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的本质不是窥探而是重演。
好比用一堆与事件本身无关的‘砂砾’,在庞大算力的驱动下,严格遵循物理规则与信息残痕,复现出与历史场景高度相似的运动轨迹。
砂砾聚合成的人形,可以拥有与被观测者完全相同的形态、动作、行为逻辑,甚至模拟出相似的能量波动。
但它的本质——始终只是一堆遵循算法的‘砂砾’,与被观测的真实个体之间,并无丝毫超越信息的因果或灵魂层面的联系。
正因如此,这层由纯粹‘信息重构’构筑的壁障,才几乎无法被常规手段突破。
被观测者几乎没有任何途径,能真正‘感知’到自己正被这样一面镜子映照着。
它不触及命运线,不干涉灵魂场,只是安静地‘复刻’着已经凝固的过去。
“要我毁了它吗?”埃尔宾将脑袋轻轻抵在尘艾歌的胸膛上,像只慵懒的猫儿蹭了蹭他的下巴,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讨论要不要拂去肩上的落叶。
“可别。”吕平安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连忙压低声音,“我刚跟你们说完,镜子就毁了,傻子都知道是谁干的。”
“我可不想被一群喜欢躲在幕后的老阴逼惦记上。”
“以你的能力和背景,也会怕?”尘艾歌斜眸看他,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调侃。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吕平安摆摆手,神情难得地显出一丝正经,“纵使这世上的超凡者因理念、利益加入不同组织,但究其根本立场,终归会滑向两派——就算是‘黑塔’,也不例外。
“哦?”尘艾歌眼中光芒明灭不定,“那么,你属于哪一派?”
“我?”吕平安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略带玩世不恭的表情,“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是第三方——会长那一派的。”
尘艾歌不置可否,左手轻柔地拂过埃尔宾流水般泻下的银发:“可你刚刚的故事里,那些‘坏岛民’又是哪一方?如此清晰的立场,可不像是第三方的口吻。”
吕平安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处永恒流淌的光河,变得有些深远。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故事里的‘坏’,也仅仅是针对‘建造魔镜’这一具体行为而言。
时间是最大的变数。
曾经志同道合的‘好’,可能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
而昔日的‘坏’,又何尝不能在时光中洗去尘埃,展现出另一面?
更何况,所谓的好坏,很多时候,不过是观察者所处的立场不同罢了。”
尘艾歌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你确实属于第三方了。”
“那么,你呢?”吕平安忽然转过头,目光幽幽地看向他,“你是信奉弱肉强食,超凡永世;还是追求人人平等,仙凡共生。”
“平等……吗。”
尘艾歌重复着这个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流光在他侧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被选者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世间最赤裸裸的不平等。但讽刺的是,即便是在这样的基石上建立起来的黑塔,竟然也分裂成两派。”
“追求平等的路可不好走,光有口号可支撑不起信仰。”
“所以。”吕平安追问。
“所以我不知道。”尘艾歌缓缓道,声音变得低沉而坦诚,“我是受过恩惠之人,不是指成为被选者,而是分毫不差的赔偿款,是大额的入学补贴,是免费的寻人行动……这些制度缝隙里透出的,温暖而公平的微光,我都记得。”
“那时的我虽仍在仰望天宫,但将我从泥泞中捞起的,是那些理想者,是那些一代又一代试图突破‘弱肉强食’这冰冷自然法则,用信仰、制度与人性中光明的一面,去对抗黑暗与不公的……‘圣者’。”
尘艾歌的目光变得复杂。
“我很感激,也曾产生过些许向往。可当我的力量逐渐膨胀,当权力与欲望接踵而至,我才愈发看清,这条路实在是太难了,难的看不到一丝希望。”
“仅仅是高喊口号,支撑不起我心中的信仰。”
“那何不……先从身边的小事做起?”吕平安忽然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深意。
“小事?”尘艾歌眉眼挑起,先前那点迷茫被一抹尖锐的讥讽取代。
“想要依靠零零碎碎的‘小事’去传播理念、改变世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且睁眼看看,这世上每时每刻发生的‘小事’,是寻求公平正义的多,还是恃强凌弱、钻营苟且的多?
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底色,没有根本性的变革,人类社会根本不可能从原始丛林走到今天!”
他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激越:“臣子与君王,雇员与老板,学生与教师,平民与官员,子女与父母……
这些关系本身,都天然带着或明或暗的阶级性!
只要这种基于分工、资源、知识与力量的差异化社会结构存在一天,所谓的‘真正平等’就永远只是一个贴在墙上的美好标语!”
“那些让人‘从小事做起’、‘慢慢改变’的话术,不过是让大多数普通人沉溺于相对安逸的现状,逐渐磨灭变革锐气与反思能力的慢性毒药!”
“等到人性中贪婪、自私、慕强的阴暗面,重新蚕食掉先贤们用热血与生命换来的革命果实,世界终将再度滑回那个力量即真理的深渊!”
“哦吼?”吕平安惊讶地重新打量了他一番,“看不出来啊,原来你骨子里是个这么彻底的‘激进派’?”
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追问。
“照你这说法,岂不是不能有君臣尊卑,不能有企业雇佣,不能有学校教育,不能有政府治理,甚至连家庭伦常、父母子女的抚养关系都不能存在?只有彻底铲平一切结构性差异,才能诞生你所想的,那种‘真正的平等’?”
尘艾歌摇了摇头,他抬起手指,点向吕平安,又缓缓转向自己:“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不能有超凡者。”
“哈哈……哈哈哈!”吕平安愣了一瞬,随即拍着手大笑起来,“好了,好了!不扯这些沉重又没边的话题了!”
他挥挥手,像是要驱散空气中凝重的氛围:“大道之争,非你我今日能论定。咱们还是……专注今朝,先把眼前的戏看完。”
说罢,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道边缘泛着幽蓝光泽的椭圆形传送门在他身侧展开。
他弯腰拎起地上的谢白晓将其丢入其中。
接着,吕平安抬腿,半个身子没入传送门的光晕中。他回过头,脸上挂起了一副带着点搞怪和期待的笑容,冲着尘艾歌和埃尔宾眨了眨眼:
“剧间休沐——”
“精彩,马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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