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里的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反正楚清歌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她掰着手指头数,“咱们在这儿待了……三年零四个月?”
沈墨正在用新得的元婴期灵力帮赤羽梳理凤羽上最后一点杂色,闻言点头:“外界应是三日左右。”
“才三天?!”楚清歌差点跳起来,“我在里头炼废了八百炉丹药,跟人参老头吵了三百回架,还帮阿甲挖穿了七座灵石矿——结果外面才过了三天?”
小朱朱蹲在她头顶,七彩尾羽得意地晃:“主人,这说明咱们效率高呀!你看,你金丹九纹,沈师兄元婴了,我尾巴会发光了,赤羽毛顺了,阿甲……阿甲学会用龙威吓哭灵兔了!”
阿甲从地底冒头,爪子里还真拎着只瑟瑟发抖的肥兔子:“主人,今晚加餐?”
“加!”楚清歌大手一挥,随即又皱眉,“等等,咱们该出去了吧?外头妖族那摊子烂事还没收拾呢,陆明远那狐狸尾巴不知道又作什么妖。”
话音未落,她眉心胎记忽然烫了一下。
不是预警的那种烫,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蹦迪。
楚清歌嘴角一抽,神识沉入识海。果然,那片被神农鼎虚影镇着的角落里,丹尊残魂正像个困兽似的来回冲撞,原本还算凝实的光团如今黯淡得跟快熄灭的油灯似的。
“哟,醒着呢?”楚清歌的神识化形蹲在鼎沿上,托着腮看他,“三年没动静,我还以为您老魂飞魄散了呢。”
“黄口小儿!”残魂嘶声咆哮,声音却虚得发飘,“你……你竟真得了神农传承……这鼎……这鼎怎会认你为主?!”
“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楚清歌眨眨眼,“或者因为我炼丹有天分?再不然就是因为我没像某些人一样,为求长生去勾结魔族还被徒弟砍成八段?”
残魂的光团剧烈颤抖起来。
沈墨的神识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鼎旁,元婴期修士的神魂威压如水银泻地,将残魂那点挣扎摁得死死的。他没说话,只淡淡看着。
就是这眼神,让丹尊残魂彻底崩溃了。
“浩……浩然魔元……”残魂的声音陡然变了调,从愤怒转为一种近乎恐惧的颤抖,“你真的炼成了……怎么可能……天煞魔体修浩然剑道已是逆天,你竟还借神农之力将魔气转为本源魔元……这、这不合天道!”
楚清歌和沈墨对视一眼。
“天道?”楚清歌嗤笑,“您老都被天道坑成这德行了,还惦记天道呢?”
“你不懂!”残魂尖啸,“老夫当年窥得一丝天机,才知飞升是骗局!可即便知道是骗局,也只能顺着天道布下的路走!因为逆天者——必遭天谴!”
他光团里幻化出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墨:“而你……你本该是被天道标记的‘变数’,该被心魔吞噬、该堕入魔道、该成为这场万年棋局里最早被清除的棋子!可你如今……如今竟走出一条新路!”
沈墨终于开口:“所以?”
“所以你已跳出棋局!”残魂的声音近乎癫狂,“还有你——”他转向楚清歌,“神农传承断绝万年,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寻遍九州不得其门!你一个伪灵根的小丫头,凭什么?!凭那破胎记?凭你能听懂草木说话?!”
楚清歌掏掏耳朵:“凭我火锅底料炼得好?”
“你!”残魂气得光团都膨胀了一圈,可下一秒,神农鼎虚影轻轻一震,他就被压得扁扁的,再嚣张不起来。
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楚清歌以为这老头又自闭了,他才幽幽吐出一句:
“……老夫夺舍无望了。”
那声音里没了怨毒,没了算计,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颓丧。
楚清歌挑眉:“现在才想明白?”
“神农鼎镇魂,浩然魔元护体,九纹金丹坐镇丹田……”残魂惨笑,“你的肉身、神魂、道基,皆已固若金汤。老夫这点残魂,莫说夺舍,便是想伤你神识都做不到。”
沈墨忽然问:“你之前说,我是什么‘变数’?”
残魂的光团闪烁了几下,似乎在下定决心。最后,他哑声道:“三百年前,老夫陨落前最后一卦……卦象显示,这一纪元的‘破局之子’身负天煞魔体,却持浩然剑。他将掀翻棋盘,却也必遭天道反噬,魂飞魄散。”
楚清歌心头一跳。
“可如今卦象变了。”残魂看向楚清歌,“因为多了你。九纹金丹,神农传人……你的命格本该在十四岁那年病故于乡野,如今却活蹦乱跳站在这里。你们二人命线交织,已成天道也难窥的混沌之相。”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老夫在这秘境三年,感知到外界有一双眼……一直在看着你们。”
楚清歌和沈墨同时凝神。
“谁?”
“不知。”残魂摇头,“但那双眼……看过九纹金丹,看过浩然魔元。他在等,等一个时机。”
沈墨眼中剑光一闪:“你如何知晓?”
“因为老夫也曾被人那样看过。”残魂的光团黯淡下去,“三百年前,老夫丹道大成那日,也曾感觉如芒在背……后来才知,那是天道投下的目光。飞升路上的‘药材’,需得长到最饱满时采摘,才最滋补。”
楚清歌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她想起秘境壁画上那些飞升者的遗言,想起“通天之路是骗局”那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原来不止是骗局——那根本就是个养殖场。
“所以,”她缓缓道,“我和师兄现在算是……长得挺肥的两棵菜?”
残魂沉默半晌,居然“呵”地笑了一声:“是两棵长了刺、还会跑的菜。”
气氛有点沉重。
楚清歌忽然拍拍手:“行了,信息量够大了。老头,看在你今天还算老实的份上,给你个选择——是想继续在鼎里关着当孤魂野鬼,还是……”
残魂猛地一亮:“还是什么?”
“还是签个契约,给我当丹炉之灵。”楚清歌笑眯眯的,“我炼丹,你帮忙控火;我改良丹方,你提供经验;偶尔需要吓唬人的时候,你出来露个脸。包吃包住——虽然你也不用吃住,但听起来福利好。”
残魂:“……”
沈墨唇角微弯。
“你……你让老夫给你当器灵?!”残魂的声音又尖了,“老夫堂堂上古丹尊——”
“上古丹尊现在是一缕快散了的魂。”楚清歌打断他,“而且你猜怎么着?我昨天刚用神农鼎炼了一炉‘养魂丹’,效果嘛……能让残魂凝实三成。你想不想要?”
光团不说话了,只是疯狂闪烁。
楚清歌再加码:“签了契约,我每月给你一颗。等哪天我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帮你找具合适的肉身——当然,得是那种没夺舍过无辜百姓的清白身。”
漫长的沉默。
最后,光团里传来一声极轻的、认命般的叹息:
“……契约为期多久?”
“先签一百年试试?”楚清歌眼睛弯成月牙,“表现好可以续约。”
残魂——现在或许该叫丹炉之灵预备役了——幽幽道:“老夫当年纵横九州时,你祖宗都还没出生……”
“所以你现在落我手里了呀。”楚清歌跳下鼎沿,神识回归本体前,丢下最后一句话,“给你三息时间考虑,三、二——”
“我签!”
光团窜进神农鼎虚影里,一道古朴的契约符文在空中浮现,缓缓没入鼎身。
楚清歌睁开眼睛,正对上沈墨看过来的目光。
“谈妥了?”他问。
“妥了。”楚清歌伸个懒腰,“以后炼丹有人帮忙看火,美滋滋。”
赤羽飞过来,凤眸盯着她眉心:“那残魂……可信?”
“不可信。”楚清歌答得干脆,“但他怕死,更怕魂飞魄散。而我能让他活着——这就够了。”
阿甲从地底钻出来,爪子扒拉着她衣角:“主人,那兔子还烤不烤?”
“烤!”楚清歌一挥手,“吃饱喝足,该出去了。外头还有只九尾狐狸等着咱们收拾呢。”
小朱朱扑棱翅膀:“对对对!陆明远那厮,居然敢冒充执事骗我们那么久!这次非得把他尾巴毛拔光做毽子!”
沈墨收起残剑和剑鞘,周身气息沉稳如渊。他看向秘境出口方向,那里已经隐隐传来外界的气息波动。
“三日,”他低声道,“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楚清歌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腾的九纹金丹之力,还有眉心胎记与神农鼎之间那种玄妙的联系。
“管他呢。”她咧嘴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
她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已经正式上岗的丹炉之灵。
“——我还有老爷爷外挂呢。”
秘境光门在眼前缓缓打开。
而就在他们踏出光门的那一刹那,远在万妖谷深处的洞穴里,那双眼睛的主人,终于从石台上站起了身。
三百年的尘埃簌簌落下。
他走到石壁前,伸手抚摸那残缺的壁画——剑鞘与火焰胎记的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该见面了……”他喃喃道,声音里有一种压抑了太久的、近乎颤抖的期待。
洞外,妖族的大地正在震动。
陆明远的血祭大阵,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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