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扎西最后那点复杂的情绪，此刻也彻底被恐惧和愤怒所取代。
无论扎西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都已经是那个黑暗世界的一部分，双手可能沾满鲜血！自己竟然还曾对他有过一丝心软和犹豫，简直愚蠢透顶！
与此同时，在鼎泰资产的办公室，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扎西已经接到了洪爷气急败坏的电话：“周强！你怎么搞的？！记者怎么会死？！还死得这么‘及时’？！九爷雷霆震怒！让你立刻滚过来解释清楚！”
扎西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必须以“周强”的身份，去面对九爷的滔天怒火，并且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碧云轩的“听松阁”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九爷盘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手里那串珠子盘得飞快，几乎要擦出火星。
洪爷垂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扎西走进来，躬身：“九爷，洪爷。”
“解释。”九爷只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寒。
“九爷，方哲的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也打乱了我们所有的计划。”
扎西强迫自己声音平稳，大脑飞速运转，“我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核查了我们这边的所有环节。我们与方哲的所有接触，都是通过多层加密的匿名渠道和老鬼安排的‘中间人’，绝对没有留下任何直接指向我们或九爷您的痕迹。方哲收到的‘资料’，也全部是经过处理的，指向的是前开发商和可能的官商勾结。理论上，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证据把火引到我们身上。”
“那他怎么会死？！”九爷猛地一拍茶几，茶杯震得跳了起来，“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还留下那么一句要命的遗言！现在全城的警察，还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眼睛都盯在这件事上！‘锦绣未来城’成了风暴眼！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甚至引火烧身！”
“九爷息怒。”扎西低下头，“方哲的死，确实蹊跷。不排除几种可能：第一，是他自己调查触及了其他更危险的势力，被人灭口。第二，是他自己精神压力过大，或者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个人原因，导致意外或自杀。第三……”他顿了顿，“有人想借刀杀人，或者把水搅得更浑，把我们拖下水。”
九爷眯起眼睛：“你是说，有人故意杀了方哲，嫁祸给我们？”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我们接手烂尾楼，动了某些人的奶酪。或者，黑皮倒台后，残余势力想报复。”
扎西分析道，“但无论是哪种情况，现在警方的调查重点，必然会放在与方哲有直接接触的人和事上。鼎泰资产，作为烂尾楼目前的‘处置方’，又是方哲调查的对象之一，必然会被重点关照。”
“那你打算怎么办？”九爷盯着扎西，目光如刀，“警察可不是那些闹事的业主，给点钱，吓唬一下就能打发的。”
“我们必须立刻、彻底地‘切割’和‘清洁’。”扎西抬起头，眼神坚定，“第一，立刻停止‘锦绣未来城’项目的一切‘清场’活动，所有人员撤回，与业主的接触全部转为正规、书面的法律途径，表现出绝对配合调查、依法依规解决问题的姿态。第二，公司内部进行彻底自查，所有与该项目相关的、可能存在灰色地带的文件、记录、账目，全部按照‘合规’要求重新整理或……妥善处理。第三，我会以公司负责人的身份，主动、有选择地配合警方调查，提供我们希望警方看到的‘信息’，将舆论和调查方向，继续引导向‘前开发商违规’和‘行业监管漏洞’等安全领域。”
“切割？你以为警察是傻子？”洪爷忍不住插嘴。
“警察不傻，但他们需要证据。”扎西冷静道，“只要我们自己的屁股擦得足够干净，没有留下确凿的把柄，警方再怀疑，也只能停留在怀疑层面。方哲的死，对我们来说是危机，但也是机会——我们可以借此彻底将‘鼎泰’从之前的灰色操作中剥离出来，真正洗白成一个‘合规经营、无辜被卷入’的受害者形象。甚至，我们可以利用这次舆论关注，主动发起对前开发商的追索诉讼，站在道德和法律的高地上。”
九爷沉默了，盘珠子的速度慢了下来，显然在权衡。扎西的建议，虽然激进，但确实是应对当前危局的不得已之举，甚至可能化危为机。
“那个赵志远呢？”九爷忽然问，“他也是个不稳定因素。记者死了，他会不会乱说？”
扎西的心猛地一紧，但脸上不动声色：“他已经被警方询问过了。据我所知，他并未掌握任何能直接威胁到我们的核心信息。而且，经过上次私下接触，他应该已经清楚乱说话的后果。记者之死，只会让他更加恐惧和谨慎。只要我们不再主动刺激他，他应该不会成为大问题。当然，必要的‘关注’不能少。”
九爷深深地看了扎西一眼，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皮囊，看到内心最深处。
良久，他才缓缓道：“就按你说的办。‘切割’要干净，‘清洁’要彻底。周强，我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你处理。这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也必须由你亲手抹平。如果再出任何纰漏……”
他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寒意让扎西和洪爷都脊背发凉。
“是，九爷！我一定处理好！”扎西郑重应下。
退出碧云轩，扎西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暂时过了九爷这一关，争取到了按照自己思路处理危机的权力。但真正的难关，现在才开始。
他必须抢在警方之前，找到方哲备份的“资料”和“钥匙”！那才是能真正引爆一切的炸弹！他立刻联系老鬼，不惜动用一切资源，全力追查方哲的“老地方”和备份资料的下落。
同时，他还要时刻关注警方的调查进展，确保“切割”计划顺利进行，更要暗中留意赵志远的动态，防止他被警方深度利用，或者因恐惧而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风暴已经降临，而他身处风暴眼中心，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清醒，才能在这惊涛骇浪中，为所有人，也为他自己，寻得一线渺茫的生机。
城市上空，乌云密布，雷声隐隐。一场席卷各方的狂风暴雨，已然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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