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的晨光总裹着浓淡相宜的艾香。林墨的指尖温热，正将一团棕褐色的温阳药糊匀速填入李婶的神阙穴（肚脐）。药糊是昨晚用肉桂、小茴香配着三分当归末，加黄酒新调的，带着一股辛散的药香。“婶子，您这宫寒偏血瘀，脐疗好比给身子点个‘小太阳’，药力会顺着经络暖遍全身。” 他低声叮嘱，“待会儿艾灸时，感觉皮肤发红、热力往里钻就行，千万别贪热烫着了。” 苏清瑶在旁整理刚到的药材，把晒干的艾叶按年份分类装袋，陈小雨则趴在桌上抄写家庭脐疗口诀，鼻尖沾了点艾绒也没察觉。
“哐当” 一声，医馆厚重的木门被推开，打破了这份静谧。马明哲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盛景资本的李总与两位黑衣保镖，手里的黑色公文包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与医馆的木质家具、墙上的锦旗格格不入。
“林墨，开门见山吧。” 李总没等让座，就将一份红色封面的文件拍在诊桌上，“盛景资本愿出八千万全资收购百草堂，产权、品牌、技法全归我们。后续追加两千万改造成高端会员制养生会所，你出任首席技术官，年薪两百万加年底分红。”
“八千万？全资收购？” 陈小雨手里的毛笔 “啪” 地掉在纸上，墨水晕开一片，“要把百草堂改成只收有钱人的会所？”
林墨的目光落在 “收购协议” 四个烫金大字上，指尖微微发紧。八千万，不只是能翻新医馆、建药材基地，更能实现他和苏清瑶聊过的梦想 —— 建中医传承研究所，将祖父的医案数字化，系统研究艾草药理。这些需要巨额投入的构想，此刻触手可及。资本最致命的诱惑，从不是金钱本身，而是它精准描绘了你心中所渴的蓝图。他下意识瞟了眼墙角漏雨的痕迹，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李总看穿他的动摇，慢条斯理地翻协议：“改造后有恒温艾灸室、VIp 诊疗间，进口设备配全球采购药材。你不用应付普通患者，每天只接三五个高端客户，既轻松又体面。中医要摆脱‘小作坊’标签，得靠精英阶层认可，才能走向国际，这不是你作为中医的追求？”
马明哲站在一旁，脸色复杂，低声补充：“林墨，我知道你念旧，但百草堂守着老街永远是小医馆。八千万能让你实现所有理想，别太固执。” 末了攥了攥拳，补了句：“这是我能争取的最后机会，我…… 尽力了。”
林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指尖划过 “最低充值十万”“非会员谢绝入内” 的条款，那些鲜活的面孔立刻冲散了幻象：外卖骑手小王冒雨治腰痛，兜里只揣两百块说 “能治就治”；失眠十年的张大爷，每次来都带自种青菜，局促地说 “别嫌弃”；乐乐高烧时，张姐抱着孩子哭着冲进医馆，说 “砸锅卖铁都愿意”。祖父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墨儿，医馆的‘医’是对症下药，‘馆’是给老百姓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猛地合上协议，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神异常坚定。这便是高光时刻 —— 面对八千万与职业理想的双重诱惑，他穿透资本包装，守住 “医为百姓” 的本质，以普通人的信任为铠甲，断然拒绝背离初心的交易，尽显中医人风骨。
“李总，马主任，多谢厚爱，但百草堂不卖。” 林墨将协议推回去，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们要赚钱的高端会所，我要给老百姓治病的医馆，本质不同。”
“你疯了？” 李总脸色沉下来，“八千万够你几辈子衣食无忧！守着这破医馆应付穷患者，值得吗？”
“值得。” 林墨指着满墙锦旗，“这些是患者托付性命的信任。小王的腰痛两百块能治，张大爷的失眠靠几毛钱艾条缓解，乐乐的高烧不用砸锅卖铁。这些，是高端会所给不了的，也是我守着百草堂的意义。”
赵铁山扛着艾草从后院进来，把艾草往地上一放，声音洪亮：“李总，你不懂中医更不懂人心！中医是老百姓的救命稻草，林墨祖父说‘医不分贵贱，药不论贫富’，你改会所是断普通人活路！”
苏清瑶走到林墨身边：“高端会所的‘标准化养生’，违背中医‘辨证施治’核心。所谓精英调理，不过是昂贵包装卖普通服务，而百草堂的价值，是给普通人开对症又实惠的方子。”
陈小雨也鼓起勇气：“我小时候哮喘家穷，大医院治不起，是林师傅用最便宜的三伏灸调好的。改成会所，像我这样的孩子就没地方治病了！”
李总被说得哑口无言，猛地一拍桌子：“林墨，你别给脸不要脸！等着后悔吧！” 转头对马明哲说，“通知下去，扶持城西‘益生堂’，我倒要看看他这小医馆能撑多久！”
马明哲看着林墨，眼神满是惋惜，叹了口气：“你会为今天的决定付出代价的。”
“我不怕。” 林墨拿起祖父留下的旧铜秤，轻轻放在桌上，“祖父用这杆秤称了一辈子药材，也称了一辈子良心。钱没了能再赚，良心没了找不回来。只要还有一个患者需要，我就守下去。”
李总气得脸色铁青，摔门而去。马明哲迟疑了一下，也摇了摇头跟着离开。
“师傅，你真拒绝了八千万？” 陈小雨仍不敢相信，伸手摸了摸协议。
林墨笑了笑，拿起艾绒放进铜制艾炷炉，火苗燃起，青烟袅袅：“钱换不走百草堂的魂。” 他看向苏清瑶，“我们慢慢来，攒钱修墙、找农户合作药材、一点点添设备，守住初心就什么都不怕。”
苏清瑶满眼敬佩：“真正的中医，是靠对症下药和患者感谢积累的，不是资本堆砌的。”
中午，消息传遍老街。张大爷提着刚蒸的馒头赶来：“林大夫，做得好！咱们老百姓就需要这样的医馆！” 张姐抱着乐乐送来画，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百草堂”：“乐乐说要保佑医馆一直都在。” 其他街坊或送蔬菜，或主动提出修墙，温暖挤满了医馆。
夕阳将百草堂的影子拉得很长。送走最后一位患者，林墨轻轻闩上门。医馆内，艾烟余韵与饭菜香交织，踏实而温暖。他把祖父的铜秤擦了又擦，放回原处。
苏清瑶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拒绝了盛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墨点点头，目光掠过墙角水渍，望向窗外。对面商铺的霓虹灯已然亮起，街角似乎有陌生人影驻足打量。他知道，真正的风浪或许才刚刚开始。但他点燃一支新艾条，红光明灭间，青烟笔直上升 —— 这艾火既然点了，就要为该照亮的人，一直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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