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讲课的回响,比秦建国预想的要更悠长些。不是那种热烈的、即时性的反馈,而是一种缓慢的、如同木料吸湿般悄然渗透的影响。
先是石头。小家伙连续几天,一放学回家就钻进工棚,不吵不闹,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父亲和两位师兄干活。他不再只满足于捡拾那些形状奇特的刨花当玩具,而是开始提出一些童稚却切中要害的问题。
“爸,为什么这块木头比那块重?它们不是一样大吗?”
“师兄,你推刨子的时候,肚子要收着吗?我们体育老师教跑步要收肚子。”
“李刚哥,你画的这些歪歪扭扭的线(指设计草图),怎么就能变成桌子腿呢?”
秦建国尽量用孩子能懂的话回答,王小川和李刚也乐得有这个小“监工”,干活时偶尔会特意放慢动作,解释两句。工棚里,除了木香和工具声,多了几分活泼的童声。
接着是街坊。刘奶奶取回修好的樟木箱后,成了义务宣传员,逢人便夸“小川师傅”、“小李师傅”手艺好,连带把秦建国去小学讲课的事也宣扬了一番。于是,这几天来小院串门、借着送点自家种的菜或新做的吃食、实则好奇打量和询问的人,多了起来。
“秦师傅,听说您给娃娃们上课啦?哎哟,这可好,现在的小孩儿,光知道塑料玩具,哪知道木头的好!”
“建国,你那小学课上得咋样?孩子们能听懂不?我家那皮猴,回来居然问我家里椅子是什么木头做的,我可答不上来!”
“秦师傅,我娘家有个老炕桌,腿有点晃悠,您看能不能给瞧瞧?不着急,啥时候有空都行……”
这些带着温度的好奇与托付,让秦建国感受到一种不同于订单的、更贴近生活本身的联系。他一一耐心应着,对那个老炕桌的委托,也记在了小黑板上。
这天傍晚,送走了最后一位串门的邻居,秦建国正收拾院中石凳上邻居留下的半篮子新鲜黄瓜,沈念秋拿着他的手机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新奇又有点好笑的神情。
“建国,你看。孙老师发来的,还有好几个家长的申请。”
秦建国擦了擦手,接过手机。屏幕上,是孙老师发来的一串微信消息和几张图片。图片是手工课结束后,孩子们举着自己打磨的小木片,笑得灿烂的合影,还有孩子用木片和捡来的树叶、石子做成的简单拼贴画。文字信息先是再次感谢,然后说不少孩子回家后对木工表现出浓厚兴趣,有几个家长询问,是否有可能在周末或假期,组织小规模的、亲子性质的木工体验活动,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刨刨木头、磨磨木块。
接着往下滑,果然有好几个陌生的好友申请,备注信息都是“xx学生家长,想咨询木工体验”。
秦建国看着照片上孩子们脏兮兮却兴奋的小脸,看着那些稚拙却充满想象力的“作品”,又看看那些申请,沉默了一会儿。这完全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去讲一节课是一回事,持续地、组织性地带体验活动,是另一回事。这需要时间,需要场地,更需要一套适合孩子且绝对安全的教学方案和工具准备。
“你怎么想?”沈念秋看着他。
秦建国把手机递还回去,拿起一根黄瓜,掰了一半递给她,自己啃着另一半,走到槐树下。“没想过。去讲一次课,是觉得该做点什么。搞活动……太费事。”他实话实说。
“但孙老师说孩子们是真喜欢,”沈念秋也走过来,并肩站着,“那些家长,也是看到了孩子高兴,才来问的。我觉着,不是坏事。”
“我知道。”秦建国望着工棚里透出的灯光,“只是咱这地方,你也知道,就这么大。平时干活都转不开身,再来一群孩子……”
“倒也是。”沈念秋点点头,“而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要是开了头,就得有规矩,有安排,不能糊弄。毕竟是小孩子,安全最要紧。”
安全,这是秦建国最大的顾虑。木工工具,即便是最简易的,也都有潜在风险。孩子好奇又好动,万一有个闪失,责任太大了。
正思忖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沈念秋看了一眼,是王干事发来的,转达了博物馆赵主任的邀请:博物馆下个月有一个“非遗传承周”的公共教育活动,想请秦建国作为“民间木作修复技艺”的代表,去做一场面向成年观众的、更深入的展示和讲座,可以带一两件修复案例实物,并安排一个简短的互动问答。时间比给孩子们上课长,大约一个半小时。
“博物馆也来了。”沈念秋把手机屏幕转向秦建国。
秦建国看着那几行字,这次没有立刻回答。面向成年人的讲座,和给小学生讲课不同,需要更系统的内容,更专业的表述。展示实物倒是不难,讲解修复思路和过程,也可以。但“非遗传承”、“民间技艺代表”这些词,让他觉得肩头沉了一下。
“去吗?”沈念秋问。
“……去。”秦建国这次回答得比较肯定,“博物馆那个场合,正式。赵主任是懂行的,讲的也是正事。能把修老物件的道理,跟更多人说说,是好事。跟给小孩子玩,不一样。”
他区分得很清楚。给孩子们播种兴趣,是发散性的,随缘的;而博物馆的讲座,是聚焦的,专业的,是对手艺本身的一次严肃言说。后者,他觉得自己应该也能胜任,并且有责任去做。
“那这些家长……”沈念秋指指手机。
“先不忙应承。”秦建国有了决断,“你跟孙老师好好解释一下,就说我这里条件有限,主要是干活的地方,工具也不适合孩子,搞体验活动安全没法保证。如果家长们真有兴趣,可以关注博物馆、文化馆或者少年宫有没有类似的课程。我这边……等以后看看,有没有更稳妥的法子。”
沈念秋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轻易承诺,不贸然行动,是对孩子负责,也是对手艺负责。她点点头:“行,我回头跟孙老师好好说。那博物馆那边,我帮你回复王干事,就说你答应了,具体细节再沟通?”
“嗯。”
博物馆的讲座安排在两周后。秦建国没把这当成一个需要特别“准备”的表演,而是看作一次对自己多年修复工作的梳理和提炼。他开始有意识地整理修复过的物件照片(有些是沈念秋拍的,有些是客户后来发来的感谢图),在笔记本上简要记录每个案例的关键难点和解决思路,甚至画了一些简单的示意图。
他没有刻意去写讲稿,只是把要点列出来。他相信,到了现场,看着实物,那些具体的工艺、背后的考量,自然会流淌出来。真正的技艺,在手上,在眼里,也在与物件朝夕相处时形成的直觉里。
白天,工棚里的生活照旧。新的订单来了,是一对中年夫妇想定制一个结合书架和博古架功能的多宝格,放在客厅,既要能放书,也要能陈列他们收藏的一些瓷器和小摆件。这需要设计感与实用性的高度结合。
秦建国没有立刻画图,而是请夫妇俩来工棚详谈,了解他们的藏书数量、尺寸,瓷器的种类、大小,客厅的光线、布局,甚至他们的日常起居习惯。他问得很细:常看的书放哪里?不常看的怎么收纳?瓷器是常更换还是固定陈列?需要不需要灯光辅助?
夫妇俩一开始有些惊讶于木匠问得如此之“杂”,但很快便明白,这是在为他们量身打造。他们拿出手机里的客厅照片,比划着,描述着想象中它该有的样子——不能太笨重,要通透;不能太花哨,要沉稳;要有展示的美感,更要有收纳的巧思。
秦建国听着,偶尔在本子上画两笔速写。等夫妇俩说完,他沉吟片刻,说:“我大致有数了。用缅甸花梨吧,颜色沉稳,木质硬朗,适合做框架。设计上,我想上半部分用不对称的错落格子,方便放大小不一的摆件,也显灵动;下半部分用可调节层板的标准书架,实用。中间过渡的地方,可以做两个带玻璃门的小龛,放最珍爱的物件,防尘。整体线条要简洁利落,靠榫卯结构撑起筋骨,少用多余的装饰。”
寥寥数语,却精准地勾勒出了雏形,而且点明了材料、结构、美感和功能的结合点。夫妇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和信赖。“秦师傅,您就按这个思路来!我们信您!”
接下这个活,意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工棚的重点将转向设计、开料和制作一个相对复杂的家具。秦建国把王小川和李刚叫到工作台前,摊开本子上的速写和记录的要点。
“这个活儿,设计是难点,也是关键。”他开门见山,“不能光好看,还得每一寸空间都算准,承重、比例、视觉平衡,都要考虑。小川,你手稳,负责测量和所有榫卯的开凿,精度一定要高。李刚,你懂计算,画图也快,先把详细的结构图和尺寸图做出来,包括每个格子的长宽高,层板调节孔的位置,榫卯的详细尺寸和角度。图画好了,我们一起推敲,反复模拟,没问题了再动料。”
李刚有些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承担一件定制家具的主要设计绘图工作。他立刻打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和手绘板,开始根据秦建国的速写和口头描述构建初步的二维图纸。王小川则拿出卷尺和卡尺,反复测量秦建国初步指定的几块缅甸花梨大料的尺寸和纹理走向,琢磨着如何下料最省料、最美观。
工棚里,键盘的轻响、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的低声讨论,取代了往日里更频繁的锯刨凿之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思考与计算的气息。
秦建国自己,则开始处理另一件相对独立、却也颇费心思的活计——社区孤寡老人张大爷送来的一把老藤椅。椅子是张大爷父亲留下的,藤编的座面和靠背已经多处断裂、松垮,但硬木(老榆木)的骨架依然结实,只是有些榫头松动,漆面斑驳。
“人老了,就念旧。这椅子,我爹坐过,我坐了大半辈子,现在孙子偶尔回来也爱窝在上面。就是这藤面不行了,坐着硌得慌,还怕哪天彻底散了架。”张大爷摸着光滑的扶手,眼里满是不舍,“秦师傅,您看还能修吗?钱不是问题,我就是舍不得它。”
“能修。”秦建国检查了骨架,“榆木料好,榫头紧一紧,重新上一遍木蜡油就行。藤面……得全换了。我找找有没有老藤,没有的话,用质量好的新藤,编法尽量照原样,坐着一样舒服。”
“哎,好,好!您费心!”张大爷千恩万谢地走了。
修复藤椅的骨架对秦建国来说不难,难在藤编。这不是他的专长,但他认识一位住在城南、已经很少接活的老藤编匠人何师傅。他决定亲自去一趟,一来请教藤编技艺,看看能否买一些合适的老藤材料;二来,如果何师傅身体允许,或许可以请他出山,帮忙编这个椅面;如果不便,至少也要学会基本的编法,自己尝试。
他把这个打算跟沈念秋说了。沈念秋支持:“应该的。老手艺人不多了,能去看看,学学,也是缘分。张大爷这椅子,修好了,他能高兴好久。”
于是,在一个天气晴好的上午,秦建国安顿好工棚里的事情(王小川继续研究多宝格的细节打磨,李刚在完善图纸),骑上自行车,穿越大半个城区,按照模糊的地址,去寻找那位几乎已被遗忘的藤编何师傅。
城南是老城区,胡同巷子弯弯绕绕,许多老手艺人都隐匿在这些日渐斑驳的街巷深处。几经打听,秦建国终于在一个种满花草的僻静小院门口,看到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褪色的“何记藤器”四个字。
院门虚掩着,秦建国敲了敲,里面传来一个苍老但清晰的声音:“谁啊?门没锁,进来吧。”
推门进去,小院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墙角堆着一些处理过的藤条,散发着干燥植物的特殊气息。一位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的老人,正坐在屋檐下的马扎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根藤条,在编着什么。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口,但动作依然稳定而流畅,藤条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乖巧地交错、缠绕。
“何师傅?”秦建国上前,礼貌地打招呼,说明来意,并提到了介绍人的名字(一位老街坊)。
何师傅抬起头,从老花镜上方打量了秦建国几眼,手上动作未停。“修藤椅?老榆木骨架的?那得用老藤,新藤韧劲和颜色都不一样,编上去不服帖,也容易再坏。”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经历过岁月沉淀的舒缓。
“是,所以特意来您这儿,想找找老藤料,也跟您请教请教编法。”秦建国态度诚恳。
何师傅放下手中的活计,指了指旁边一个小马扎:“坐吧。老藤……我这儿还有些存货,不多,修把椅子够了。”他慢慢站起身,从屋里取出几捆颜色深黄、泛着油润光泽的藤条。“这些都是至少放了十年的藤,性子稳了,韧而不脆,最适合修老物件。”
秦建国接过,仔细看了看,又用手弯折感受,果然比新藤多了份柔韧的“骨力”。“何师傅,这料子好。另外,这编法……您看,是这种‘胡椒眼’编法吧?”他拿出手机,给何师傅看张大爷藤椅的照片。
何师傅凑近看了看,点点头:“是胡椒眼,老式编法,现在会的少了,费工,但扎实,透气,坐着舒服。”他坐回马扎,随手拿起两根藤条,“来,我教你起头。看好了,这压一挑一,看似简单,手劲要匀,编得要紧实,又不能太紧,紧了藤条容易断,坐着也硬……”
老人教得耐心,秦建国学得认真。一个教,一个学,时光在小院里静静流淌。秦建国发现,藤编与木作虽然材料迥异,但内核却有相通之处:都需要对材料特性有深刻理解,都需要手上有精准的力度控制,都需要在规律中寻求变化与稳固。何师傅编了几排,便让秦建国上手试试。起初难免生疏,藤条不听使唤,但在何师傅的指点下,很快便掌握了基本手法,编出的部分虽不如老师傅那般均匀完美,但也算有模有样。
“手上有木工底子,学这个快。”何师傅评价道,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心静,手就稳。现在的年轻人,少有能耐下这个性子了。”
秦建国趁机提出,能否请何师傅出山,编这个椅面,工钱好商量。
何师傅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老了,腿脚不行,坐久了疼。编个小的还行,一整张椅面,费时费力,撑不下来咯。你能找过来,愿意学,这编法我也教你了,料你也拿了,回去自己慢慢编,慢工出细活,一样的。”他顿了顿,又说,“这老手艺,跟你们修木头一样,看着是手上功夫,其实是心里功夫。东西修好了,用的老人心安,这功夫就没白费。”
这句话,深深触动了秦建国。他郑重地向何师傅道谢,不仅为了藤条和技艺,更为这份朴素的匠心共鸣。
付了藤条的钱,秦建国将几捆老藤仔细绑在自行车后座。告别时,何师傅送他到门口,忽然说:“以后要是还有修藤器的,料不够,或者编法上拿不准,再来。我这把老骨头,别的不行,说道说道还行。”
“一定再来叨扰您。”秦建国真心实意地说。
骑车回去的路上,阳光正好。车后座的老藤散发着干燥温暖的植物香气。秦建国心里很踏实,不仅因为找到了合适的材料,学到了急需的技艺,更因为见到了何师傅,看到了另一种手艺人生长的姿态——安静,专注,与时光坦然相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传递着手中的温度。
回到工棚,已是下午。王小川正在用细砂纸打磨一块多宝格的侧板,李刚的电脑屏幕上,三维立体模型已经建了起来,正在微调一个格子的比例。见他回来,还带着藤条,都好奇地围上来。
秦建国简单说了说何师傅的情况,展示了老藤料,并把自己刚学的“胡椒眼”起头编了一小段给他们看。“这活儿急不得,得慢慢编。先把张大爷的椅子骨架修好,藤编我抽空做。”
他把藤条妥善收好,洗了手,先去查看李刚的设计图。图纸已经相当完善,尺寸标注清晰,结构合理,甚至考虑了板材的厚度和榫卯的加工余量。秦建国指出了几个可以优化的小细节,比如某个交叉榫的角度可以再收一度以增加强度,某个装饰性格栅的疏密可以稍作调整以提升视觉平衡。李刚一一记下,眼神发亮,这种理论与实践结合、师父点拨、自己改进的过程,让他获益匪浅。
接着,他又看了王小川打磨的部件。缅甸花梨硬度高,打磨起来费劲,但出来的光泽也格外润泽。王小川已经掌握了打磨的要领,力道均匀,顺着木纹,处理过的表面平滑如镜。“不错,”秦建国肯定道,“记住这个感觉。打磨不是目的,是为了让木头的纹理和质感最好地呈现出来。手要感觉到木头的变化,什么时候该用力,什么时候该轻抚。”
工棚里恢复了往常的节奏,但又似乎有了一些不同。王小川和李刚更加主动地思考和承担,秦建国则在指导与放手之间,寻找着更有效的平衡点。修复藤椅、制作多宝格、准备博物馆讲座,几件事并行不悖,交织进行。
晚饭时,秦建国跟沈念秋讲了何师傅的事,感慨道:“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何师傅那双手,还有他说的那句话,‘看着是手上功夫,其实是心里功夫’,说到点子上了。”
沈念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所以你答应去博物馆讲座,是对的。让更多人看到,这手上功夫背后,是什么样的心里功夫。”
石头插嘴:“爸,我们班好多同学都问我,你什么时候再去讲课。孙老师说,下次可以教我们做木头印章!”
秦建国笑了:“木头印章?那倒是不难。不过得用很软的木头,刻刀也得是特制的安全刻刀。再说吧。”
夜里,秦建国没有马上休息。他坐在灯下,翻看着笔记本上为博物馆讲座列的要点,又拿出那两件修复好的小物件——紫檀砚屏和黄花梨痒挠(已征得物主同意作为展示品)。在柔和的灯光下,它们静静地躺在软布上,散发着幽光。砚屏上的云鹤苍松,痒挠上的福纹,都承载着过往的时光与情感。他的修复痕迹,已经悄然融入其中,成为它们历史的一部分。
他想起何师傅,想起父亲,想起自己这大半生与木头为伴的日日夜夜。手艺是什么?是谋生的技能,是创作的热情,是修复的耐心,是传承的责任。但归根到底,或许就像何师傅说的,是“心里功夫”。是对材料的敬畏,对过程的专注,对成品的责任,对使用者的体谅,对时光的尊重。
这些“心里功夫”,难以量化,无法速成,却在每一道细细的打磨、每一次精准的落刀、每一处用心的修补中,清晰可见。他想在博物馆的讲座上,把这些说出来。不一定用多么高深的理论,就用这些实实在在的案例,这些触手可及的物件,这些沉淀在岁月里的感悟。
窗外月色如水,槐影婆娑。工棚里,缅甸花梨的淡香、老藤的干草香、还有若有若无的木蜡油气息,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安神宁心的味道。秦建国合上笔记本,吹熄了台灯。
明天,又将是在木香中开始的一天。多宝格的图纸将最终定稿,开始下料开榫;张大爷的藤椅骨架需要进一步紧固和打磨上油;博物馆讲座的细节需要进一步沟通;或许,还得想想,如何用一种更安全、更有趣的方式,回应那些孩子们眼中对木头的亮晶晶的好奇……
路还长,活还多。但每一步,都踏在实实在在的木纹之上;每一刀,都刻在流转不息的时间之中。他感到一种平静的充实,如同手中那些被悉心对待的木头,在无声中,积聚着力量,延展着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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