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尘艾歌探寻“他们”的意愿。
微尘在埃尔宾指尖华光下恢复原状,转瞬之间,一具失去意识的男性躯体出现在三人面前,胸口微弱起伏。
“谢白晓。”尘艾歌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蹙起。
随即他似有感应,眸光一凝,一枚血珀自谢白晓体内剥离而出。
“我的血?什么时候?”
记忆如倒流的胶片飞速闪回,最终定格在坠渊阁那间幽暗的后室,解剖台前的一次手贱。
“那时候!玩骨鞘的时候。”
“天,天……”吕平安笑声再度响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滴血会带来不一样的变故,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没死,这难道不正常吗?”尘艾歌不解地看向吕平安,“作为你故事中的主角,现在去死才是正解?”
吕平安好不容易止住笑,拭去眼角的泪花,手指在腕表式终端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看看这个吧,”他将一道虚拟光屏投射到半空,“‘血兽团’真正的来历,以及他们那个‘入团仪式’的完整流程。”
尘艾歌神念微动,信息流瞬息间涌入意识。仅仅瞬息,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这样做他们还算是人吗?”
“那你呢。”吕平安不以为意地反问,“你还认为自己是传统定义上的‘人’吗?”
尘艾歌默然,他无法否认,踏入超凡之路后,生命形态与认知边界的模糊与重构。
超凡者与凡世定义的“人”已然天差地别,而不同路径、不同层级的超凡者之间,差异甚至大过物种之别。与普通人相比,更是近乎两种存在。
“可这种通过原主血肉碎片‘复刻’出来的存在,没有真实的过去,没有连贯的记忆与情感积累。他还能算是‘那个他’吗?”
“经过所谓的入团仪式,得到的却是一张白纸,这又有什么意义。”
吕平安摇了摇头,指向光屏上一项结构精密的头盔状装置:“你觉得一个人的秉性是由什么决定的?”
“经历。”尘艾歌不假思索,随即补充,“我承认遗传与先天条件会有影响,但真正塑造人格、决定选择与价值观的,一定是后天的环境与遭遇。”
“你说的没错。”吕平安点头,“但这项装置——不仅仅是虚拟战场的模拟装置,同时也是扫描大脑结构的记录仪。”
他顿了顿:“通过药剂重塑肉身,再通过记忆传输装置得到记忆,就能获得与原主分毫不差的‘人’。”
尘艾歌再次陷入沉默。他突然意识到,此刻的争辩已无意义。无论他接受与否,“血兽团”已然存在,甚至已经完成三次仪式,团员中有三名这样的“复刻体”。
他们所践行的“入团仪式”,本身就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先例。最终结果如何,只能交由时间去评判。
“所以说,他是个意外?”埃尔宾指向地上的谢白晓。
“哈哈!”吕平安大笑,“所以说才有意思!两个主角。到底是同生共死,愿意为他们付出生命的‘意外之人’是同伴?还是通过仪式制成,与他们有着相同出身标签的‘复制之人’是同伴?”
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当这个‘原版’谢白晓找上门去,索要他应得的诱饵报酬时,他们脸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喂喂,你没忘了我们最初的目的吧。”尘艾歌皱起眉,打断了他的遐想。
吕平安张开双臂,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不是哥们,这才过了一天啊,算上他们返程也不过是两天。攻略进度哪有这么快的?”
他话锋一转,指向地上的谢白晓:“况且,你没看出来他此行中最大的成长吗?”
“看出来了。”尘艾歌神色转冷,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寒意,“如果他回去还继续去当舔狗,我先宰了他,再剁了你。”
吕平安讪讪一笑,眼神在尘艾歌和依偎在他身边的埃尔宾之间暧昧地来回扫视,意思不言而喻。
尘艾歌冷哼一声,搂住埃尔宾纤腰,将她往身边带了带:“怎么,又想吃狗粮了?”
“不吃了,不吃了。偶尔也该换换口味。”吕平安连忙摆手,脸上堆起笑容,“哈哈,再来点海味怎么样,我请客……”
“别,打住。跟我说说你之前提到的‘他们’究竟是谁。”尘艾歌抬手制止,神色恢复严肃。
“‘他们’?血兽团吗?”吕平安故作茫然。
“别装傻。”尘艾歌目光如炬,“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吕平安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单手指天:“‘他们’就是‘他们’呀。”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寓言。
“从前有一座小岛,岛民们大多安居乐业,但总有这么一小撮岛民到处为非作歹,破坏小岛秩序。”
“直到有一天,小岛的国王在另一座小岛上发现一本制造魔镜的工艺。这面魔镜呀,据说具有监天万物之能,世间已发生之事,在镜中皆可重现。”
“国王如获至宝,当即下令举全岛之力建造魔镜。”
“可建造过程困难重重,不仅是因为工艺困难,更有其它别有用心的岛民破坏。”
“最终,为了能让魔镜顺利建成,避免内耗导致计划夭折,国王不得不与那些坏岛民签订秘密条约:魔镜的存在将永不公开对外宣布,同时,魔镜的‘使用权限’和监察获得的信息,必须分出部分名额给他们。”
尘艾歌不动声色道:“地联?”
吕平安像是被烫到一样,快速掸了掸手,仿佛要扫掉什么不祥的晦气:“哎!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什么魔不魔镜不镜的,被那种东西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盯着看……想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魔镜真能看到所有过去?”尘艾歌的脸色沉了下来。
“起码小岛上发生的事,它都能通过现有信息演算出来。”
“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
“这样呢?”尘艾歌心念一动,流光静止,光之森进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黑盒罢了,当黑盒内的粒子再度流动,它还是能看到发生的一切。”吕平安拿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漂浮的茶叶,淡淡道。
“就算我随机解除固定也能?”
“能。”
吕平安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未来或许有万般变化,但已经发生的过去,其信息终将固化,收束成一条确定的‘世界线’。只要这条线存在过,想要追溯重现它并不困难。”
尘艾歌沉默良久,覆上埃尔宾的柔夷:“有点……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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