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因为那时的他,完全被吓傻了,同时还有谎言被拆穿的窘迫,以及即将会出现的,不可躲避的巨大反噬和恐慌。
见他不回答,简意的父亲严肃道:“以后不准再接近我女儿,听明白了吗?”
他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狼狈地在她父亲的目光下——走了。
他在街上徘徊又徘徊,像只无头苍蝇,那时没有手机,不能上网百度问网友——骗了喜欢的女孩子3年,在她面前假扮男孩子,被她父亲发现,现在赶我走,我该怎么办?我又很喜欢她,我不想离开她身边,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直到夜幕降临,他也没有想出一个答案来。刚才在简意家,没有跟她说再见就离开了,他还想逮一个机会对她说再见。
于是,他又回到简意家门口,却发现她家里已经大门紧闭。
无奈之下,他只有颓然地回到家里。
......
简意出神地听着吴以白给她讲述的故事,觉察他突然停了,但是这个故事应该只到了一半。
“就没了吗?”
“没了。”
“不可能啊!”简意问道:“如果是我爸让你不要接近我,你就真的再也不见我了?”
“那时,我家里发生了一个很大的变故。”吴以白道:“我那天回家后......”他咽了口唾沫,转而道:“我父母出了意外,我被别人收养,去了Z城。”
那时,他连破碎的自己都捡不起来。
他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父母出了意外,被别人收养,从“时界”变成了“吴以白”,这短短几句话,贯穿了他的半生。简意也从这短短几句话中,窥见其中不能问的悲痛原由。
不过时界竟然是个男孩子,让她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两人并肩在河畔走着,简意问道:“如果没有那些意外,你打算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真相呢?”
“小学毕业后。我曾决定要在小学毕业后向你坦白一切。”吴以白笃定道。
简意心里叹息一声,可惜命运捉弄,到小学毕业时,那时时界已经消失了。
沉默着走了一截路,两人都各揣心事。简意陆陆续续想起了不少事,回忆出现的一刻,新增的烦恼也在不知不觉中绕上心头。
“我改了名字,以后你可以叫回来了。”吴以白忽道,看向她的目光里潋滟着,映着小镇缓慢的河水。
“时界?”
“嗯。”
时界道:“还记得我们的‘小意的世界’吗?”
“当然,在那个小树林!”
听到她的回应,时界展露出笑容。瞧,吴以沉拉着简意讲述了那么多事情,她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偏偏他带着她回趟老家,对她坦白了一些往事,她的记忆竟然一下恢复了不少。
“记得你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带到‘小意的世界’去了。”
简意笑道:“真是太有趣了,现在想想都十分有趣。”
她嘴里说着有趣,脸上也带着笑容,但是时界还是敏锐地发现她是有些强颜欢笑的,似乎心里装着事情。
“小意,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你可以与我说。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我都是你最好的伙伴。”
简意突然想到,怪不得在学校里,第一次遇见吴以白时,他就对自己有一些......亲近......那时候她还有些以为会不会是吴以白对自己一见钟情,看来是因为他是时界,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所以表现出了熟稔的态度。
她找到时界了......一直困扰着的心结,在此刻完全解开,身上也变得轻松不少。
“我在想,我爸......我爸在哪里。”
“你在医院被人带走后,你爸也失踪了。”他顿了一会儿,道:“目前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简意认同地点了点头,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吧。
这时候,她想到自己不久前看到的吴以沉和一个女人的床照,照片里的女人,模样与自己有些相似。之前林湾月到浪舟岛来找她时,她还一时没将她与照片上的女人扯到一处,现在冷静下来,方才恍然,那照片上的女人,不是林湾月又是谁呢?
而且,照片里的吴以沉根本不是清醒的状态,说不定是被林湾月摆了一道。
“以沉呢?他最近怎么样?”
“他应该好着呢。”时界的语气很平静。
简意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不会遭遇了艳照门吧?”
闻言,时界“噗嗤”一笑:“你想到哪儿去了?”
“之前,有人用他的手机给我发了一张他和林湾月的床照......”
“原来你想说这个。”时界想了会儿,道:“他和林湾月的床照确实现在网络上满天飞,他被认为私生活不检点、滥情,并且大众将林湾月当成了他不愿公开的女朋友。”时界想着,估计吴以沉被林湾月的举动气得要死。上次在医院外见到他,可以说是死气沉沉加杀气重重的完美形象展示。
“以沉现在虽然刚大学毕业,但是别小看他。床照而已,至多恶心他一会儿。但是这事儿估计有些触碰了他的底线,再加上你的事,林湾月估计下场不会很好。”
“那肯定......”下毒杀人未遂,至少也会坐牢吧?简意思索着,就是现在不知道K城那边是什么情况。林湾月不是说她和林尽显的关系很近吗?她是在浪舟岛出事的,如果林尽显有心包庇她,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你......全都想起来了?包括和以沉的一些事情?”
提到这儿,简意脸一红,默然地点了点头。
“祝福你们。”
河风中,时界轻轻对她说出这一句话。
“谢谢,时界。”
两人相视一笑。
然而,最终,两人将小镇的几乎所有记忆点都游览了遍,却就是没有去“小意的世界”。
“小意的世界”里,如今荒草丛生,枝桠遍地,树林也变得更茂盛,一些被雨水冲刷开的,没有被腐叶掩埋的角落,还依稀能看到,当时两个孩子玩耍时,散落在那里的,破碎的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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