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星陨峰小院的阳光，似乎比往常更慵懒了几分。洛琳琅躺在她的专属藤椅上，身上搭着沈墨之前买的那条冰蚕丝薄被，手里捧着一本《低功耗阵法优化全解（第三版）》，书页却久久没有翻动。
她的目光落在院角那几株月光草上，心思早已飘远。
【系统007：宿主，你已经盯着那丛草看了半个时辰了。根据《咸鱼行为观测记录》，这种行为通常意味着‘表面发呆，内心算盘打得噼啪响’。在想沈墨？】
洛琳琅在意识里轻轻“嗯”了一声，没否认。
三天前，沈墨被从鬼门关拉回来，送入丹堂最深处的“蕴灵温养池”进行后续治疗。那里有最精纯的灵气和最温和的药力，能缓慢修复他被严重侵蚀的经脉与根基，尤其是背后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虽然最致命的“毒素”已除，但深渊寒髓结晶被剥离后留下的创面，以及被极度寒气损伤的经络，恢复起来极其缓慢且痛苦。
她每天能通过系统查看一次沈墨的实时生理数据和治疗简报。生命体征是稳定了，但那些“疼痛指数”、“经脉萎缩度”、“神魂震荡残余”的曲线，看得她眼皮直跳。
“那小子……”洛琳琅合上书，揉了揉眉心，“醒了吗？”
【系统007：丹堂最新简报显示，绑定对象沈墨于今日辰时三刻恢复意识，持续时间约一盏茶，神识清醒，可进行简单交流，随即因神魂疲惫再度陷入浅层调息。药王谷谷主判定，最危险的阶段已过，正式进入漫长恢复期。】
醒了。
洛琳琅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咚”一声落了地。能醒过来，能交流，就意味着神魂未损，意识清明。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了。
她重新摊开书，这次目光真的落在了字里行间，只是看了没两行，又抬头：“系统，调出他苏醒时的简短记录，还有星衍老头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系统007：调取丹堂监护阵法部分记录（非隐私部分）。沈墨苏醒后第一句话是：“姐姐……没事？” 在得到玄隐子“洛师妹安然无恙，在星陨峰等你”的回答后，他沉默片刻，第二句话是：“盒子……给姐姐。” 随即因精力不济闭目调息。星衍真人与药王谷谷主在场，评价为“求生意志极强，心神首要牵挂明确”。另，星衍真人于昨日向宗主玄嶂真人提交了一份简短报告，提及治疗过程中周天星辰大阵辅助单元‘存在无法解释的稳定性优化’，建议阵堂核查，但未深究。报告密级：低。】
洛琳琅听着，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臭小子，自己差点没了，醒过来先问姐姐，还惦记着那破盒子。
至于星衍真人的怀疑……她并不意外。那老头精明得很，一点不合理的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不过只要没证据指向她这个“废柴师姐”，问题就不大。系统出手的隐蔽性，她还是信得过的。
“算他命大。”她嘀咕一句，重新拿起书，这次似乎能看进去了。
阳光偏移，树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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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堂，蕴灵温养池。
池水并非寻常之水，而是由数十种温和灵药萃取液与精纯灵雾混合而成，呈现出温润的乳白色，蒸汽氤氲，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草木清香。池底与池壁刻满了繁复的聚灵与温养符文，柔光流转。
沈墨半靠在池边特制的玉榻上，大半身体浸在池水中，只露出脖颈和肩膀。他双眼微阖，脸色依旧苍白，唇色淡得近乎透明，但比起之前那死寂的青灰，已然好了太多。湿透的黑发贴在颊边，更显脆弱。
背后那狰狞的伤口已被一层淡绿色的灵药膏覆盖，膏体下隐约可见新生的嫩肉，但周围皮肤仍透着不健康的灰白，那是深层组织尚未完全恢复生机的表现。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和受损的经脉，带来细密绵长的刺痛，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朦胧间浮沉。身体极度疲惫，灵魂却异常清醒。昏迷前最后那刻骨髓都被冻结的剧痛、墟兽临死反扑的疯狂、深渊中那道冰冷注视的余韵……这些记忆碎片仍不时闪过，但都被一道更温暖、更固执的念头牢牢压住——
姐姐没事。
盒子，要给姐姐。
就为了这两个念头，他硬生生从那片黑暗冰冷的死亡泥沼里，挣扎着爬了回来。
池水轻微波动，有人走近。
沈墨睫毛颤了颤，没有睁眼，但周身的气息微微收敛。能在这个时候靠近的，无非是医师或几位师兄师姐。
“沈师弟，感觉如何？”是百草生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这次任务，他身为药王谷弟子，却未能提前防范那诡异的混合侵蚀，一直耿耿于怀。
“尚可，有劳百草师兄挂心。”沈墨开口，声音低哑干涩，语速很慢，但清晰。温养池的水汽滋润着他的喉咙。
“那就好，那就好。”百草生松了口气，将手中一个玉瓶放在池边，“这是谷主新调配的‘润脉培元丹’，每日一粒，化入池水吸收即可。你的经脉受损不轻，尤其是寒气侵蚀过的部分，需要慢慢温养，急不得。”
“嗯。”
“还有……”百草生犹豫了一下，“星衍前辈和宗主来看过你，见你还在调息，未打扰。星衍前辈让我转告，你体内的‘墟’之力残余已被基本净化，但那‘标记’……只是被九幽寒髓之力暂时压制，并未消失。他让你心中有数，平日多加留意，若有任何异常感应，即刻上报。另外，你带回来的九幽寒髓，已按约定，将属于你的部分封存好，待你伤势稳定便可取用。这次……多亏了你。”
最后几个字，百草生说得格外郑重。没有沈墨拼死带回的九幽寒髓，后续一系列针对“墟”的净化方案都将无从谈起，此次任务的代价将惨重十倍。
沈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波动。带回寒髓是任务，也是为了自救，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他更关心另一件事：“我……何时可以离开这里？”
“离开？”百草生声音提高了一点，随即压低，“师弟，你这伤势，没有三五个月的温养，连下地走动都勉强！更别说动用灵力了。宗主已下令，让你在此静养，一切修炼暂停。幻海秘境的选拔，你……恐怕赶不上了。”
幻海秘境……
沈墨闭着的眼睫下，眸光微动。姐姐之前还提过，要在选拔前搞点动静，吸引萧煜的注意力。
现在，动静是够大了，差点把命搞没。选拔，也确实赶不上了。
“我知道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遗憾。
百草生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留下丹药，悄声退了出去。
池内恢复安静，只有灵雾蒸腾的细微声响。
沈墨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乳白色的池水，深处却是一片沉静的冰湖。他慢慢抬起左手，指节分明，却虚弱得有些颤抖。试图凝聚一丝灵力，丹田处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和空乏感，经脉更是滞涩无比。
果然，短时间内是别想动武了。
他放下手，重新闭上眼。无法修炼，无法参加秘境，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这种无力感，比伤口的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尤其是，想到姐姐还在星陨峰。虽然玄隐子师兄说姐姐没事，但他没亲眼看见，心里总是不踏实。萧煜那边，会不会因为自己重伤，又去找姐姐麻烦？还有那个诡异的“标记”，星衍前辈说得含糊，但绝对是个隐患。
变强。
必须更快地变强。
这次任务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危险。仅仅是“墟”和一丝深渊的意韵，就差点让他万劫不复。如果没有姐姐提前准备的思路，如果没有星衍前辈力挽狂澜……
他不敢深想。
姐姐看似慵懒，实则比他看得更远。她早就说过，麻烦不会因为你躲着就不来。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守护想守护的安宁。
池水的暖意丝丝缕缕渗透进冰冷的身体，修复着创伤，也滋养着一个更加坚定、甚至染上一丝偏执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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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墨于温养池中默默积蓄力量的同时，天衍宗各处，关于此次任务的余波仍在扩散。
主峰，宗主静室。
玄嶂真人与星衍真人对坐。
“师叔，沈墨此次带回的九幽寒髓，品质极高，数量也超出预期。丹堂和阵堂已开始着手研制更大范围的净化阵法，应对‘墟’之力的威胁。此子，又立一功。”玄嶂真人道。
星衍真人抚须，目光深远：“功过暂且不论。此子心性坚毅，福缘……却也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风险。他体内那‘标记’，我反复查探，其源头之深邃诡异，远超寻常深渊魔物。九幽寒髓能压制，已是侥幸。此物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师叔的意思是？”
“加强关注，但不必过度干涉。”星衍真人道，“此子命格特殊，强加干预恐生变数。倒是治疗时，周天星辰大阵那异常的稳定性……阵堂核查结果如何？”
玄嶂真人摇头：“阵堂长老仔细检查了所有回路与记录，未发现人为调整痕迹，也未发现外部侵入。最终结论，可能是大阵长期运行中，偶尔产生的‘自洽谐振’，恰好发生在需要的时候。”
“自洽谐振？”星衍真人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罢了，既然查不出，暂且搁置。或许，真是天意助我天衍宗。”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宗门事务，星衍真人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幻海秘境选拔在即，萧煜作为首席，最近似乎有些过于‘活跃’了。”
玄嶂真人目光微凝：“师叔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觉得，太过顺遂的光芒下，影子也会格外浓重。”星衍真人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飘然离去。
玄嶂真人独坐静室，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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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韵峰，林清韵的洞府。
月光石柔和的光线下，林清韵盘坐于静室，周身灵气流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她额头沁出细汗，绝美的脸上时而浮现痛苦，时而闪过迷茫。
又来了。
那个梦。
不，已经不能完全称之为“梦”了。它变得更加支离破碎，充满了矛盾的画面和扭曲的声音。
她依然“看”到沈墨身披魔尊黑袍，踏血海而来，眼中是毁灭一切的疯狂。但画面一闪，又变成沈墨浑身是血，被极寒冻结，奄奄一息地躺在一个乳白色的池子里（那是哪里？）。她还“听”到沈墨用嘶哑的声音问：“姐姐……没事？”（姐姐？哪个姐姐？洛琳琅？）
预知梦的轨迹，彻底乱了套。
更让她心悸的是，最近几次梦境结尾，那道曾赋予她“先知”的冰冷意志，传来的不再是赞许与指引，而是……不满？甚至是一丝被愚弄的怒意？
“为什么……会不一样？”林清韵睁开眼，美眸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隐秘的惶恐。她依仗预知梦，一步步经营至今，从未出过差错。沈墨，本应是她命定的、证明自身魅力的最强助力，也是她未来尊荣的基石之一。
可现在，这块基石不仅摇摇欲坠，似乎还脱离了原有的轨道，连带她的“先知”能力也受到了影响。
“是因为……洛琳琅？”她低声自语，这个名字第一次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那个看似慵懒无用的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她必须弄清楚。沈墨重伤未愈，或许……是个机会？
林清韵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她需要更靠近一些，亲自观察，找到梦境扭曲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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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陨峰小院。
日头西斜，将天际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洛琳琅终于把那本阵法书扔到了一边，从躺椅上坐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系统，沈墨今天情况稳定？”
【系统007：生命体征持续向好，经脉修复进度+0.7%，疼痛指数下降至中等偏下水平。已服用‘润脉培元丹’。无异常波动。】
“嗯。”洛琳琅站起身，走到院中那棵老树下。树下石桌上，摆放着沈墨上次出门前给她做的一碟还没吃完的桂花糕，已经硬了。
她拿起一块，掰开，里面干透的糖桂花依然香甜。
“这小子，醒了就惦记把寒髓给我……”她摇摇头，眼里却有点笑意，“也不想想，我现在拿那玩意儿干嘛？当冰块镇酸梅汤吗？”
话虽如此，她还是小心地把那块桂花糕用油纸包好，收了起来。
“等他好点了，得去看看。”她对自己说，“顺便把‘深渊寒髓结晶’和‘标记’的事儿，跟他透个底。瞒着他没必要，这小子比鬼都精，自己迟早能察觉。还不如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
至于幻海秘境去不了……去不了就去不了吧。命保住最重要。而且，以那小子现在的状态，强行去了也是送菜。
“就是便宜萧煜那家伙了，少了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洛琳琅撇撇嘴，“不过……秘境里机缘多，危险也多。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她抬头，看向丹堂的方向。暮色中，丹堂所在的灵秀峰笼罩在淡淡的药香灵雾里，静谧祥和。
她知道，那平静之下，是弟弟在与伤痛搏斗，是宗门高层在谋划权衡，是暗处的眼睛在蠢蠢欲动。
但这都不是她现在需要立刻操心的事。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当好她的“咸鱼姐姐”，在弟弟需要的时候，提供一点“战略性节能”的建议，顺便……默默地把一些可能绊倒他的小石子，提前踢开。
比如，那个越来越不稳定的“原着女主”。
比如，某些人可能趁着沈墨重伤做的小动作。
“系统，”她转身往屋里走，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重点关注林清韵和萧煜未来几日的动向，尤其是与丹堂或星陨峰可能产生的交集。有任何异常，标记提醒。”
【系统007：指令已记录。监控模式开启。】
夜色渐浓，星陨峰小院的灯火早早熄了，仿佛主人已然安睡。
只有那几株月光草，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宁静的荧光，守护着这一方小小的、有人牵挂的天地。
远方，蕴灵温养池中，沈墨在药力与意志的双重作用下，沉入更深层次的调息。眉心那极淡的灰点，在温养池的灵光与体内残余的九幽寒髓气息交织下，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沉寂。
一切，似乎都暂时归于平静。
但风暴，往往孕育于最深的宁静之中。
（本章完，约40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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