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刚才还在对着星舰残骸大快朵颐的虫王“招财”，此刻竟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般。
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后弹跳，几条刚进化出的锋利节肢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火星。
“吱——！吱——！”
它的鸣叫不再是欢快的进食信号，而是一种极度惊恐、甚至带着生理性反胃意味的尖啸。
苏软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对劲。”
她低声呢喃，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查看。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瞬间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拉回了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
“别过去。”
凌夜的声音低沉，以他为圆心，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精神力屏障轰然张开，将苏软严严实实地护在其中。
那不是防御，那是为了隔绝某种……肮脏的污染。
“招财”刚才咬开的那个底舱大洞里，并没有像其他舱室那样倾泻出值钱的矿石或零件。
相反，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着尸体高度腐烂的恶臭，以及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像是毒雾一般，从那个漆黑的洞口喷涌而出。
就连周围那些原本贪婪进食的普通甲虫，也被这股气息逼得纷纷退避，仿佛那里面藏着连食腐生物都无法忍受的罪恶。
“那是……什么味道？”
雷蒙捂着鼻子走了两步，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竟是连连后退。
苏软在凌夜怀里挣扎了一下，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杏眼此刻也变得凝重。
“凌夜，放开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凌夜低头看向她，缓缓松开了手。但他依然紧贴在她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两人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一步步走向那艘破损的旗舰底舱。
强光手电的光束刺破了黑暗。
光束晃动，首先照亮了一只悬在半空的小脚，脚上还穿着一只可爱的、画着卡通兔子的小鞋。然而，顺着脚踝往上，却是一条被硬生生嫁接上的、布满倒刺的昆虫节肢。
苏软的呼吸猛地一窒。
光束继续上移，照亮了舱内的全貌。
那一刻，苏软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被瞬间冻结。
这哪里是货舱。
这分明是人间地狱。
巨大的舱室内，堆叠着如同垃圾山一样的“货物”。那不是金属，也不是物资。
那是人。或者说，是曾经被称为“人”的生物。
无数具尸体被随意地扔在一起，他们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姿态。有的背后被强行缝合上了巨大的、还在渗着黑血的猛禽翅膀；有的双腿被截去，取而代之的是粗壮却早已坏死的兽类后肢；更有甚者，半个头颅都被机械和兽骨强行拼凑，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那些粗糙的缝合线像是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爬满了这些苍白、畸形的躯体。
没有尊严，没有怜悯，只有冷静、精密到令人发指的暴行。
“呕——”
身后的雷蒙再也忍不住，扶着舱门剧烈地呕吐起来。他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可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他对“恶”的全部认知。
苏软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突然，一阵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像是小猫呜咽般的呻吟声，从那堆尸山的深处传来。
苏软的瞳孔骤然收缩。
“还有活人！”
她不顾凌夜的阻拦，疯了一样冲进那个恶臭熏天的舱室。
凌夜脸色一变，手中的精神力化作无形的利刃，瞬间清除了挡在苏软面前的几具尸体。
在舱室的最深处，几个锈迹斑斑的巨大铁笼子映入眼帘。
笼子里，蜷缩着七八个身影。
那是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看起来只有三四岁。
他们身上插满了各种粗细不一的透明管子，管子里流淌着诡异的绿色液体。有的孩子手臂上已经长出了黑色的鳞片，有的背后隆起了巨大的肉瘤，正在痛苦地搏动。
他们没有哭，也没有叫。一双双原本应该清澈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得像是个黑洞，麻木地注视着闯入者，仿佛早已灵魂枯竭。
苏软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离笼边最近的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的右臂被齐根切断，接上了一只巨大的、闪着金属寒光的螳螂前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
看到苏软的手伸过来，小女孩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不似人类的、嘶哑的低吼。那是野兽在面对威胁时的本能反应。
苏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别怕……”
她的声音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别怕，现在没有人会伤害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突兀而刺耳的笑声，从舱门口传来。
那个被“招财”抓花了脸、此刻正被两名士兵押解着的海盗团长萨尔，竟然在笑。
他抬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看着舱内的惨状，眼中没有一丝恐惧，反而透着一种癫狂的兴奋。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萨尔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着看向苏软，“这可是进化史上伟大的艺术品！是迈向‘完美’的必经之路！”
“艺术品？”苏软猛地回头，眼中的怒火仿佛能将人焚烧殆尽。
“当然！”萨尔不知死活地昂起头，语气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想要创造出‘完美战士’，总要有些淘汰下来的废料。这些小崽子撑不过基因排异反应，死了也是活该，他们低劣的基因本就是对宇宙的污染！”
“闭嘴。”
一道声音响起。
很轻，很淡，却让在场的所有人仿佛置身于绝对零度的深渊。
凌夜慢慢地转过身。
他的瞳孔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竖瞳，那是白虎兽性彻底被激怒的征兆。
原本收敛在体内的SS级精神力，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
“砰！砰！砰！”
周围的金属舱壁在恐怖的精神力威压下，竟然开始扭曲、凹陷，发出令人牙酸的悲鸣。
“你说他们……是废料？”
凌夜迈出一步。
“咔嚓——”
萨尔原本嚣张的表情凝固了。他感觉到一股无形却恐怖的力量，像是一只巨手，死死地捏住了他的全身骨骼。
“呃……咳……”萨尔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他的身体被迫缓缓悬空，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后折叠。
“在我眼里，”凌夜走到悬空的萨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比看一只死虫子还要冷漠，“你这种东西，连废料都不如。”
“既然你们喜欢融合……”凌夜的手指微微收拢。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在SS级精神力的精确操控下，萨尔的四肢骨骼被一寸寸捏碎，随后被恐怖的压力强行挤压、揉捏、扭曲，血肉模糊地融合在一起，就像他曾经对那些孩子做过的那样。
但他死不了。凌夜避开了他的要害。
这种痛苦，将伴随他每一秒的呼吸，直到生命的尽头。
凌夜转过身，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此时的苏软，已经顾不得去管那个生不如死的海盗头子。
她颤抖着打开了笼子，那个拥有螳螂手臂的小女孩因为恐惧，挥舞着锋利的前肢向她刺来。
“噗嗤——”
锋利的骨刺划破了苏软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软软！”凌夜瞳孔一缩，就要冲过来。
“别动！”苏软厉声喝止了他。
她没有管自己的伤口，而是趁着小女孩愣住的那一刻，猛地将她抱进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苏软一边轻柔地拍着小女孩僵硬的脊背，一边凭空取出一杯系统中的灵泉水。
她顾不得解释，直接将清澈的灵泉水洒了一些在小女孩身上那些溃烂的伤口上。然后把水杯小心翼翼地喂到女孩干裂的嘴边：“喝下去，乖，喝下去就不疼了……”
灵泉水特有的清甜气息，似乎有着某种安抚灵魂的魔力。小女孩空洞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她迟疑着，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虽然那只畸形的螳螂手臂无法消失，但那深入骨髓的排异痛苦，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奇迹般的缓解。小女孩原本紧绷的身体，在苏软温暖的怀抱中，一点点软了下来。
“呜……”一声压抑了太久的、破碎的哭泣，终于从她喉咙里溢出。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其他的笼子里，那些原本麻木的孩子们，在看到这一幕后，眼中纷纷燃起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微光。
凌夜站在笼子外，看着那个不顾满身血污、正温柔地给每个孩子喂水的苏软，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既疼，又软。
他大步走过去，蹲下身，沉默地握住了苏软受伤的手臂。精纯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她的伤口上，替她止血。
“凌夜，”苏软正忙着解开一个小男孩脚上的镣铐，声音有些沙哑，“那个‘影子’，哪怕是躲在地狱里，也要给它拽出来，晒个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那个小女孩，突然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地拽住了苏软的衣角。
她张了张嘴，因为长期未说话，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潘……潘多拉……”
苏软一怔，连忙蹲下身，用尽可能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你说什么？宝贝，别怕，慢慢说。”
小女孩眼中闪烁着巨大的恐惧，用尽全身力气：“潘多拉……他们说……那里……还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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