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常州城静得可怕。张老三将最后半块麦饼塞给石头儿，自己嚼着冰碴充饥。红枪营的五十名精锐伏在城墙阴影里，每支长枪都缠着浸油的布条，枪尖涂抹着剧毒的乌头汁。
“记住，”老兵的声音比北风更冷，“摸进大营后先烧粮草，再斩将旗。博洛的帅帐在东南方柏树下，那儿有棵歪脖子松树做记号。”
石头儿紧张地吞咽口水。他第一次参加夜袭，手心全是汗。张老三突然抓住他的手，将冰凉的枪杆按在他掌心：“别怕死。想着你娘被清狗砍断的胳膊，想着你妹子被拖进帐篷的样子——枪尖挑开的就不是喉咙，是畜生的心窝子！”
少年猛地挺直脊梁。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血色记忆如岩浆喷涌而出，烧灼着他每一寸肌肤。
三更梆子响过，张老三猛然挥手。五十道黑影如狸猫般滑下城墙，借着护城河的冰面悄无声息地逼近清军大营。警戒的哨兵抱着长枪打盹，根本没察觉死神已到背后。
“杀！”
红缨枪的寒光在月光下划出致命弧线。最先惊醒的清军刚要示警，喉咙已被枪尖贯穿。石头儿如狸猫般钻进粮草大帐，火折子划亮的瞬间，他看见堆积如山的粮袋上印着“江宁将军府”的印记——这正是博洛从南京运来的军粮！
“点火！”张老三的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浸油的布条在粮草上燃起冲天大火，热浪掀翻了牛皮帐篷。红枪营如蝗虫般涌入火场，凡是穿清军服饰的活口都被长枪贯穿。石头儿在浓烟中穿梭，突然瞥见一顶华丽的金顶帐——帐外守卫的巴牙喇护卫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枪捅穿了咽喉。
帐内烛火摇曳，博洛正搂着侍妾酣睡。石头儿的心跳如擂鼓，枪尖却在距离锦被三寸处颤抖——这就是传说中的清廷亲王？他忽然想起张老三的话：“越是高高在上的畜生，越要第一个宰掉！”
红缨枪如毒蛇吐信，狠狠刺入锦被！
“唔！”博洛在剧痛中惊醒，拔刀格挡时已慢了半拍。枪尖穿透丝被直抵心脏，鲜血喷溅在明黄的帐幔上。这位满洲贵胄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少年提枪而立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你…你是…红枪营…”
石头儿拔出枪，任由热血顺着枪杆流淌：“记住，杀你的人叫石头儿！”
帐外杀声震天。张老三带着主力直奔中军大纛，沿途遇到的清军将领非死即降。当“靖南军”的旗帜插上帅帐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撤！”张老三吹响骨哨。红枪营如退潮般撤离，留下满营火海与遍地尸体。
博洛的死讯传到清军大营时，整个营地陷入死寂。固山额真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那位杀人如麻的亲王竟死于无名小卒之手。直到副将从帅帐拖出尚有余温的尸体，镶白旗将士才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为王爷报仇！”尼堪的咆哮震落帐顶积雪。
清军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疯狂反扑。八旗精锐不计代价地冲击城墙，尸体在护城河前堆成血肉阶梯。李昊站在箭楼最高处，看着潮水般的敌军，突然拔出佩刀割破手掌，将鲜血抹在“惊雷炮”的炮闩上：“全体都有！给老子轰碎这群疯狗！”
炮群齐射的轰鸣声中，李昊看见张老三背着受伤的石头儿退回城内。少年胸口插着三支羽箭，手里却死死攥着博洛的头盔——那顶镶嵌东珠的金盔，在朝阳下反射出妖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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