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光晕在庭院青石板路上消散时,带起的微风拂动了池塘边的垂柳。
凌笑笑踏出光门,身上还残留着时政总部那股挥之不去的静电臭氧味——即使她已经用净化术式清理过三遍。
月光很好。
小世界的月亮总是比现世的更圆更亮,银辉洒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池塘水面泛着细碎的粼光,回廊的木质栏杆投下斑驳的影,石凳上像是铺了一层霜。
她脱下外套,今天去道歉会穿的是正式的审神者制服,深紫色打褂配白色小袖,庄重但束缚。现在换成寻常的居家服,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在石凳上坐下时,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累,至少不是身体的累。以她如今的修为,连续战斗三天三夜也不会觉得疲惫。是那种处理完糟心事后的精神松懈,像紧绷的弦突然放松,反而有种空落落的倦怠。
“主人。”
声音从回廊的阴影里传来,温和,不疾不徐。
大般若长光从廊下走出,手里托着一个红木食盘。
他只是站在那里,等凌笑笑完全坐定、气息平缓后,才缓步上前。
食盘放在石桌上,几乎没有声音。
碗是细腻的白瓷,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碗里盛着细拉面,汤色清亮得像琥珀,能看见碗底青花釉的纹路。
面上整齐铺着撕成细丝的鸡胸肉、嫩黄的笋片、对半切开的溏心蛋,还有细细的葱花,绿得鲜活。
热气袅袅升起,带着鸡汤特有的醇香。
“主人奔波一日,想必饿了。”大般若长光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距离恰到好处。
不远不近,既能随时服侍,又不会让人觉得压迫,“这是用本丸养的鸡和今早采的笋熬的汤。鸡是歌仙兼定亲自挑选的,说‘符合风雅之道’;笋是后藤藤四郎和信浓藤四郎去后山挖的,最嫩的一批。”
他的声音像这夜色一样温和,不刻意讨好,只是陈述事实。
凌笑笑确实饿了,热汤面在月夜庭院里,比任何珍馐都更诱人。
她伸手去拿筷子。
指尖刚触到竹筷,另一只手已经自然地接了过去。
“主人今日操劳,请允许我代劳。”大般若长光微笑着说,手指灵活地分开筷子,夹起一箸面。
凌笑笑看着他,有点无奈:“大般若,我只是去看了场道歉会,不是打了场仗。”
她今天确实没动手。就坐在时政总部特意准备的“贵宾席”铺着绝缘坐垫的特制椅子,带着十个抽签抽中的刀剑,喝着烛台切准备的茶,看着山本重信和其他六个委员在台上九十度鞠躬、颤抖着念完道歉声明、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启动传送阵,把7350块甲州金送往华国时政。
但大般若长光只是摇头,笑容不变:“但主人眉头微蹙,显然心累。而心累时,有人服侍用餐,最能放松。”
他说着,已经夹起那一箸面,轻轻吹了吹。动作很自然,像是做过千百遍。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这么做。
面条在筷尖微微颤动,热气氤氲。
凌笑笑看着他执着的眼神,又看了看那碗看起来很诱人的面,最终妥协地张开嘴。
温度刚好。
面条煮得软硬适中,浸透了鸡汤的鲜味。鸡丝嫩滑,笋片爽脆,溏心蛋的蛋黄流心,混合在一起,是简单却治愈的味道。
她咀嚼,吞咽。
大般若长光的眼睛在月光下亮了一下。
然后他夹起第二箸,这次配了一片笋和一点鸡丝。
“今天本丸的樱花开了一树。”他一边喂,一边轻声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歌仙作了三首和歌,说是献给‘春日雷霆’,大概是在隐喻主人。其中一首我记下了:‘雷声惊蛰后,樱花怒放时,君威震四野,春色满庭和。’”
凌笑笑差点呛到。
大般若赶紧递上汤勺,舀了一勺汤喂她,继续用那种平静的语气说:“厨房新来的打荷是浦岛虎彻,打翻了两次酱油瓶。第一次是因为被龟吉吓了一跳,龟吉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酱油桶上。第二次是因为看烛台切切菜看入迷了,手一滑。”
龟吉是本丸存活的融合实验刀之一,是第二任渣审造的孽,第三任渣审之所以没发现,一是因为三渣忙着强迫三日月等美人刀,二是三渣有一次十连锻,同时锻出了物吉贞宗和龟甲贞宗。
这振一直被隐藏保护的融合刀直到前两天才真正愿意显形,而为了不让大家为难,自称是“龟吉”。
大般若长光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夹面,吹凉,喂食,擦嘴角。
不知何时拿出了素白的手帕,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精心排练过,却又自然得仿佛本该如此。
凌笑笑其实可以自己吃。
但她没拒绝。
也许是因为夜色太温柔,也许是因为面条太好吃,也许是因为大般若长光此刻的眼神太专注,专注到让她觉得,拒绝会是一种残忍。
她一边吃,一边听他讲那些琐碎的日常:
“岩融和今剑今天把后山的瀑布拓宽了,说‘水流太小不够气势’。”
“蜂须贺虎彻和浦岛虎彻聊了一下午,似乎关于‘虎彻真品’的话题又有了新进展,我路过时听见蜂须贺在说‘弟弟啊,你要明白,真品的优雅在于……’”
“长谷部把接下来一周的出阵计划改了三次,每次都说‘为了主公的战略布局更优化’。”
“药研藤四郎在研究新的伤药配方,据说加入了从现世带回来的‘云南白药’,效果待验证。”
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像温水一样漫过心间。
凌笑笑眉间不知何时舒展开了,身体也放松下来,靠着石凳背,任由大般若一勺一筷地喂食。
而大般若长光,表面平静,内心却上演着一场复杂的战争。
主公吃下去了。她接受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涌起一阵近乎雀跃的喜悦。但喜悦还没持续三秒,焦虑就涌了上来。
可是……这能持续多久呢?
他一边夹起一块溏心蛋,小心地喂给凌笑笑,一边在内心盘算:
往上,他争不过长谷部那种把‘为主公效死’刻进灵魂里的主控。那家伙可以为了主公的一句话三天不眠不休,可以面无表情地处理最血腥的战况,也可以在主公面前露出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也争不过巴形薙刀。那振薙刀有种理所当然的气质,仿佛主公身侧的位置天生就该是他的。他不需要刻意表现,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其他人自动退后半步。
往下……更糟。
他现在打不过药研那些短刀。
毕竟这些短刀都曾被抛弃在战场,但又实打实的自己从战场一路打回来的。
想到这里,大般若内心苦笑。
那些小家伙,以‘照顾主公健康’为名,简直理直气壮到可恨。药研可以半夜抱着医疗箱敲主公的门,说‘例行检查’;前田和秋田可以端着‘助眠牛奶’自然而然地进入主公卧室;五虎退甚至能用‘小老虎想主公了’这种借口,抱着幼崽在主公床上打滚——而主公居然不斥责!
那可是主公的私人空间啊!
还有乱藤四郎,那孩子用‘想和主公聊女孩子的话题’这种理由,就能独占主公一整个下午。
他舀起一勺汤,轻轻吹凉,递到凌笑笑唇边。
往左看,一众老爷子,三日月宗近、小乌丸、则宗老爷子,他们看似超然物外,实则用岁月沉淀的智慧与从容,轻易就能获得主公的敬重与倾听。主公和他们说话时,语气都会不自觉更郑重些。
往右看,蜂须贺虎彻的完美主义、宗三左文字的忧郁美学、加州清光的可爱攻势……个个都擅长见缝插针。
蜂须贺总能找到理由‘为主公整理仪表’,宗三一句‘被囚禁的刀也想为主公尽一份力’就能让主公心软,清光撒娇要涂指甲油时主公从来没拒绝过。
还有那些没开窍但不自觉散发魅力的——
大般若的思绪飘到笑面青江身上。那振打刀总在危险边缘试探,用暧昧的话语和眼神撩拨,虽然主公通常只是笑笑不理,但……万一呢?
还有鹤丸国永。那家伙用‘惊吓’制造独处机会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上次他假装受伤,主公亲自照顾了他一整晚,虽然后来发现是装的,但那一整晚的独处时间是实打实的。
更别提还有大包平那种直球型,莺丸那种岁月静好型,山姥切国广那种自卑但惹人怜爱型……
内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竞争力,堪比凡人考公务员了吧?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录取率低到绝望。
他又喂了一箸面。凌笑笑吃得差不多了,速度慢下来,眼神也更放松,甚至有点慵懒。
月光洒在她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细的阴影。
大般若看着她,心中的焦虑忽然淡了些。
不过……至少我们这些‘考生’,还能时不时见着‘考官’。甚至……
他想起某些深夜,主公偶尔会叫某振刀去房间“聊聊天”。
虽然只是聊天,虽然可能只是下棋、喝茶、或者单纯坐着看星空,但那种独处的时刻,对本丸的刀剑来说,已经是值得珍藏的了。
如果偶尔能吃上一口肉是再好不过了。
而那些考生,可是连试卷长什么样都得猜呢。
这么一想,心态平衡了不少。
“饱了。”凌笑笑轻声说,摇摇头,示意不吃了。
碗里还剩一点汤,面条和配料都吃完了。
大般若放下筷子,自然而然地递上手帕。
凌笑笑接过,擦了擦嘴角,这个动作很随意,但大般若的眼睛又亮了一下。
主公已经习惯他的服侍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但重要的进展。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它能让亲近变得自然,让特殊变得日常。
他收拾碗筷,动作轻柔。瓷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微响。
“主人要沐浴吗?热水已经备好了。”他问,声音依然温和,“我加了安神的薰衣草精油,是歌仙从现世带回来的,说是‘西洋风雅’。”
凌笑笑点点头,站起身。坐久了,腿有点麻。
大般若立刻伸手扶了一下,只是虚扶,手指没有真正碰到她。
凌笑笑看了他一眼,笑了:“大般若,你今晚特别周到。”
“因为主人值得。”他回答得很快,也很真诚。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长,偶尔交叠。
池塘里,锦鲤跃出水面,又落回去,荡开一圈涟漪。
远处,本丸的灯火隐约可见,温暖,安稳。
大般若长光端着食盘,看着凌笑笑走向浴室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
今晚,是他赢了第一局。
虽然只是喂了一碗面。
但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本丸里,每一寸进展,都值得庆祝。
他转身,走向厨房,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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