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时,旺角砵兰街后巷。
霓虹灯的余光勉强照进这条狭窄的巷子,地上满是积水、垃圾和呕吐物的痕迹。空气中混合着油烟、尿液和某种甜腻的化学气味。
王平安穿着便衣,站在巷口阴影里。陈志伟和几名便衣警员分散在周围。
“就是这里?”王平安问。
“线人说,最近几个星期,这一带成了‘雪魄’的主要交易点。”陈志伟低声说,“吸食者大多是年轻人,有些甚至还是学生。”
巷子深处传来压抑的呻吟声。
王平安示意其他人原地待命,自己独自走进去。
转过一个拐角,他看见了。
三个年轻人蹲在墙角,围着一个锡纸。其中一人用打火机在锡纸下加热,白色的粉末在高温下升起青烟,被他用吸管贪婪地吸入。
他的同伴迫不及待地等着轮到自己。
王平安走近时,他们甚至没有察觉。
“警察。”王平安亮出证件。
三个年轻人像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但动作已经迟缓。其中一个转身想跑,却踉跄摔倒在地。
王平安抓住最近的那个,按在墙上。男孩最多十八九岁,脸色惨白得不正常,瞳孔扩散到几乎看不到虹膜,整个眼球像两颗白色的玻璃珠。
“东西哪来的?”王平安问。
男孩眼神涣散,嘴角流着涎水,痴痴地笑:“天使……天使给的……圣洁……好圣洁……”
王平安从他口袋里搜出一个小塑料袋。
纯白色粉末,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袋子一角印着一个小小的图案——确实是化学分子式,旁边有一个精致的十字架。
他捏起一点粉末,凑到鼻尖。
没有一般毒品的酸涩或刺鼻气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甜香,像教堂里烧的香。
“带回去。”王平安将袋子装进证物袋。
陈志伟带人将三个年轻人铐上警车。其中一个在被押上车时突然开始剧烈抽搐,口中发出非人的嚎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白,像正在被漂白。
“快!送医院!”
警车呼啸而去。
王平安留在巷子里,用手电筒仔细检查地面。在墙角一堆垃圾下面,他发现了几十个同样的空袋子,都印着那个“化学式+十字架”的标志。
还有一张被揉皱的纸片,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
“圣洁的毒,通往天堂的捷径。”
字迹工整,有力。
王平安将纸片也装起来,走出巷子。
夜空无星,只有城市的光污染将天空染成暗红色。
他抬头,望向半山方向——那里是豪宅区,也是李思辰出狱后暂住的地方。
“陈志伟。”
“在,王sir。”
“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李思辰。还有,查陈文山研究所的所有进出记录,特别是化学品的采购和消耗。”
“明白。”
王平安坐进车里,看着手中的证物袋。
白色粉末在密封袋里微微晃动,像雪。
香江不下雪。
但有一种雪,正在黑暗中无声飘落。
11月22日,上午九时,林芷晴律师事务所。
会议室里坐着六名律师,都是“犯罪记录封存计划”的核心成员。长桌上摊满了文件、草案、案例研究。
林芷晴站在白板前,用红色马克笔圈出一个名字:李思辰。
“这是我们的样板。”她说,“社会关注度高,案件有争议性,但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改造成功’。如果我们能帮他顺利回归社会,接下来推动法案就会顺利得多。”
一名年轻律师举手:“林大状,但李思辰的案子……毕竟是七条人命。舆论压力会不会太大?”
“舆论是可以引导的。”林芷晴平静地说,“我们已经联系了几家友好媒体,接下来会有一系列专题报道,讲述他在狱中的转变,他的信仰,他的学术成就。公众会看到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而不是一个杀人犯。”
“万一他再犯呢?”另一名律师问。
“那我们就全完了。”林芷晴承认,“但风险评估必须做。我和陈教授谈过,也请了心理专家评估——所有结论都显示,李思辰再犯的可能性极低。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繁忙的街道:“我们做这件事,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是为了一个理念——法律应该给人希望,而不是终身惩罚。如果我们因为害怕风险就放弃,那这个理念永远无法实现。”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王平安走进来,没有敲门。
所有律师都愣住了。
“王sir?”林芷晴皱眉,“这是私人会议……”
“我知道。”王平安将一份报告扔在桌上,“这是昨晚在旺角查获的新型毒品‘雪魄’的化验报告。纯度百分之九十六,含有三种未公开的合成成分,其中一种的分子式——”
他指着报告上的化学式:“——和你那位‘样板’在狱中发表的论文里的一个公式,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会议室鸦雀无声。
林芷晴拿起报告,快速浏览,脸色渐渐发白:“这……这可能是巧合。化学式相似很正常……”
“那这个呢?”王平安又扔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雪魄”的包装,“十字架加化学式。宗教加科学,忏悔加犯罪——这不正是李思辰现在的人设吗?”
律师们面面相觑。
“王sir,你这是在暗示李思辰和毒品案有关?”林芷晴的声音冷了下来,“有证据吗?还是说,你只是因为不喜欢他,就随便找东西往他身上泼脏水?”
“我在查案。”王平安盯着她,“而你的‘样板’,恰好出现在所有线索的交汇点。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法律讲证据,不讲巧合。”林芷晴挺直脊背,“如果你有确凿证据证明李思辰犯罪,我第一个支持你抓他。但如果没有——请你尊重司法程序,也尊重我们律师的工作。”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其他律师低下头,不敢插话。
“林大状。”王平安缓缓说,“你是个好律师,我相信你是真心想推动司法改革。但有些事,不是法律条文能涵盖的。有些人,不是悔改就能变好的。”
“那由谁来判断?”林芷晴反问,“你吗?王sir,如果警察可以凭‘感觉’就断定一个人有罪,那我们还要法律干什么?还要法庭干什么?”
王平安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点头:“你说得对。法律是底线。”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下:“但林大状,我给你一个忠告——离李思辰远一点。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门关上。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良久,一名律师小声说:“林大状,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评估?”
林芷晴看着桌上的报告,手指微微颤抖。
但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恢复坚定:“不。我们不能因为警察的怀疑就放弃。如果连我们都不相信司法改造的可能性,那还有谁会信?”
她将报告推开:“继续工作。下周的听证会,我们要赢。”
律师们重新低头看文件,但气氛已经不同了。
没有人注意到,林芷晴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而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了下来。
第一滴雨打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像眼泪。
12月14日,晚上九时十七分,跑马地雅仕阁高级公寓。
浴室的水流声已经持续了四十七分钟。
林芷晴站在浴室外,第三次抬手想要敲门,却又放下了。儿子林浩哲今年十七岁,正处于最叛逆的年纪——上个月刚因为逃学被发现,母子大吵一架后,他已经连续三天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只有吃饭和洗澡时才出来。
水流声还在继续。
“浩哲?”她终于敲了敲门,“你洗很久了。”
没有回应。
只有水流冲击瓷砖的单调声音。
“浩哲?”
她皱起眉头,转动门把手——反锁了。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来。她快步走到客厅,从抽屉里找出备用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时,她的手在抖。
浴室门推开。
白色蒸汽扑面而来,镜面一片模糊。浴缸的水龙头还在哗哗流着,水已经满溢出来,在地面积了薄薄一层。
林浩哲仰面躺在浴缸里。
身体半浮半沉,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头发像水草般散开,眼睛半睁着,瞳孔扩散到几乎看不见虹膜。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左手臂搭在浴缸边缘,手腕内侧有三个新鲜的针孔,周围有轻微的淤青。
浴缸边缘放着一个银色的小锡纸盒,里面还残留着少许白色粉末。旁边是一支用过的注射器。
林芷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大脑拒绝处理眼前的画面。这一定是噩梦,一定是。她用力眨了眨眼,画面没有消失。
她缓缓走过去,脚步在水里溅起轻微的声响。
“浩哲?”
声音轻得像耳语。
她伸手碰了碰儿子的脸——冰冷,柔软,像一块浸水的海绵。她突然缩回手,好像被烫到一样。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小盒子。
纯白色粉末。
盒盖内侧印着那个标志:化学分子式,旁边是十字架。
她认得这个标志。一个月前,王平安扔在她会议室桌上的那个证物袋里,就是这东西。
“雪魄”。
她儿子在吸“雪魄”。
不,不只是吸——他注射了。
林芷晴腿一软,跪在浴缸边。水浸湿了她的西装裤,但她感觉不到冷。她伸手想抱起儿子,但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动物。
没有眼泪。
眼睛干涩得像沙漠。
她只是跪在那里,看着儿子惨白的脸,看着那些针孔,看着那个银色的小盒子。
时间失去了意义。
直到客厅的电话铃声刺破死寂——叮铃铃,叮铃铃,一遍又一遍。
她机械地站起身,走到客厅,拿起话筒。
“喂?”
“林大状,我是王平安。”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我们刚截获一批‘雪魄’,包装上有特殊标记,指向可能的生产来源。我想问你……”
“我儿子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说什么?”
“我儿子死了。”林芷晴重复,声音平静得可怕,“在浴缸里。注射了‘雪魄’。”
长久的沉默。
然后:“地址。我马上到。”
“跑马地雅仕阁,17楼b座。”
她挂断电话,走回浴室。
这次她抱起了儿子。十七岁的少年,体重不算轻,但她抱得很稳。她把他从水里抱出来,放在铺着白色瓷砖的地面上,用浴巾轻轻擦干他的身体。
动作温柔得像在照顾婴儿。
她检查他的手臂——不止三个针孔。上臂、肘窝、甚至脚踝,都有新旧不一的针孔。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是新鲜的。
他吸毒多久了?
她为什么不知道?
她是全香江最顶尖的大律师,能在法庭上洞察最微妙的谎言,却没能看出儿子手臂上的针孔。
林芷晴终于开始颤抖。
她跪坐在儿子身边,握着他冰冷的手,身体像风中落叶般抖动。但眼泪依然流不出来,眼眶灼热得像要烧起来。
门铃响了。
她没动。
然后是敲门声,越来越重。“林大状!开门!”
她站起身,走过去开门。
王平安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两名警员和一名法医。他看到林芷晴的样子——湿透的西装,空洞的眼神,颤抖的身体——立刻示意其他人留在门外。
“让我看看。”
他走进浴室,蹲下身检查林浩哲的尸体。法医跟进来,开始初步检查。
“死亡时间大概两到三小时前。”法医低声说,“注射过量导致急性心衰。这白色粉末……就是‘雪魄’。”
王平安拿起那个银色盒子,仔细查看。盒盖内侧除了那个标志,还有一行极小的钢印编号:Sp-1214-03。
“Sp代表‘雪魄’,1214是日期,03是批次。”他看向林芷晴,“这是最新一批。市面上还没出现。”
林芷晴靠在门框上,声音沙哑:“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儿子拿到的是‘新品’,还没流入市场的那种。”王平安站起身,“要么他认识很上游的人,要么……”
他停顿了一下:“……有人特意给他。”
林芷晴的眼睛慢慢聚焦:“特意?”
“这只是推测。”王平安说,“但‘雪魄’的流通非常隐蔽,普通年轻人很难接触到,更别说拿到还没上市的新批次。”
他走到林芷晴面前:“你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人接触过浩哲?”
林芷晴的脑子像生锈的机器般缓慢转动。
特别的东西?
一周前,她收到过一个匿名快递,里面是一本圣经。她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教会寄的。
接触过浩哲的人?
浩哲上个月说认识了一个“很酷的叔叔”,带他去参观实验室,看“神奇的化学反应”。她当时忙着一个案子,没细问。
实验室。
化学。
李思辰在陈文山的研究所工作。
林芷晴突然转身冲向客厅,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翻找。终于,她找到了一本硬皮笔记本——浩哲的日记。
她颤抖着翻开最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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