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青阳城的雪下得越发大了。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一夜之间就把天地裹成了一片洁白，村西的荒坡盖上了厚厚的雪被，新埋下的槐籽在雪层下安安稳稳地睡着，像是盖着一床蓬松的白棉被。老槐林的枝桠上积满了雪，远远望去，像是开满了银白的花，风一吹，雪沫簌簌落下，惊起几只躲在巢里的麻雀。
林望一早起来，推开屋门就被扑面的寒气冻得缩了缩脖子。他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先去了村口的井边，见井口盖着厚厚的草垫，才放心地往老槐树的方向走。远远地，就看见王大爷和老黑正拿着扫帚，清扫老槐树下的积雪，旁边还堆着几捆刚砍来的柴火。
“林先生，早啊！”王大爷看见他，停下手里的扫帚，笑着招手，“这雪下得好啊，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槐苗肯定长得旺！”
林望走过去，帮着把柴火归拢到一起，点头道：“是啊，这场雪能冻死土里的害虫，开春化了雪水，还能滋润土壤，对槐籽发芽再好不过了。”
老黑拍了拍身上的雪，指着西边的荒坡：“我刚才去看了，荒坡上的雪足有半尺厚，干草和麦糠都没被风吹散，槐籽肯定冻不着。”
三人正说着话，张婶和几个妇人挎着篮子走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槐花馍馍，还冒着热气。“天冷，大家都来尝尝热乎的！”张婶把篮子递过来，掰开一个馍馍，里面的槐花馅透着清甜，“用的是去年晒的干槐花，拌了点猪油渣，香着呢！”
林望接过馍馍，咬了一口，温热的香气混着槐花的清甜在嘴里散开，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不多时，村里的孩子们也跑来了，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棉帽，手里攥着雪球，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笑声震落了槐树枝头的积雪。小黑跑得最快，手里举着一个大雪球，非要拉着林望堆雪人，林望笑着应下，和孩子们一起滚雪球、堆雪人，不一会儿，一个戴着草帽、系着红布条的雪人就立在了老槐树下，憨态可掬。
日头渐渐升高，雪光晃得人眼睛发亮。百姓们三三两两聚在老槐树下，有的烤着柴火，有的啃着槐花馍馍，有的聊着家常，暖意融融。阿吉和豆子凑在一起，翻看着那本《抗旱护林笔记》，时不时在上面写写画画——他们在琢磨开春后新槐苗的养护方案，想着把极北的防冻经验和南疆的防虫技巧结合起来，整理出一套更适合荒坡槐苗的法子。
“开春后，得先把荒坡的引水沟再疏通一遍，”阿吉用笔尖点着笔记上的字，“雪水化了之后，得让水顺着沟流进地里，不能积在表面冻成冰。”
豆子点点头，补充道：“等槐苗冒芽，还得搭些防风障，春风硬，别把嫩芽吹伤了。另外，落叶肥得提前发酵好，等苗长到三寸高，就可以追肥了。”
林望听着两人的讨论，心里很是欣慰。阿吉和豆子越来越沉稳，已经能独当一面，青阳城的槐林，后继有人了。
晌午过后，雪渐渐停了，太阳露出了脸，金色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百姓们各自回家，林望则跟着老黑去了他家。老黑的媳妇在灶膛里烧着柴火，锅里炖着羊肉萝卜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暖烘烘的。
小黑趴在炕上，手里拿着一本画着槐苗的小册子，正一笔一划地描着。见林望进来，他立刻举起册子，献宝似的说道：“林叔叔，你看！这是我画的槐苗，明年它们肯定能长成这样！”
林望凑过去看，册子上画着一棵棵嫩绿的槐苗，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他摸了摸小黑的头，笑道：“画得真好，明年的槐苗，肯定比你画的还要壮。”
老黑端来一碗羊肉汤，递给林望：“喝碗热汤暖暖身子，这羊肉是后山养的，肉质嫩，炖得烂乎。”
林望接过汤碗，喝了一口，鲜美的汤汁混着萝卜的清甜，暖得人从喉咙到胃里都舒服。几人围坐在炕桌边，喝着热汤，聊着天。老黑说，开春后打算带着村里的年轻人，把荒坡周围的篱笆扎起来，防止牲口进去糟蹋槐苗；老黑媳妇则说，要多做些槐花饼，等各地的护林人来交流时，让他们尝尝青阳城的味道。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万域的槐林。老黑想起豆子送种回来时说的话，感慨道：“听说极北的槐林今年也长得不错，多亏了咱们送去的耐旱良种，明年他们肯定能多收不少槐籽。”
林望放下汤碗，望着窗外的雪景，轻声道：“万域的槐林是一家，咱们帮着别人，也是帮着自己。等开春交流会，各地的护林人聚在一起，互相学学经验，咱们的槐林，会越来越茂盛的。”
夜色渐浓，青阳城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和灶膛里柴火噼啪的声响。林望走在回家的路上，踩着厚厚的积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月光洒在雪地上，把路照得透亮，老槐树下的雪人立在那里，红布条在风里轻轻飘动。
他抬头望向天空，星星格外明亮，雪后的空气清新凛冽，吸进肺里，让人头脑清醒。荒坡下的槐籽在雪被下安睡，老槐林的枝桠在月光下挺立，百姓们的屋里亮着暖黄的灯，一切都安宁而美好。
瑞雪兆丰年，冬闲人不闲。青阳城的百姓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守着屋里的暖炉，聊着来年的希望，把对槐林的牵挂，对家园的热爱，都融进了这漫漫冬日的时光里。等到来年开春，雪融草青，荒坡上的槐籽定会破土而出，长成一片嫩绿的新苗，而青阳城的故事，也会在这片新绿里，继续温暖地流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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