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能等到那个安稳的豆浆油条清晨。
电脑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幽幽跳动,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右下角的系统日志显示,距离“静夜思”后台第一次数据自动抓取只剩下三分钟。
本该是一次平平无奇的数据归档。
但我那双被信息喂养出来的眼睛,在扫描上传列表时,被一行不起眼的红色代码刺了一下。
那是三份学生的心理评估报告。
文件属性里的“最后修改时间”,明晃晃地停留在凌晨两点十七分。
我记得很清楚,负责这几份档案的李医生,昨天下午五点在社区门口碰到我时,还在抱怨系统卡顿,说她赶在下班前最后一分钟才点完提交键。
一个从不熬夜的中年医生,会在凌晨两点爬起来修改几份已经走完流程的报告?
除非,动鼠标的不是她。
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我调出了哈希值校验工具。
两串字符在屏幕上快速滚动、比对,然后弹出了一个刺眼的“mISmAtch”(不匹配)。
原文件还在服务器的缓存区里没被彻底覆盖。
我点开对比窗口,左边是原始版本,右边是现存版本。
原版:“受访者表现出明显的应激回避反应,疑似遭受长期精神控制,建议深度干预。”
现版:“受访者适应性情绪波动,随环境变化产生轻微焦虑,属青春期正常范畴。”
二十七个字,就把三个孩子从“幸存者”变成了“叛逆期少年”。
我想都没想,直接追踪修改来源。
Ip地址显示是县医院信息科的内部端口,但在“操作员身份”那一栏,登录账号却是一个陌生的Id:EdU-SUp-09。
EdU,教育局的前缀。SUp,督导员。
这不仅仅是篡改病历,这是在系统内部清洗记忆。
他们要把受害者变成普通病人,把那段经历变成普通的伤风感冒。
我没报警,也没给顾昭亭打电话。
现在捅出去,对方顶多推个临时工出来顶包说是“数据录入失误”。
我需要知道这根线头后面拴着哪只蚂蚱。
我拉开抽屉,翻出一瓶眼药水滴进干涩的眼睛里,然后切入社区政务云的后台,调取了近半年全县心理干预案例的流转路径图。
这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但在我的脑子里,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迅速重组。
成百上千个案例里,有七个孩子的轨迹呈现出诡异的重合:初诊异常—复诊修改为“正常”—然后流向同一个终点。
第三方机构:“心桥发展中心”。
我顺手查了一下这家机构的企业信用信息公示。
法人代表那一栏写着三个字:赵文博。
这名字我很熟。
许明远书架最上面那排,有一本厚得像砖头的《行为矫正学》,作者就是他。
许明远的大学导师。
果然,这蛇没死透,它的头还在别处吐信子。
但我还发现了一个更隐蔽的逻辑钩子——所有被修改后的报告,因为评级降低,不再进入“重点监护库”,而是触发了一个隐藏流程,自动推送至“特殊教育资源分配系统”。
这意味着,这七个孩子会被系统判定为“不适合普通公立教育”,进而被分流。
分流去哪?
我深吸一口气,利用社区技术员的权限,向“心桥中心”的线上服务平台发送了一个伪装成“系统兼容性测试”的访问请求。
对方的防火墙很松懈,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个社区小职员敢在半夜摸老虎屁股。
我下载了一份名为《服务流程规范V2.0》的未加密手册。
翻到第十九页,一行加粗的宋体字让我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m级客户优先推荐封闭式管理校区,配套使用‘定型剂β’辅助课程进行情绪稳定。”
m级。model。模型。
原来所谓的“治疗”,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回收。
我关掉文档,截屏保存。
这证据够狠,但还缺一个“人”。
我需要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亲手按下那个确认键。
我拿起手机,给妇联主任发了一条微信,措辞很官方:“主任,关于‘静夜思’二期,我有个想法。考虑到专业性,是否可以邀请本地的‘心桥发展中心’参与合作?我看过他们的资质,很硬。”
按照流程,这种工作汇报的会议纪要,明天一早就会自动抄送给相关协作单位,其中就包括教育局。
这是一块带血的饵。
如果他们真的在盯着这批孩子,看到我们要把“心桥”拉到聚光灯下,一定会慌。
因为一旦合作公开,所有的档案都要接受二次审计,那些藏在暗处的猫腻就会见光死。
他们必须赶在合作敲定前,把所有可能泄露秘密的原始数据彻底转移或销毁。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窗外的野猫叫了两声,凄厉得像婴儿哭。
晚上九点四十一分。
屏幕上那个一直静默的监控窗口突然红了。
有人咬钩了。
有人正通过VpN跳板,试图强行登录县医院的数据库,正在批量导出那七名儿童的原始脑电图数据。
对方的手法很老练,用了三层代理Ip,但我根本不需要追踪Ip。
我只需要看着那个最终接收数据的邮箱后缀。
@xinqiao-dev.。
发件人备注:行政主管。
他们怕了。
他们怕我们掌握那些孩子脑电波里的秘密,所以急着把原始数据抽走,造成“文件损毁”的假象。
我没去拦截。数据导出的一瞬间,我的键盘敲下了最后一行代码。
一份名为《2023年度信息化建设漏洞分析》的压缩包已经生成。
里面装着这七份被篡改的报告、异常登录的日志、以及刚刚发生的这次非法数据转移的全过程录屏。
我不打算把它交给县里。
这个盖子,县里未必揭得开,或者说,未必愿意揭开。
我打开了省卫健委的官网,找到了那个藏在二级菜单下的“基层医疗安全直报通道”。
这是唯一一条不需要经过任何中间环节,直接通往省厅服务器的路径。
上传。
在备注栏里,我只敲了一行字:“建议加强对第三方心理服务机构的数据审计,部分接口存在严重逻辑漏洞。”
进度条走到100%。
二十四小时后,省里的专项督查组就会看到这份“技术报告”。
他们会顺着这些所谓的“漏洞”,摸到一根沾满泥污的锁链。
我合上笔记本,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撞击肋骨的声音。
屋里的灯没开,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身后那面斑驳的墙上。
我以为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直到第二天周五上午,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平静。
来电显示是文化馆的老张。
“小林啊,你那个‘第三扇门’的展览,”老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飘,像是刚跑完五公里,“刚才有人送来个东西,指名道姓要放在展览最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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