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神子特供版指南》被林风收起来后,甲板上的气氛微妙了好一阵。
绫华时不时会走神,然后突然脸红,接着就低头摆弄衣角,或者假装认真看书。
宵宫则有点不敢和林风对视,一看到他就眼神飘忽,然后找借口去帮水手们整理缆绳,或者埋头打磨她的玩具,比平时更卖力。
派蒙被蒙在鼓里,追着问了好几次,都被宵宫用“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给堵了回去,气得她多吃了一碗饭。
这种微妙的尴尬,直到远方海平面上出现一片熟悉的、如同巨剑般刺破海面的黝黑石峰时,才被打破。
“看!是孤云阁!”派蒙第一个飞起来,指着远处喊道。
船上忙碌的水手们也纷纷抬头望去。对于常跑这条航线的南十字船队来说,看到孤云阁,就意味着璃月港不远了。
林风走到船舷边,手扶着栏杆。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动他的额发。远处,孤云阁那些经年累月承受风浪侵蚀的奇崛石柱沉默矗立,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更远一些的海面上方,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正在建设中的轮廓,脚手架林立,在阳光映照下反射着金属和木材的光泽。那轮廓的规模,远比记忆中的更加庞大、更加宏伟。
“那是……”宵宫也凑了过来,手搭凉棚望去,“好大的……空中楼阁?”
“是群玉阁。”林风说。
“群玉阁?”绫华也走了过来,站在林风身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在稻妻时也听说过,璃月七星之一,天权星凝光大人的行宫,也是璃月财富与权力的象征。它……好像在建?”
“嗯,新的。”林风看着那轮廓,“旧的,大概一年前,砸进海里了。”
“砸进海里?”宵宫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那么漂亮又值钱的东西!”
派蒙立刻飞了过来,在空中激动地比划:“因为要打一个大坏蛋!一个超级超级大的魔神!从海里爬出来的!”
荧也走了过来,她看着孤云阁的方向,眼神里有些许回忆的神色。
“魔神?”绫华微微一怔,看向林风。
林风的目光依旧落在远方的海面和那座重建的宫殿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平静,像在讲述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漩涡之魔神,奥赛尔。被岩王帝君镇压在孤云阁海底,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一年前,它被人用百无禁忌箓的力量,强行唤醒了。”
他顿了顿。
“那天,海面像煮沸了一样。数不清的、由水构成的巨大触腕从孤云阁那边伸出来,每一根都比最大的船还要粗壮。海浪有几十米高,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宵宫屏住了呼吸。绫华握紧了栏杆。
“璃月港就在它面前。当时千岩军几乎全部出动,守在港口,但面对那种东西……”林风摇了摇头,“人力显得很渺小。”
“然后呢?”宵宫忍不住追问。
“然后,凝光决定,用群玉阁作为最后的武器,将它彻底砸回海底。”林风说,“她放弃了经营多年的心血,放弃了那座浮空的宫殿。我们所有人,当时都在群玉阁上。”
他讲得很简略,没有刻意渲染紧张,也没有夸大自己的作用。只是陈述事实。
他讲到凝光站在平台边缘,下令让群玉阁全速冲向魔神时,那份决绝。
他讲到刻晴手持匣里龙吟,在摇晃的宫殿边缘与魔物厮杀,紫色的雷光在暴雨中一次次亮起。
他讲到申鹤踏符冰而行,孤身冲向最粗壮的触腕。
他讲到甘雨站在高处,千年未用的弓再次拉满,冰蓝色的箭矢划破长空。
他甚至还提到了当时还是敌人的公子达达利亚,在最后时刻也选择站在了璃月一方。
“最后呢?最后怎么样了?”宵宫听得入神,手不知不觉抓住了林风的胳膊。
“最后,群玉阁砸中了奥赛尔的头颅,核心的能量和建筑本身的重量一起爆发。”林风说,“海面炸开,冲击波把云都推开了。奥赛尔被重新压回海底,封印加固。旧的群玉阁,也碎成了无数片,沉在了那片海域。”
他指了指远方正在建设的新群玉阁。
“那就是新的。”
甲板上安静了一会儿。只有海浪声和风声。
“你……”绫华抬起头,看着林风的侧脸,“你当时也在上面。你做了什么?”
林风笑了笑,没说话。
“他做了可多了!”派蒙迫不及待地飞过来,小脸激动得发红,“那时候好乱!魔神的威压让好多人动都动不了!是林风稳住了群玉阁的核心阵法!不然还没撞过去可能就要散架了!”
荧也轻声补充:“他挡住了好几条试图缠绕破坏群玉阁底部的触腕。用的是一种……很特别的,不属于任何已知元素的力量。很显眼。”
“还有还有!”派蒙继续手舞足蹈,“凝光大人她们操控群玉阁需要集中精神,是林风协调了所有还能战斗的人,守住了各个方向攻上来的魔物!他还帮甘雨调整了射击的角度呢!北斗大姐头都说,那场仗能赢,林风至少占三成功劳!”
宵宫抓着林风胳膊的手更用力了,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哇……你……你真的……”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最后用力拍了一下林风的肩膀,“你也太厉害了吧!这简直……简直就像传说故事里的主角一样!”
绫华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风。看着这个在稻妻搅动风云,与将军对峙,如今又云淡风轻地讲述着曾与魔神搏杀的男人。
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神望着远方,平静而深邃,仿佛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真的只是很久以前一段普通的回忆。
她想起在稻妻,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想起他面对将军那无想一刀时,决然推开自己的力道。
原来在那之前,他就已经经历过这样的战场,做出过这样的选择。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风放在栏杆上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指节分明。
林风转过头看她。
绫华迎着他的目光,轻声问,声音在海风里显得很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那时候,一定很危险,也很辛苦吧。”
没有赞叹他的强大,没有欢呼他的战绩。
只是问他,辛不辛苦。
林风愣了一下,随即反手握住了她微凉柔软的手。
“都过去了。”他说。
宵宫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又看看林风,再看看远处那象征着那场大战遗迹的孤云阁和正在重生的群玉阁。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身影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嗯,更顺眼了,更加嘎嘎帅了。
派蒙飞在一边,看着远方的新群玉阁,摸着下巴。
“说起来,凝光小姐答应过,新群玉阁建好,要请我们上去做客的!不知道这次回去,能不能赶上完工宴啊?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吧!”
她这话一出,刚才那略带沉重和史诗感的氛围,瞬间被拉回了现实。
荧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风笑了笑,松开绫华的手,拍了拍派蒙的脑袋。
“就知道吃。”
远方的孤云阁,在夕阳的余晖下,拖出更长的影子,沉默地守护着这片海域,也守护着那段渐渐沉入时光之海的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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