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间的硝烟顺着晚风散了,血腥味裹着毒雾的甜腐气,沉在溪水上,是战后独有的死寂。
天道宫修士的残躯歪在石缝里,有的半浸在溪中,血痕被流水冲成细若游丝的红,又被下一拨水流揉碎;
有的斜插在草里,断刀上的锈迹与血污凝成硬壳,蹭得青草都失了亮色。
夕阳从谷口挤进来,金红的光镀在断肢与碎刃上,把狼藉衬得格外苍凉——
风卷过草叶的轻响,都成了这死寂里唯一的动静。
陆云许缓缓站直,玄袍下摆的血痂蹭着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掌心攥着那片鲛绡,指腹反复摩挲“逆鳞不可触,蓝眸终化劫”的字迹,粗糙的茧子刮过淡青丝线,连“劫”字没藏好的线头都摸得真切——
那是当年金灵绣时的慌,此刻硌得他指心发疼。
掌心的旧疤突然发烫,像是金灵最后虚虚碰过的温度还没散,这道为护她留下的疤,早成了刻在肉里的念想。
藏锋的冰棺立在溪畔,万年玄冰映着夕阳,泛着冷润的光。
棺中少年眉头仍蹙着,额角的疤在光里清晰得像刚划下,仿佛下一秒就会睁眼喊“灵灵”。
惊鸿剑悬在棺上,“下辈子…你做我亲哥哥吧”的莹白字迹流转着,光落在藏锋的睫毛上,像替他拭去没掉的泪。
不远处,陈东铎的尸身已硬得像块石头,玄袍冻住的血壳裂开细纹,指节还蜷着,保持着掐人的姿势;
李学钦自爆的地方留着焦黑印记,混着药草的残味——
那是他藏在袖里的解毒丹碎末;步家晓的傀儡碎片早融进沙,只剩几点星砂似的光点,被风吹起又落下,连痕迹都要抓不住了。
陆云许低头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攥过五行门的热麦饼,麦香沾在指缝里,是少年时的暖;
曾握剑斩过阴月宗的黑气,剑震得虎口发麻,是护人的刚;
也曾接过金灵递来的鲛绡,丝滑的布料蹭过掌心,是沉甸甸的托。
如今这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指尖的温度里,藏着陈东铎的疯、李学钦的悔、金灵的烈、藏锋的稳、步家晓的贪——
他们的罪孽与救赎,都顺着血痕,渗进了他的骨血。
他抬手拂过眉心的星痕,那里像聚着所有人的目光:
藏锋的沉,是盼他护好金灵的嘱托;
金灵的软,是临终未说尽的遗憾;
李学钦的涩,是迟来的醒悟;
陈东铎的刺,是欲望烧尽的警示。
这场从五行门开始的纠葛,哪里是简单的正邪?
是人心在贪与义间的挣扎,是选择砸在命门上的响——
欲望生背叛,背叛结愧疚,愧疚终成救赎的火。
陆云许弯腰抱起冰棺,玄冰的寒气透过衣袍钻进来,却冻不透心口的烫。
他把鲛绡塞进衣襟最里层,兰花香的残味贴着皮肉,像金灵还在身边;
惊鸿剑突然颤了颤,化作流光落进他的储物袋,剑穗的银铃“叮”地轻响。
他没回头,踏着碎刃与血痕往前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极长,玄袍扫过草叶,带起沾血的晨露。
每一步踩下去,碎石的脆响都像在应和身后的溪水——
那些逝去的人从没想过要消失:
李学钦的药草残味提醒他莫入歧途,金灵的鲛绡贴着他的心跳,藏锋的冰棺压着他的肩,连陈东铎蜷着的指节,都是欲望的警钟。
风卷着他的衣袍,星纹在眼底亮起来。
他的路早不是一个人的了,脚下的血痕是路,掌心的温度是灯。
他要带着这些痕迹,踏平天道宫的壁垒,斩碎欲望织的网,把三界的清明,还给藏锋,还给金灵,还给所有没来得及回头的人。
夕阳落尽时,他的身影融进暮色里,只有沙灵剑的星芒,在黑暗中亮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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