼喊),正在她(他)的意识中疯狂碰撞、交战!
“好多……声音……好多……画面……不是我……又好像……都是我……”
“封印……牺牲……一次又一次……”
“为了平衡……为了延缓……必须……有人去做……”
“好累……真的好累……就这样……归于寂静……是不是……就解脱了……”
那意念中透出的疲惫与彷徨,与之前历史影像碎片中那些“南宫翎”最终牺牲时的叹息何其相似!那是一种历经无数轮回抗争后,积累到近乎本能的心力交瘁,是对那似乎永无止境、重复上演的悲剧剧本产生的深深倦怠与怀疑。
秦凡的心紧紧揪起。他仿佛能看到,在那无尽黑暗与死寂的棺内,南宫翎正抱着头,蜷缩着,承受着来自万古之前的记忆洪流与身份错乱的疯狂冲击,原本清晰明亮的自我认知正在被一点点侵蚀、覆盖。
不能这样下去!
必须唤醒她(他)!
唤醒那个与他并肩作战、会笑会怒、会为了守护彼此而拼尽一切的——南宫翎!
秦凡不再仅仅是被动感知,他开始主动地、将自己最纯粹、最坚定的意念,混合着初生的轮回劫力,沿着那感知丝线,强行向着黑棺深处、向着那迷茫痛苦的意识源头“呼喊”过去!
他没有传递复杂的讯息,没有讲述大道理,只是将自身最核心的、不容置疑的认知与情感,凝聚成最简单、最直接的意念冲击:
“翎——!”
这一声意念的呼唤,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簇火把,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光与热。
紧接着,是斩钉截铁的确认,是无数次生死与共、点滴积累铸就的无可辩驳的事实:
“你是南宫翎!”
意念中,浮现出桃花林中持枪而立、眉目桀骜的少年(少女)身影;浮现出险境中毫不犹豫将后背托付的信任眼神;浮现出醉酒后微红着脸、别别扭扭说出“同行”誓言的生动模样……
“是我的同伴!是我可以托付性命的人!”
最后,是所有情感凝聚到极致的、抛开了所有顾虑与修饰的、最本真的称呼与认定:
“是我秦凡的——翎儿!”
这凝聚了秦凡全部信念与情感的意念冲击,如同破开重重迷雾的惊雷,又像是冰冷深海中投入的炽热熔岩,悍然闯入了那片被古老记忆与身份混乱所充斥的意识领域!
黑棺深处,那断断续续、充满痛苦的意念低语,骤然停止了。
仿佛时间凝固了一瞬。
然后——
“轰!”
一股清晰、锐利、带着破开一切迷惘的决绝意志,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喷发,从黑棺深处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冲散了周遭萦绕的困惑低语与破碎记忆!
那不再是迷茫的自我询问,而是斩钉截铁的自我宣告!
“不——!”
一个无比清晰、带着南宫翎特有音色特质、却又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古老底蕴的意念之声,如同利剑出鞘的清鸣,穿透了黑棺内外的阻隔,清晰地回响在秦凡的感知中,也仿佛响彻在她(他)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那些是过去……是残影……是烙印……但不是全部!”
“我不是谁的容器!不是注定牺牲的棋子!”
“我是南宫翎——!”
最后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带着一种打破枷锁、重获新生的畅快与坚定:
“是秦凡的翎儿!”
这股意念如同最璀璨的净化之光,暂时劈开了黑棺内那浓稠的、充满自我质疑与古老悲叹的迷雾。秦凡能感觉到,在那一瞬间,南宫翎的意识重新占据了主导,那正在发生的本质蜕变中,属于“南宫翎”的意志变得无比清晰和强大,甚至反过来开始更主动地引导、融合那些涌来的古老力量与记忆,而非被其淹没。
成功了!
秦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欣慰。然而,这激动还未持续一息,异变陡生!
或许是南宫翎这坚定自我宣告引动了黑棺内更深层的力量反噬,或许是秦凡的意念介入干扰了某种平衡,又或许是……潜伏在侧的心魔抓住了这情绪剧烈波动的刹那——
“嘻嘻……真是感人至深啊……”
一个阴冷、滑腻、充满了恶毒嘲弄的意念之声,并非来自黑棺方向,而是从秦凡身侧不远处、那轮回井壁翻滚的混沌阴影中,直接钻入他的意识!
是那重新凝聚、变得更加狡诈阴险的心魔黑影!
它仿佛一直在等待,等待秦凡心神因牵挂南宫翎而产生波动的时刻。
“可惜啊可惜……‘秦凡的翎儿’?哈哈哈……多么天真,多么可笑!”
心魔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洞悉秘密般的恶意快感:
“你拼命想唤醒的,想守护的……真的是你以为的那个‘南宫翎’吗?”
“还是说……你唤醒的,不过是又一个即将走上既定轨迹的……‘牺牲者’?”
“好好感受吧……感受那黑棺里,除了你那‘翎儿’的意志,还有什么东西……正在真正苏醒……”
随着心魔恶意满满的提醒,秦凡那与黑棺深处相连的感知丝线,猛地传来一阵剧烈到几乎要将其崩断的震颤!
他清晰地感觉到,在南宫翎那坚定自我宣告的意念之下,在那被暂时劈开的迷雾深处,黑棺的最核心处……有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冰冷威严的存在感,似乎因为南宫翎意志的突然明朗与强大,而被更深地触动、更快速地……苏醒了!
那股存在感散发出的气息,与历史影像碎片中的太阴化身同源,却更加晦涩难明,并且……隐隐带着一丝令秦凡都感到心悸的、与寂灭之力交织的复杂意韵!
心魔的冷笑在阴影中回荡:
“看……你要的‘不同’……或许正在带来……更可怕的‘相同’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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