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秘境里静得只剩灵气流动的簌簌声。
楚清歌刚把自己的九纹金丹在丹田里安顿好,一睁眼就看见沈墨坐在三丈外的青石上,那柄从剑冢捞回来的残剑横在膝头,剑鞘斜靠着石头,正微微发着光。
“师兄,”她拍拍衣摆站起来,“你该不会打算就这么坐着结婴吧?这儿连个护法的都没有——当然,我除外。”
沈墨抬眼,眼角那粒泪痣在秘境柔光里显得格外清楚:“你结丹时的动静,把秘境西边的灵泉都蒸干了三分之一。”
“那是意外!”楚清歌立刻反驳,“谁知道九纹金丹这么能吸灵气?再说了,赤羽不是帮我把泉眼又烤出来了么?”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赤羽恼怒的啼鸣:“楚清歌!本座那是‘涅盘之火重铸灵脉’,不是烤泉眼!”
阿甲从地里冒出半个脑袋,爪子还抱着一块亮晶晶的灵石:“主人,沈师兄说得对,你结丹那会儿,我挖的三十条备用地道塌了二十八条……”
楚清歌瞪它:“闭嘴,你这月烤虫减半。”
小朱朱扑棱着七彩尾羽落她肩上,破幻瞳里满是幸灾乐祸:“就是就是,我当时正在数秘境里有多少种灵果,结果灵气潮哗啦一下——哎哟,全乱了。”
沈墨看着这一人三兽斗嘴,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伸手握住剑鞘,指腹摩挲着内壁那些古老的《神农氏图谱》刻纹:“此鞘确有镇压之效。我体内魔气这些日安静许多。”
“只是‘安静’?”楚清歌凑近些,眉心那火焰胎记隐隐发烫——她的通灵之体如今敏锐得过分,能清晰感知到沈墨周身气息里那股沉郁的、属于天煞魔体的阴寒,“师兄,你别硬撑。结婴不是结丹,心魔劫和雷劫一起来,万一你镇压不住……”
“所以需要你帮忙。”沈墨说得平静,却把楚清歌说愣了。
“我?我能帮什么?给你塞一嘴辣条扛心魔?”
“剑鞘需外力激发。”沈墨将剑鞘递过来,“你已得神农传承,胎记与此鞘同源。以你灵力为引,助我催动鞘内封印之力,在结婴同时净化魔气本源。”
楚清歌接过剑鞘。沉甸甸的,触手温润,内壁图谱在她指尖下微微发亮,与她眉心胎记呼应着泛起暖意。她抬眼看向沈墨:“你信我?”
沈墨没答,只闭目凝神,周身灵气开始缓缓流转。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景象——清正的浩然剑意自他丹田升起,如晨曦初照;可骨髓深处却同时渗出一缕缕漆黑魔气,如夜雾弥漫。两股力量彼此纠缠、撕扯,将他原本清冷的脸映得一半明一半暗。
楚清歌不敢怠慢,盘膝坐他对面,双手托住剑鞘。通灵之体全力运转,她能“听”见剑鞘深处那道沉睡的古老意志——那是属于神农氏的、包容万物的生生之力。
“师兄,”她忽然开口,“净化魔气可能会很疼。”
沈墨眼睫微颤:“比锁灵链穿琵琶骨疼?”
“……那倒不至于。”
“便开始吧。”
楚清歌深吸口气,眉心胎记骤然红光大盛!一道纯粹的木灵生机自她掌心涌入剑鞘,内壁图谱逐一亮起,那些描绘草木本源、星辰运转、山河脉络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顺着鞘身攀爬而出,化作无数淡金色的光丝,轻轻缠绕上沈墨周身。
“嗯……”沈墨闷哼一声,额角沁出汗珠。
魔气被金光触动的瞬间,暴动了。
漆黑的气流如困兽般从他七窍涌出,试图反扑。可剑鞘嗡鸣震颤,金光愈盛,化作一座若隐若现的古鼎虚影——正是神农鼎的投影!鼎口朝下,将沈墨连同那些魔气一同笼罩。
“坚持住!”楚清歌咬牙输出灵力,她能感觉到沈墨体内那场惨烈的拉锯战:浩然剑意想要护持金丹化婴,魔气却想吞噬一切,而神农之力正强行将那股污秽本源从骨髓深处剥离、炼化。
小朱朱紧张地抓着她衣领:“主人,沈师兄在流血!”
果然,沈墨唇角渗出一道血线,不是鲜红,而是泛着暗沉的紫黑——那是被逼出的魔血。他双手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残剑在膝头不住震颤,发出清越剑鸣。
赤羽展翅悬在半空,金红凤羽洒落点点火星,将逸散的零星魔气焚烧殆尽:“楚清歌,他丹田处金丹在龟裂!”
结婴关键时刻!
沈墨猛地睁眼,瞳仁深处剑光暴涨:“此时不破,更待何时!”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从他体内传来。紧接着,磅礴的灵力如决堤洪流般奔涌而出,在他头顶凝聚成一片小小的灵气旋涡。旋涡中心,一枚金光灿灿的元婴雏形缓缓浮现——眉眼与沈墨一般无二,只是通体澄澈,再无半分阴霾。
而与此同时,那些被神农之力逼出的漆黑魔气,正被鼎影一点点炼化、提纯,褪去暴戾与污秽,化作一缕缕精纯的深紫色气流,如溪流归海,重新汇入那初生的元婴之中。
楚清歌看得分明:那不再是会侵蚀神智的“魔气”,而是转化为一种更本源、更中性的力量——“魔元”。
“成了……”她喃喃道,手上却不敢松劲。
元婴彻底成形,张口一吸,将周身所有净化后的魔元吞入腹中。刹那间,元婴周身紫金二色光华流转,一股远比金丹期浩瀚数倍的气息轰然荡开!
秘境为之震动,灵植低头,百兽屏息。
沈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起初还带些灰黑,到后来便只剩下清正剑意。他看向楚清歌,眼中是久违的、真正的清明:“多谢。”
楚清歌却盯着他元婴看个不停,忽然噗嗤一笑:“师兄,你元婴额头上……好像多了个剑形印记?”
沈墨内视己身,果然,那小小元婴眉间,多了一道极淡的金色剑纹。他沉默片刻:“应是剑鞘封印之力残留,与元婴共生。”
“还挺好看。”楚清歌松了手,剑鞘光华渐隐。她抹了把额头的汗,瘫坐在地,“累死我了,这比炼十炉九纹丹还耗神。师兄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我要吃烤灵羊,秘境东边那群长得特别肥的。”
阿甲立刻从地里钻出来:“主人!我知道哪只最肥!我盯它好久了!”
小朱朱扑向沈墨:“沈师兄元婴期了是不是灵力更足了?我能申请每天多一团灵气吗?”
赤羽优雅落地,瞥了眼沈墨:“马马虎虎,总算没辱没本座护法的威名。”
一片闹腾中,沈墨抬手虚按,元婴期的威压自然流露,顿时鸦雀无声。他看向楚清歌,眼底有些复杂情绪:“魔气虽化魔元,但天煞魔体本源仍在。日后若心绪剧烈波动,或有反复。”
“那就反复了再治。”楚清歌摆摆手,掏出个玉瓶开始倒灵丹当糖豆吃,“反正剑鞘在我这儿,神农传承我也学了七七八八,大不了下次你入魔我再用鼎影罩你一回——话说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那种‘啊我天下无敌了’的冲动?”
沈墨起身,握了握拳。灵力在经脉中奔腾如江海,再无障碍;心魔沉寂,灵台清明;就连那纠缠多年的、因镇压魔气而时刻紧绷的神魂,都松快了许多。
他看向秘境上方那片模拟出的苍穹,缓缓道:“只觉得……天地开阔,前路可期。”
楚清歌笑了,也仰头看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沈墨元婴彻底成形、魔气转化魔元的那一瞬,一股极其隐晦、却纯净强大的新生气息,透过秘境壁垒,泄露了极其细微的一丝出去。
此刻,万妖谷深处,那个被重重阵法遮蔽了三百年的洞穴里。
石台上,那双曾在楚清歌结丹时睁开的眼睛,又一次缓缓睁开。
眼瞳深处,倒映的不再是九纹金丹的宝光,而是一幅更奇异的景象:清正剑意与纯净魔元如阴阳双鱼般缓缓轮转,彼此交融,生生不息。
那双眼睛的主人静默良久,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几个气音:
“浩然魔元……一体双生……终于,都等到了……”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裹着三百年的尘埃与谋划,消散在洞窟永恒的黑暗里。
洞穴石壁上,隐约可见残缺的壁画——那上面画的,赫然是一柄剑鞘,与一枚火焰状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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