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过半,殿中的喧嚣已至顶峰。羯鼓敲得愈发急促,胡姬的舞姿狂野奔放,满殿的酒香与香料气息交织在一起,熏得人微微发醉。赵珩与慕容烈依旧端坐在主位上,你来我往地周旋着,言辞间看似热络,实则句句暗藏机锋。文武百官们或高声谈笑,或低头私语,气氛热烈却又透着几分诡异的紧绷。
苏墨侍立在赵珩身后,目光沉静地扫过殿中。他今夜饮酒不多,神智始终保持着清醒,一边留意着赵珩与慕容烈的对话,一边暗中观察着殿中众人的神色,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破绽。见赵珩此刻正与慕容烈谈及青唐与中原的贸易往来,言辞从容,应对得滴水不漏,暂时无需他从旁协助,苏墨心中一动,已有了计较。
他悄悄后退半步,躬身对着赵珩行了一礼,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殿下,臣不胜酒力,方才多饮了几杯,此刻头晕目眩,需去如厕,顺便透透气,还望殿下应允。”
赵珩闻言,端着酒樽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一眼。那眼神极快,却带着几分了然与叮嘱,随即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去吧,早些回来。”
“谢殿下。”苏墨再次躬身行礼,而后转身,脚步平稳地朝着殿外走去。他的动作自然,既没有刻意加快,也没有显得拖沓,与寻常起身离席的宾客并无二致,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刚踏出正殿大门,一股刺骨的夜风便迎面吹来,瞬间驱散了殿中带来的燥热与酒意。苏墨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袍,将宽大的袖口收紧,抵御着夜间的寒气。他抬眼望去,王宫的庭院笼罩在淡淡的月光之下,静谧而幽深。庭院中植着不少西域特有的胡杨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树影婆娑摇曳,将月光切割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
远处,巡逻的武士提着灯笼,火光在夜色中摇曳,脚步声沉稳而整齐,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伴随着铠甲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苏墨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将巡逻武士的路线与间隔默默记在心中,而后身形一晃,如同暗夜中的狸猫,脚下发力,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旁边的一座偏院。
这座偏院是王宫的仆役居所,相较于正殿周边的戒备森严,这里的守卫明显松懈了许多。院中排列着几间简陋的木屋,此刻大多已经熄灯,只有偶尔几间还透着微弱的烛火,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鼾声与低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气息与烟火气,与正殿的奢华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墨贴着墙根快步前行,脚下如同踏风一般,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对这座王宫的布局早有了解,临行前吉安曾通过密信传递过大致的方位,此刻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很快便来到了庭院深处的一棵老胡杨下。这棵胡杨树龄久远,树干粗壮得需数人合抱,枝叶遮天蔽日,将周围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正是绝佳的隐蔽之地。
苏墨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留意后,伸出手指,轻轻敲击了三下树干。敲击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声音低沉而有节奏,既不会被远处的巡逻武士察觉,又能准确传递出约定的暗号。
敲击声落下后,庭院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苏墨耐心等待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从老胡杨浓密的树影后闪出,动作迅捷而轻盈,落地时悄无声息。来人一身粗布仆役打扮,头上裹着灰色头巾,脸上沾着些许尘土,看起来颇为憔悴,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透着难以掩饰的警惕与急切。
“苏公子?”黑影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正是潜入王宫卧底的吉安。
“是我。”苏墨连忙回应,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谢姑娘如今情形如何?是否安好?”
听到苏墨的声音,吉安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与哽咽,连忙说道:“苏公子放心,姑娘安好!只是……只是被慕容烈软禁在了西偏殿,身边有青杏、绿萼两位姑娘贴身护着,日常饮食倒是未曾苛待,但殿外派了重兵把守,日夜巡逻,防守严密得插翅难飞!”
他说起“插翅难飞”四个字时,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无奈。这些日子,他虽能借着仆役的身份偶尔远远望见谢研,却始终无法靠近,更别提设法营救,心中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苏墨闻言,悬着的心微微一松。只要谢姑娘安好,便有营救的希望。他定了定神,继续问道:“西偏殿的具体布防如何?有无薄弱之处?换防的时间是何时?”
这些信息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营救计划的成败。苏墨的语气带着几分凝重,目光紧紧盯着吉安,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吉安不敢耽搁,快速回忆着这些日子暗中观察到的情况,语速极快地说道:“西偏殿位于王宫西侧,背靠宫墙,周围有四名武士日夜值守,每隔一个时辰换防一次。不过……西侧马厩旁有一道小门,平日里极少有人出入,守卫最为薄弱,只有两名武士看守,每日午夜时分换防,中间有大约一炷香的空隙,那是唯一的机会!”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得整齐的纸,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这是青杏从慕容烈书房偷来的青唐布防图,姑娘让我务必亲手交给殿下,说或许能派上用场。”
苏墨连忙接过布防图,指尖触及纸张,能感觉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条与字迹。他没有立刻展开查看,而是快速将其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贴身藏好。这张布防图凝聚着几人的心血,是营救谢研的关键,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随后,苏墨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枚玉佩通体莹白,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正是谢家军的信物,凭此玉佩,可在谢家军中通行无阻。他将玉佩递给吉安,语气郑重:“持此玉佩,今夜便设法出城,去城外三十里处的清风寨寻谢浩楠将军,将这里的情形一一告知,包括谢姑娘的位置、西偏殿的布防以及慕容烈的动向,让他尽快做好接应准备。”
吉安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他紧紧攥在手中,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郑重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布防图还有一份,定不负公子所托,今夜便出城送信!”
“事不宜迟,你快走!”苏墨低声催促道,“一路上务必小心,避开城中的巡逻队,莫要引人怀疑!若遇到紧急情况,可弃信自保,切记,活着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属下知晓!”吉安再次点头,深深看了苏墨一眼,而后不再迟疑,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夜色一般,悄无声息地朝着偏院外掠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树影婆娑的小径尽头。
苏墨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那道黑影彻底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拍了拍怀中的布防图,确认无误后,转身朝着茅房的方向缓步走去。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道孤寂而坚毅的剪影。他的步伐依旧平稳,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寻常如厕归来的宾客,看不出丝毫异样。
回到正殿时,殿中的歌舞依旧热闹。赵珩正与一位青唐官员谈笑风生,见苏墨回来,只是微微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言。苏墨默默回到原位侍立,与谢玥对视一眼,目光沉静,心中却已开始盘算起来。有了布防图与准确的情报,营救谢研的计划终于有了眉目,但慕容烈心思缜密,王宫戒备森严,想要顺利救出谢研,还需谨慎筹谋,一步都不能出错。
殿中的烛火依旧明亮,映照着满殿的喧嚣与繁华,可苏墨的心中,却已是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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