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林杉月如醍醐灌顶一般，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刚才全凭着脑子里模糊的记忆随便说了。我刚才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房子里的角落，应该是厨房，记忆里那里有蜂窝煤。没有开灯，家里似乎不热闹。”
她笑道：“嗨，我明明前不久才找到妈。”说到这里，她沉思道，对啊，她才不久才找到她妈，虽然没有经过亲子鉴定，但她感觉应该是。
言意被林尽显一直藏着，她如果真的是她妈，确实是不会出现在她童年的回忆里的。
两人在河边驻足很久，今天吴以白似乎不想将她逼得太紧，所以当觉得她有些累了后，两人就近找了家小镇的民宿休息。
第二天，吴以白将她带到一个老房子前。
这个老房子也是瓦房，现在是门面敞开的状态，有人在那里做面食生意。
吴以白带着她走了进去，找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下，等面的间隙，对她道：“这里曾经是你家？”
听到这个，林杉月身子一颤，不可置信道：“我家？”
不怪她这么震惊，因为昨天在河边，她明明想起了一些关于她家的细枝末节，但是现在吴以白告诉她，这个面馆曾是她的家......根本和她记忆里的屋子，是两码事。
“你爸应该是将老家的房子卖了。别人将它改造成了面馆，所以和回忆里的不同。”
林杉月叹气：“好可惜。”
“可惜什么？”
“那么重要的屋子，怎么说卖就卖呢？”
“可能，当时，经济比较困难吧。”这也是吴以白的猜测。这个镇上的房子不像城里的商品房，并卖不了几个钱。也可能是当时简辛觉得自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脱手了一个房产，有了钱，还能继续好好供着简意上学。
吃完了面，两人走在大街上。街上行人也算多的，路边有卖奶茶的、卖糖画的、卖非遗糕点的，看上去就是国内寻常的古镇的小商业街。
“你小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卖东西的，也没有这么多游客。变化还挺大的。”吴以白叹息地看着街道的变化，几乎完全和小时候记忆里的不同，连脚下的地都从水泥地换成了青石板，这对简意恢复记忆很不利。
“等老了，在这里安家，其实挺好的。”林杉月感叹道。
吴以白目光却一暗，回应道：“嗯。”
他带着她一路来到一个小学前。
这个小学是小镇的唯一一所小学。吴以白站在铁栏杆前往里一望，惋惜道：“小学也变了，以前上学时，里面的教学楼，大部分还是瓦房。现在修成楼了。”
林杉月驻足往里看，感觉还是很陌生的。
但她望着方才吴以白一路带着她走来的路，却感觉分外熟悉，脑子里又出现了新的画面——放学时，这条道上摩肩接踵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
“我想起来了！”林杉月笑道：“我经常走这条路！”
“嗯，走了六年。”
“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还有个，我很重要的朋友。”
她的脑子里出现一个脏脏的又有些倔强的身影。
“是个女孩子。”
“她的名字是......”
“时界。”林杉月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此时，天地仿佛都静默一片。
“她叫时界，没错，她是叫时界。”
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吴以白已经眼眶泛红。
他勉强道：“你竟然还记得......那时的朋友......”
“我就是记得。”林杉月感觉自己的脑子正在快速搅动着，封闭着记忆的脑海，仿佛被谁用针戳了一下，与时界的点点滴滴通过那道缝一点点涌出，她一点点想了起来，边想，边像汇报工作般对吴以白叙述道：“我们一起爬树，一起偷李子，还被大白鹅追。”
“时界喜欢拿个大棒子，有人欺负我，她就会拿那大棒子打他！”
“时界对我真的很好啊。”
但是......
“她走了，在某一天，突然就走了！没有音讯的！”林杉月突然惶恐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因为她并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对她好的女孩子，会无缘无故不要她。
一定是出了什么原因，难道是出了车祸？被拐卖？想到这个可能，林杉月的后背爬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没有，他......还好。”
“以白，你不知道，不用这么安慰我。”林杉月以为他是在象征性地安慰她而已。
“不是。”吴以白抬起双臂，双手按着她的双肩，让尚有些迷茫的林杉月正视他，他喉头滚动，颤声道：“我就是时界。”
林杉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就是时界。”他重复道。
“你不是......你不是吴以白吗？”虽然她并没有想起关于自己和吴以白的记忆，但明明是他告诉自己他是吴以白的，怎么现在又说他叫时界了？她感觉脑子里有些错乱。
而且......她记忆里的时界，可是一个女孩子！
吴以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里有一种让她心惊的成分——那就是，她不能怀疑的真相！
记忆里的时界，和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的面容渐渐重合......
时界在她面前通常都是脏兮兮的，长到下颌的中长发往往能挡住一半的脸......但刨开脸上的污泥，也能看出，她五官其实是立体而清秀的。
如果时界长大，绝对不是一个丑女，如果精心打扮，或许还会成为一个大美人。
但如果时界是男孩子呢？那样的轮廓渐渐长大后，很显然，也会长成和她此刻眼前男人清俊的容貌。
她怔愣在原地。
吴以白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他带着悲痛和歉意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对不起，对不起。”
“小意，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那一瞬间，仿佛有重锤锤过她的身子。缠绕她数十年的不解和愁闷，似乎在这一刻恢复了生命，将她包裹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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