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意识在深海般黑暗与零星破碎的光影间浮沉,有时能听见模糊的说话声,有时能感受到温暖的灵力流淌过枯竭的经脉,有时又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身体深处隐约的钝痛。
当她再次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时,玄冰洞内已是一片空寂。只有万年玄冰散发出的幽蓝微光和寒气无声流淌,映照着她孤零零躺在冰榻上的身影。
她慢慢地坐起身,银灰色的长发如流水般披泻而下,衬得她越发苍白单薄。脑袋依旧昏沉沉的,像是塞满了浸水的棉絮,记忆的碎片东一块西一块,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她记得自己好像……出去过?还和人打了架?好像……还见到了很多人?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有人吗?”她试探着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在空旷的冰洞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无人应答。
苏见夏不在,陆时衍也不在。那个总是冰着脸、眼神却复杂难懂的好看小哥哥(沈清辞)不在,那个红着眼睛、凶巴巴却会抱着她睡觉的……嗯……夫君(路无涯)?也不在。
一种莫名的、混杂着虚弱和不安的空寂感包裹了她。冰洞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她不喜欢这种被独自留下的感觉。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踉踉跄跄地走到洞口。洞外是神界常见的云海仙山,霞光流转,美得不真实。可这美景却无法驱散她心头那股越来越浓的茫然与躁动。
她该去哪里?回去躺着?还是……去找人?
找谁呢?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闪过沈清辞冰蓝色眼眸里深藏的痛楚,一会儿是路无涯暴躁却温暖的怀抱,一会儿又是苏见夏温柔含泪的脸……还有许多人影、许多声音,混杂着“战神”、“魔后”、“泠音”、“茯苓”这些称呼,吵得她头痛欲裂。
她甩了甩头,银发飞扬。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混乱的冲动,她迈开了脚步,沿着冰洞外蜿蜒的云阶,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脚步虚浮,身形摇晃,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她吹倒。月白色的衣裙在云霞中显得格外单薄,银发随着她的动作无力地飘拂。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下意识地避开那些看起来守卫森严、气息威严的宫殿楼阁,专挑僻静无人的小径走。
神界广袤,仙雾缭绕,亭台楼阁掩映其间,许多地方她似乎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具体关联。偶尔有巡逻的天兵或路过的仙侍看到她,皆是一愣,随即露出或惊讶、或畏惧、或好奇、甚至夹杂着几道不甚友善的打量目光,却无人敢上前阻拦或询问。关于点将台上银发女子手持惊夜枪、直呼主神名讳、被魔尊抱走的种种传言,早已在某些圈子里悄然流传。
白茯苓对周围的视线浑然不觉,或者说,她混沌的意识根本处理不了这些复杂的信息。她只是埋头走着,像是要走到某个能让她安心的地方,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消耗着体内那点不安的能量。
不知不觉,她走入了一片相对僻静的园林。这里古木参天,奇花异草散发着宁静的香气,一条清澈的仙溪潺潺流过,上面架着一座小巧的白玉桥。环境清幽,灵气也比别处温和一些。
白茯苓走到溪边,蹲下身,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银发,苍白的面孔,暗红却空洞的眼眸……这是谁?她伸出手,想去触碰水中的影子。
就在她心神涣散、毫无防备的这一刹那——
异变陡生!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风声的破空锐响,自她身后茂密的仙木阴影中骤然袭来!速度快得惊人,目标直指她毫无防备的后心!
那并非寻常仙力或魔气,而是一支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光泽、仿佛能吸收周围一切光线的短矢!短矢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诡异的暗红色符文,散发出一种阴毒、污秽、专门针对神魂与生机的诅咒气息!
白茯苓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支淬毒短矢已然及体!
“噗嗤!”
利器入肉的沉闷声响,在寂静的园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短矢精准地没入了白茯苓的后心偏左,强大的冲击力带着她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凉的溪边碎石上!
“呃——!”一声短促的、饱含痛苦与惊愕的闷哼从她喉间挤出。
剧痛瞬间炸开!比之前在栖梧宫被霓凰凤焰所伤时更剧烈、更阴冷!那短矢上的诅咒之力如同最贪婪的毒虫,疯狂钻进她的伤口,沿着血脉与经脉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灵力溃散,生机冻结,连神魂都传来被撕裂腐蚀的尖锐痛楚!
温热的鲜血迅速涌出,浸透了月白色的衣裙,在身下蜿蜒开一片刺目的猩红,与她银灰色的长发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白茯苓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颤抖,却连呼救的力气都发不出。暗红色的眼眸因痛苦而涣散,视线开始模糊。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比上次更加迅猛,更加绝望。
偷袭者一击得手,却并未现身,只有一道冰冷怨毒、如同毒蛇嘶鸣般的神念,狠狠刺入她濒临崩溃的识海:
“碍事的贱人!万劫不复去吧!”
是谁?是谁要杀她?
白茯苓的意识在剧痛和诅咒的侵蚀下迅速沉沦。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园林阴影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好冷……
好痛……
为什么……又是这样……
上次是那只小凤凰……这次……又是谁?
青珩……路无涯……见夏……你们……在哪里……
救我……
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意识吞没。她倒在血泊中,银发散落在猩红的血渍里,宛如一幅凄艳而残酷的画卷。
园林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潺潺的溪水声依旧,仿佛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从未发生。血腥气在灵气的掩盖下并不明显,暂时还未引来旁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一道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传来:
“茯苓?茯苓你在哪儿?”
是苏见夏的声音。她与陆时衍配好了新药,返回玄冰洞却发现白茯苓不见了,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和陆时衍分头寻找。
“这里……有血腥味!”陆时衍敏锐的感知先一步捕捉到了异常,他脸色大变,循着气味疾掠而来!
当他冲入园林,看到溪边那倒在血泊中、气息微不可察的银发身影时,饶是见惯生死,也不禁骇然失色!
“茯苓——!!!”
苏见夏紧随其后,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快!救人!”陆时衍嘶声吼道,银白仙力不顾一切地涌出,试图封住伤口,压制那可怕的诅咒之力,同时捏碎了一枚紧急传讯玉符!
玉符破碎的瞬间——
栖梧宫偏殿,正在处理积压政务却始终心绪不宁的沈清辞,腰间一枚冰蓝玉佩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和尖锐嗡鸣!
魔域永夜宫,刚刚镇压了一场边境骚乱、满身戾气未消的路无涯,心口猛地一悸,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急速碎裂、消亡!他血瞳骤缩,毫不犹豫地撕裂空间,朝着神界方向暴冲而去!
血色,再次染红了神界的天空。
而这一次的袭击,远比上一次更加隐秘,更加歹毒,也似乎……指向了更深、更黑暗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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