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梦礁。
墨徊的尾巴无意识地晃动着,像是他此刻有些纷乱思绪的外化。
米沙看着他,小小的脸上带着关切:“这位客人,你的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他记得之前墨徊看起来状态就很差。
墨徊努力打起精神,冲米沙笑了笑,尾巴尖翘了翘:“挺好的,很精神。”
虽然他感觉脑子依旧像一样被架在火上烤。
高烧带来的眩晕和钝痛并未消退,却反而有种异样的清醒。
钟表小子仰着那由齿轮和指针构成的脸,好奇地打量着墨徊,似乎对这个带着角和尾巴的客人很感兴趣。
米沙继续问道,语气带着一丝疑惑:“客人您是怎么来到流梦礁的?”
“这片……梦境区域,通常是不对其他游客开放的吧?”
“难道是眠眠不小心把您送下来了?”
墨徊摇了摇头,坦诚道:“啊,不是。”
“我是被加拉赫送进来的。”
他巧妙地省略了用刀捅进来这个血腥且容易引起恐慌的细节。
米沙闻言,紫色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诶?加拉赫先生?”
墨徊确认:“嗯,对,加拉赫。”
“您认识他?”
墨徊反问。
米沙点了点头:“当然认识。”
“治安官先生,隶属猎犬家系,负责部分区域的安保工作。”
“流梦礁虽然偏僻,但也有不少常驻的居民和工作人员认识他。”
他的语气里,加拉赫似乎是个虽然严肃但并非不可接触的公务人员形象。
“那您要去找他吗?既然是他带您来的?”
米沙好心建议。
墨徊摇了摇头:“暂时不用。”
他已经通过加拉赫的帮助见到了知更鸟,初步计划的核心部分已经完成。
接下来需要各方势力自己行动,相互碰撞,等到需要时,各自才会联系。
他现在更想知道星,三月七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按照剧情推进和砂金那高调的表演,接下来……大概率是星期日要亲自进入流梦礁了。
想想该怎么打嘴炮吧……
墨徊在心里盘算,随即自我纠正。
哦不,是谈判。
得拉上知更鸟一起,她哥哥的软肋和理念突破口,她最清楚。
他回想起当初过游戏剧情时的感觉,总觉得星期日像个摆在明面上吸引火力的挡风板,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且藏得更深。
现在他知道了,是同谐内部的杂音,秩序的残党,甚至可能还有繁育的虫子……
哈,这水可真浑。
“要一起去探险吗?”
钟表小子忽然插话,活力满满的声音打破了墨徊的沉思。
他看了看墨徊,似乎觉得需要个称呼,“……尾巴先生?”
他注意到了墨徊那条不安分的尾巴。
墨徊失笑,想起某个胆小的狐人少女和她那脾气火爆的护法:“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名字就叫尾巴。”
指的是藿藿和尾巴大爷。
“如果你愿意的话,”墨徊对钟表小子说。
“可以叫我……跳棋小子或者绘本小子。”
他用了自己闲暇时的爱好作为代号。
钟表小子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理解这个新名字。
墨徊将注意力转回米沙,尝试更轻松地聊天,也是为了从眼前这个孩子口中了解更多信息。
“唔,平日里……在这里工作会很忙吗?”
米沙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还好……嗯,在流梦礁接待那些误入的客人时,也许会有点忙。”
他语气温和,“毕竟,刚来到这里的客人,大多数都糊里糊涂的,又焦躁不安。”
“有时候,你会看见一些客人,还以为自己真的死掉了,来到了什么地狱或者冥府。”
他补充道,带着一种近乎少年老成的宽容。
“有些客人……比较坚持自己的看法,要劝服他们平静下来,接受现实,确实不太容易。”
“不过……流梦礁的大家都会互相帮忙的。”
“钟表小子也很热心。”
钟表小子立刻附和。
“诶!虽然流梦礁是破烂了一点,老旧了一点,安静了一点,但说成是地狱倒不至于吧!”
“这里也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可以探索呀!”
墨徊理解地点点头:“只是打个比方。”
“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与预期截然不同的地方,那种慌张和无所适从,我能理解。”
他确实能理解。回想刚踏上星穹列车的时候,他也是如此。
好不容易在那边的伪装成正常人,逐渐适应了相对平静的生活,结果啪的一下,阿哈就把他拽上了开拓的旅程。
对全新环境的不熟悉,对当时同伴还是陌生人的不确定,都逼迫他不得不重新披上谨慎的伪装。
小心翼翼地观察,刻意表现出无害与依赖,来试探对方的底线与善意,确立自身的安全边际。
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一切人际关系和生存法则都需要重新适应,调整。
哪怕对方是游戏里已知的,主角阵营的列车组也一样。
毕竟,那时候的大家……对他而言,都还是陌生人。
再亲近的人,也会有背叛的可能,不是吗?
这个念头曾在他心底盘桓。
但很快,他选择了主动迈出一步——信任。
或者说,展现出值得被信任和需要被保护的价值。
为了更好的融入,为了在这条危险的开拓之路上生存下去,也为了……寻找自己存在的答案。
墨徊轻轻叹了口气。
米沙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关心地问。
“怎么了吗,客人?你看起来……好像有点难过?”
“是又不舒服了吗?”
墨徊回过神,摇了摇头:“唔?并没有。”
“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他转移话题,继续问道:“你对流梦礁这么熟悉,看来在这里工作,生活很久了?”
米沙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属于家的归属感。
“我是在流梦礁长大的,对这里当然很熟悉。”
“在流梦礁长大的感觉怎么样?”
墨徊问,语气带着真诚的好奇。
“虽然这里看起来比较……安静,甚至有点冷清,但……应该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吧?”
“只要人们足够积极,总能发现点有趣的东西,对吗?”
他试图引导米沙分享更积极的一面。
米沙顺着他的问题,抬头望向天空,紫色的眼眸中映出回忆的光彩。
“在年少时,爷爷每次航海回来,都会和我聊天,一起看他的航海日志。”
“我小时候……还想和爷爷一起去冒险,或者成为和爷爷一样伟大的冒险家。”
他的声音里带着对长辈的崇拜和一丝向往,但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
“啊,抱歉抱歉,说这些……都是小孩子时期不懂事的幻想罢了。”
钟表小子立刻打抱不平:“可是,米沙,这里就是梦境啊!”
“梦不就是幻想的一种吗?”
“在梦里有什么不能想的?”
墨徊也温和地附和:“别紧张,就当是闲聊。”
“冒险啊,做梦啊,都挺好。”
他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面,毫不在意地盘腿坐了下来,尾巴自然地圈在身侧。
“人活着,有时候不就靠一个想字,靠心里那点对远方的念想撑着吗?”
米沙和钟表小子见状,也挨着墨徊坐了下来,三个孩子在这片冰冷的荒芜中围成一个小小的圈。
墨徊继续分享自己的感受:“我也向往冒险,尤其是在……接触了那些关于冒险的故事和游戏以后。”
“跌宕起伏的故事,并肩作战的同伴,数不尽数的奇异风景和未知文明……真的,很令人神往。”
“哪怕知道可能充满危险,那种想去看看的冲动,依然很强烈。”
米沙被他的话触动了,眼睛微微发亮:“那么,客人可以讲讲您的故事吗?”
“以前总是爷爷给我讲故事,讲他在海上的见闻。”
“也许这一次……等我再见到爷爷,我也可以讲些别人的,有趣的故事给他听。”
他的语气里带着对长辈的思念和一点点想要回报的心意。
墨徊看着米沙清澈期待的眼神,心里微软。
“唔……从哪说起呢?”
他想了想,描述起一些美好的,带有怀念色彩的景象。
“你见过……金色的麦田吗?”
“不是梦境里幻化出来的,是真正的,生长在土地上的麦田。”
“当风吹过的时候,它们就沙啦啦地响成一片,像金色的海浪。”
“麦穗是金色的,悬在天空的太阳,也是暖融融的金色。”
钟表小子立刻举起手:“我也是金色的!”
它的齿轮和指针在黯淡的光线下,确实反射着金属的淡金色泽。
米沙笑了:“看起来客人很喜欢金色呢。”
墨徊弯了弯眼眸,瞳孔中映出温暖的光:“非常喜欢。”
他继续描述,声音轻柔。
“小时候,我们还会在海边放折纸船。”
“用旧纸,折成小小的船,然后看着它被海浪托着,飘飘荡荡地启航,漂泊向遥远的地方,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水天相接处。”
“我们还会给纸船取名字,看着它远去,心里会偷偷期待着,它有朝一日,也许也能带着远方的故事,或者只是沾着异乡的水汽,重新漂回来。”
米沙听得入神:“航海……和爷爷一样呢。”
“那您小时候,会想要真的出去冒险吗?像那些纸船一样?”
墨徊笑了:“小孩子都喜欢冒险吧?”
“天性就是好奇,喜欢探索未知,觉得世界很大,自己总有一天能走遍所有角落。”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点自嘲和更复杂的情绪。
“不过,我小时候……可能比较安静,也比较胆小。”
“喜欢待在家里调皮捣蛋,把爸爸妈妈折腾得够呛——当然,他们表面上生气,其实也乐在其中,大概觉得这样才有家的热闹吧。”
米沙闻言,很自然地说:“那您的父母一定非常爱您。”
他看了看墨徊此刻放松的姿态,对钟表小子说。
“因为客人您现在看起来,真的很放松,有种……被好好爱过的感觉,对吧,钟表小子?”
钟表小子煞有介事地点头:“米沙说的对!跳棋小子脸上的表情,就和钟表小子的表盘一样。”
“虽然有时候指针会乱转,但底色是安稳的明亮的!”
墨徊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吐槽道:“那我不就成第二个钟表小子了吗?”
但米沙的话,却让他微微一怔。
阿哈吗……
被好好爱过……这种感觉,真的存在吗?
阿哈的爱恐怕和常人的定义截然不同,充满了混乱,考验和随心所欲的“乐子”。
但不可否认,阿哈确实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庇护并培养了他,甚至带他看到了世界之外的风景。
从这一点上……
阿哈确实,干了件好事。
这声父母,他确实叫的心甘情愿。
他收敛了瞬间的恍惚,顺着话题说下去。
“不过……我小时候,大概也是个挺爱哭的家伙。”
米沙有些意外:“诶?可您看起来……不像很爱哭的人。”
他看了看墨徊即使发着高烧也坚持四处探查的样子。
“毕竟身体这么不舒服,也还能镇定地到处走动,和人聊天呢。”
墨徊被这话哽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人都是会长大的吧。”
“会学着把眼泪藏起来,把软弱收起来,因为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甚至可能让情况更糟。”
这话里,藏着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往。
他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重,转而问米沙一个带有期许的问题。
“如果……有朝一日,你可以真正踏上一艘航海的船,不是梦里的,是真实的……”
“能带你去往群星之间冒险,去开拓未知的疆域,去亲眼看见那些奇景,去结交志同道合的伙伴……”
“你会想登上它吗?”
米沙认真地思考着,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憧憬与一丝顾虑。
“唔……如果爷爷同意的话,我很想去。”
“在爷爷眼里,我总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了一些。
“不过,就像您说的那样,孩子的天性是探索,是好奇……”
“所以,我想,如果有那样的机会,我会的。”
“我想亲眼去看看爷爷日志里描绘的那些景象,甚至……看到更多。”
钟表小子欢呼起来:“哦!那钟表小子要和米沙一起!”
“扬帆!起航!”
“去所有嘀嗒作响时间流淌的地方!”
墨徊看着他们,没忍住,真正放松地笑了起来。
他望着流梦礁上空那片虚假的穹顶,轻声说。
“其实啊,人的一辈子,都可以是孩子。”
“从母亲的子宫里出来,是初生的孩子。”
“进入复杂的社会,懵懂摸索,也是蹒跚学步的孩子。”
“到最后,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沉沉睡去,仍旧是个玩累了,要回家休息的孩子。”
“无论天地多么广阔,岁月多么漫长,人在宇宙和时间面前……”
“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永远怀着好奇,渴望探索,也会害怕,哭泣,会想要依靠的……孩子。”
米沙眨了眨他那双清澈的紫色眼睛,静静地听着。
然后,轻轻地说。
“但它的每一次前进,哪怕只是一小步,也许都在证明……它长大了一点点。”
“就算还是个孩子,也是个勇敢了一点,见识多了一点的孩子,对吧?”
墨徊愣了愣,转头看向米沙。
他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带着肯定。
“对。永远当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这个孩子,一直在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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