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写着“游戏还没结束”的纸条,像是一块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吞不下也吐不出。
真正的宣战,在周五上午十点准时送达。
文化馆的小王送来一份加急文件,眼神躲闪,把东西往我桌上一扔就跑了。
牛皮纸袋里装着《关于青溪镇老街14号房屋安全鉴定的告知函》,红头文件,措辞严厉。
结论只有一行加粗黑体:d级危房,承重结构严重老化,随时有坍塌风险,建议立即拆除。
附件里跟着一份厚达三十页的专业鉴定报告,盖着市级检测机构的钢印,每一页都有两名一级注册结构工程师的签名。
做得真漂亮。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慌得六神无主,去找顾昭亭求助。
但我现在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划过这份“完美”的报告。
我的手指停在报告第12页的页脚处。
编号序列是“2023-Jc-0941”,而上一页是“0939”。
中间少了一个号。
这种由于批量生成模板导致的跳号错误,在Excel自动填充时最容易发生。
更讽刺的是字体。
正文用的是仿宋_Gb2312,但几个关键参数的数字,用的是去年年底才发布的国标新版字体“更纱黑体”的变种。
这份报告的落款日期却是去年的十月。
他们穿越了?
还是说,这份“旧报告”,是昨晚有人连夜用新电脑赶制出来的?
我没有声张,把文件复印了两份,原件锁进保险柜。
然后请了个假,直奔镇建委档案室。
“系统升级,这几天的原始测绘图都调不出来。”档案员是个生面孔,头都没抬,盯着屏幕上的连连看游戏,“下周再来吧。”
“好,那我填个预约表。”
我伏在柜台上写字,余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过他放在鼠标垫旁的一叠A4纸。
最上面那张露出一半,是打印出来的Excel表格,标题栏写着《重点地块清理进度表》。
在“林家老宅”那一栏,状态被标红:“已协调,待执行(周一进场)”。
备注里只有两个字:灭活。
不是拆迁,是灭活。像对待病毒一样。
档案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把文件翻了个面。
就在他翻面的瞬间,我看见表格下方贴着一张黄色便签,上面是一行潦草的圆珠笔字:“赵科说,灰必须扬干净,别留手尾。”
走出办公大楼,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
我站在树荫下,摸出手机。
刚才在低头填表的一瞬间,摄像头已经透过袖口的缝隙,按下了快门。
虽然有点模糊,但“灰必须扬干净”那六个字,像狰狞的伤疤一样清晰。
回到家,我翻箱倒柜找出了姥爷留下的老宅地契复印件,又登入社区内网,调出了1998年房屋普查时的手工登记表。
我打开扫描仪,把现在的墙体裂缝照片和二十年前的草图并在屏幕上。
重合度98%。
如果是危房,这裂缝早就该把墙撕开了。
这二十年来,它们就像老人的皱纹,虽然深了,但位置没变。
这意味着地基稳得像块石头。
我花了一个下午,用绘图软件做了一份《结构沉降对比分析图》,把数据差异标得清清楚楚。
然后将它转化成不可篡改的pdF格式,附上一份《关于质疑危房认定程序合法性的实名举报信》。
收件人栏里,我填入了省纪委监委、市住建局信访办,以及省古建筑保护协会。
点击发送。
抄送给三个不同的媒体邮箱。
这不是为了立刻就能翻案,官僚系统的齿轮转动是很慢的。
我是在制造“已阅”的痕迹。
只要这些邮件躺在服务器里,一旦房子被强拆,这就是渎职的铁证。
现在的公务员,没人愿意为了帮别人掩盖罪证而背上“忽视举报”的雷。
但这还不够。行政手段只能拖延,我要的是护身符。
晚上八点,我在“静夜思”的家长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听说镇上要拆老房子了,大家还有以前在老门口拍的照片吗?我想做个纪念册。”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
家长们对那个所谓的“心理机构”早已恨之入骨,哪怕只是拆个房子,也被他们敏锐地嗅出了“毁尸灭迹”的味道。
十分钟后,第一张照片发出来了。
那是十年前,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老宅门口啃西瓜。
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
我把这些照片拼成九宫格,发到了朋友圈和短视频平台,带上话题#姥姥家的门#和#别让记忆变成废墟#。
我在文案里写道:“它听过太多没被听见的话,现在轮到我们替它说话。这不是危房,这是孩子们的避难所。”
流量的火苗一旦点燃,风就会自己吹过来。
不到半夜,几位退休的老教师转发了我的动态。
其中一位甚至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千字文,称这栋建筑保留了“九十年代乡村教育的最后温情”。
舆论的压力开始倒灌。
镇建委的官方号下面,已经开始有人在问“危房鉴定标准”了。
周日晚上十一点。
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个归属地不明的号码发来短信:“林晚照,别逼我们动你现在的职位。档案室的合同工,随时可以走人。”
我盯着屏幕,指尖有些发凉,但没有抖。
威胁,说明他们急了。
我没有回复,而是打开了电脑,登录了那个我平时只有浏览权限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平台”。
作为一个基层档案员,我没有申报权。
但我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后门——“民间线索直报通道”。
这是为了抢救濒危文化遗产设立的绿色通道,一旦录入,系统会自动生成一个唯一的“遗产代码”,并在24小时内锁定相关地块的变更权限,直到省级专家组完成核查。
我将“林家老宅”的信息填进去,类别选了“乡土记忆空间”,上传了那份对比图,还有那几百张贴满纸条的“第三扇门”照片。
鼠标悬停在“提交”按钮上。
这一步走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和他们,彻底撕破了脸。
窗外的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像极了那天晚上许明远拿着手术刀逼近的声音。
我闭上眼,按下了左键。
屏幕上弹出一个绿色的对勾:“提交成功。线索编号:heritage-2023-x79。系统已自动备案。”
我看着那个绿色的对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你们可以换锁,也可以拆墙。”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道,“但旧钥匙还记得怎么开。只要系统里有这串代码,门就永远关不上。”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
直到周一清晨,我像往常一样走进社区办公室,按下了电脑的主机电源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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