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阴元爆裂
黑暗如实体般压下来。
不是夜晚的那种黑，而是更浓、更稠、仿佛能淹没一切光线的纯粹的黑暗。胖子在被暗红光芒淹没的瞬间，以为自己死定了——那光芒里带着刺骨的冰寒和一种诡异的吸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抽干。
但下一秒，一股力量拽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后拖。
“闭眼！屏息！”
张清玄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胖子下意识照做。眼睛刚闭上，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脸颊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墙上。
他偷偷睁开一条缝。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发冷。
301室已经不复存在。
不，是整个三楼都在消失——墙壁、地板、天花板，所有的一切都在被那种暗红色的光芒“溶解”，化作粘稠的、如同血浆般的雾气。雾气翻滚着，扩散着，所过之处，连砖石都在滋滋作响，变成粉末。
八个怨傀在雾气中时隐时现。他们不再是人形，而是化作一道道扭曲的灰影，在血雾中穿梭、扑击，每一次动作都带起尖锐的破空声。陈永年冲在最前面，那双完全漆黑的眼睛死死锁定张清玄，双手的指甲已经暴涨到半尺长，在血雾中泛着金属般的寒光。
“玄哥！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胖子声音都变调了。
“阴爆。”张清玄一边躲避怨傀的围攻，一边快速解释，“阴元丹是用怨气提炼的，炸开后会把周围所有东西都转化成阴气。再待下去，我们也会被同化！”
他说话间，右手在身前虚划，星火之力在指尖凝聚，化作一道道金色的丝线，在空中交织成网，暂时拦住扑来的怨傀。但那些灰影撞在网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网线也随之变暗、松动。
撑不了多久。
张清玄目光扫过房间——不，现在这里已经不能叫房间了，只是一个正在不断崩塌的空间。蛇缠符号的本体还悬浮在中央，但光芒已经黯淡，表面布满裂纹。而“蛇首”……
不见了。
那个戴蛇脸面具的家伙，趁着阴爆的混乱，消失了。
“追不追？”胖子急问。
“先活命！”张清玄低喝一声，左手抓住胖子胳膊，右手向前一推。
“破！”
星火之力轰然爆发，化作一道炽热的金色气浪，将扑来的两个怨傀震退。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张清玄拽着胖子冲向窗口。
窗户早就没了，只剩下一个边缘还在不断“溶解”的洞口。洞外是浓得化不开的血雾，根本看不清下面是巷道还是地狱。
“跳！”张清玄毫不犹豫。
“我操——”胖子的脏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
失重感瞬间袭来。
胖子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死了死了这次真死了从三楼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玄哥我恨你——
“咚！”
他摔在什么东西上，软软的，还有点弹性。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纸扎上？
准确地说，是一堆被堆放在巷子里的纸人纸马，看样子是某户人家准备烧给先人的祭品。纸扎很厚实，缓冲了下坠的冲击力。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居然没受伤。
张清玄落在他旁边，动作轻盈得多，落地时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
“快走！”张清玄一把拉起还在发懵的胖子，“阴爆范围在扩大！”
两人刚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回头看去，十七号楼的三楼已经完全被血雾吞没，墙壁大片大片地剥落、崩塌，碎石如雨点般砸下。血雾正向下蔓延，二楼、一楼的窗户里也开始渗出那种暗红色的光芒。
整栋楼，像一块被扔进强酸里的糖，正在迅速“溶解”。
巷子前后传来尖叫声——是那些被林瑶安排在远处的便衣警察。他们虽然离得远，但血雾扩散的速度超乎想象，很快就淹没了巷子三分之一的范围。两个跑得慢的警察被雾气擦到，顿时惨叫着倒地，裸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溃烂。
“退！所有人后退！”林瑶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嘶吼，“不要接触雾气！”
张清玄眉头紧锁。
阴爆的威力比他预想的更大。这样下去，整条福安里巷子都会被波及，到时候死的就不止几个人了。
“胖子，你去找凌薇和陈子轩，让他们在巷子两头布‘净尘阵’，能挡多少挡多少！”他快速下令，“我去救人！”
“玄哥你一个人——”
“快去！”
胖子咬咬牙，转身往巷口跑。
张清玄则冲向那些倒地的警察。
血雾已经蔓延到他们脚边，距离不足两米。两个警察躺在地上抽搐，一个抱着腿惨叫——他的小腿被雾气擦到，裤子连皮带肉一起融化，露出森森白骨。另一个更惨，半边脸都烂了，一只眼睛变成了血窟窿。
张清玄冲到他们身边，双手同时按在两人胸口。
星火之力疯狂涌入。
淡金色的光芒顺着掌心渗入伤者体内，与侵蚀的阴气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两个警察疼得浑身痉挛，但溃烂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但还不够。
血雾还在逼近。
张清玄抬起头，看向十七号楼的方向。楼体正在崩塌，但更危险的是，那八个怨傀从血雾中钻了出来，正朝这边扑来——阴爆似乎并没有消灭他们，反而让他们更加狂暴了。
前有血雾，后有怨傀。
绝境。
张清玄深吸一口气，双手离开伤者，站直身体。
他闭上眼睛，体内的星火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丹田那簇金色的火苗疯狂跳动，每一次跳动，都释放出更炽热、更纯粹的力量。那力量顺着经脉奔涌，流过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到双手。
再睁开眼时，他的瞳孔深处，有淡金色的火焰在燃烧。
“红尘烟火，护我身前。”
低声念诵中，张清玄双手在胸前结印。
一个复杂、古老、仿佛蕴含了天地至理的手印。
随着手印结成，他身上的气势变了——不再是那个抠门、腹黑、小心眼的扎纸店老板，而是一个真正站在阴阳交界处、守护一方安宁的修行者。
星火之力从体内喷薄而出，不再是一点一滴，而是如江河决堤般汹涌！
金光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光芒温暖、明亮，却不刺眼，像冬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像深夜里家中亮着的那盏灯，像所有平凡却珍贵的、属于人间的温度。
金光所过之处，血雾如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那些粘稠的、带着腥甜味的雾气，在金光中发出“嗤嗤”的声响，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八个扑来的怨傀撞进金光范围，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他们的身体在金光中快速溶解，灰黑色的怨气被一丝丝剥离、净化。陈永年冲得最猛，溶解得也最快——那张灰败的脸在金光中扭曲、崩解，最后彻底化作飞灰。
但赵小雅的那个怨傀，在即将消散的瞬间，动作忽然停了一下。
她抬起头，那双完全漆黑的“眼睛”看向张清玄。
然后，她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抬起小小的、湿漉漉的手，指向十七号楼的方向，指向三楼那个早已不存在的窗户。
接着，她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金光中。
张清玄愣了一下。
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没时间细想。金光还在扩散，已经笼罩了整条巷子。血雾被逼退到十七号楼周围，但楼体崩塌的速度更快了——失去了阴气的支撑，这座被蛀空了四十年的建筑，终于到了极限。
“轰隆——！！”
五层砖楼，在巨响中整体垮塌。
烟尘冲天而起，碎石砖块如暴雨般砸落。但在金光的笼罩下，所有飞溅的碎片都在半空被弹开、消解，没有伤到任何人。
等到烟尘散尽，福安里十七号已经变成一堆废墟。
血雾彻底消失了。
八个怨傀也消失了。
只有那个蛇缠符号的本体，还悬浮在废墟上空，但光芒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张清玄站在原地，身体晃了一下。
金光瞬间收敛。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星火之力。
“玄哥！”胖子从巷口冲回来，扶住他，“你没事吧？”
张清玄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撑住。
林瑶带着其他警察跑过来，看到两个受伤的同事还活着，明显松了口气。她看向张清玄，眼神复杂——有感激，有震撼，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救护车马上到。”她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
张清玄没说话，只是看向废墟上空那个蛇缠符号。
符号还在缓慢旋转，但每转一圈，裂痕就多一分。终于，在转到第七圈时，“咔嚓”一声，碎成无数片，化作黑灰飘散。
四十年布下的局，彻底破了。
七个被囚禁的亡魂，终于得以解脱。
但张清玄心里没有丝毫轻松。
“蛇首”跑了。
那个戴蛇脸面具的家伙，在阴爆最混乱的时候，不知用什么方法逃走了。而且他逃走前说的那句话——“你以为，只有你在布局？”
什么意思？
难道他早就料到郑文山会反水？早就料到会有埋伏？
张清玄看向福安里十五号的方向。
那栋二层小楼的灯还亮着。
郑文山站在窗前，正看着这边。隔着这么远，张清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到，那个老人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是恐惧？
还是别的什么？
“张清玄！”
凌薇和陈子轩从巷子另一头跑来。凌薇的脸色很难看，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一块黑色的布片，边缘有撕裂的痕迹。
“我和子轩在巷口拦截，但那个人……”她咬了咬嘴唇，“他很强。交手时，我看到了他的功法——有茅山‘清风剑诀’的影子。”
张清玄瞳孔一缩。
“你确定？”
“确定。”凌薇将布片递过来，“这是他衣服上扯下来的。交手时，他用的步法和剑招，虽然刻意掩饰了，但核心是清风剑诀没错。而且……他的修为，至少是‘炼气化神’后期。”
炼气化神后期。
这个境界，在茅山年轻一辈中，只有寥寥数人能达到。玄冥是一个，凌薇自己勉强算半个，还有几个常年闭关的师兄师姐。
“蛇首”怎么会茅山功法？
而且境界如此之高？
“还有，”陈子轩补充道，“他逃走时，说了句话。”
“什么话？”
“‘告诉张清玄，这次算他赢了一局。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游戏……才刚刚开始？
张清玄握紧了拳头。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陈静薇。
接通，对面传来陈静薇急促的声音，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什么热闹的地方。
“张清玄，你现在在哪？”
“福安里。怎么了？”
“我二叔陈建业，刚才接了一个神秘电话。”陈静薇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惊慌，“我在门外偷听到的，对方说……福安里只是个开始。下一个目标，是你的扎纸店。时间就在……三天后。”
张清玄沉默了几秒。
“知道对方是谁吗？”
“不知道。但我二叔挂断电话后，脸色很难看，一个人在书房里砸东西。”陈静薇顿了顿，“还有，我听到他提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玄冥。”
电话挂断了。
张清玄站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里面传来“嘟嘟”的忙音。
夜风吹过废墟，卷起烟尘和灰烬。福安里巷子一片狼藉，警灯闪烁，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但所有这些嘈杂，都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两个字。
玄冥。
终于……要来了吗？
胖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玄哥，谁的电话？出啥事了？”
张清玄收起手机，看向扎纸店的方向。
夜色中，城市灯火璀璨。那个小小的、藏在胡同里的扎纸店，此刻看起来如此遥远，又如此脆弱。
“没什么。”他淡淡说，“先处理这边的事。明天……明天再说。”
但他心里清楚。
游戏，确实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对方不再躲在阴影里布局。
他们要正面冲击了。
冲击他的扎纸店。
冲击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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