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沈墨苏醒又过去了七天。
蕴灵温养池的乳白色灵雾日复一日地升腾，将时间都氤氲得模糊而缓慢。沈墨大多数时候都在闭目调息，配合药力缓慢修复千疮百孔的经脉与受损的根基。清醒的时间逐渐增多，从最初的一盏茶，到如今能维持小半个时辰。
身体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隐痛如影随形，每一次灵力试图在干涸滞涩的经脉中艰难运行时带来的刺痛，都在提醒他此次伤势的沉重。但他沉默地承受着，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恢复中，心无旁骛。偶尔睁眼，那双漆黑眸子里沉淀的，是比池水更深的沉静，以及一丝被压制到极致的、对力量的渴望。
百草生每日都会来，检查伤势，更换灵药，絮絮叨叨地叮嘱注意事项。从这位心有余悸的师兄口中，沈墨断断续续拼凑出自己被带回后的救治过程，尤其是星衍真人以九幽寒髓为核心，剥离那恐怖侵蚀物的惊险一幕。
“……所以，那缕最要命的‘意韵’被寒髓引出来，封在玉钵里了？”沈墨声音依旧低哑，但比之前清晰了些。
“正是！”百草生连连点头，心有余悸，“星衍前辈当真是手段通天！不过也凶险万分，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师弟你也是命大，换成旁人，怕是早就……”他顿了顿，没说完，转而道，“对了，星衍前辈还特意叮嘱，你体内那‘标记’只是被压制，并未根除，让你自己留意。”
“标记……”沈墨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昏迷前深渊中那道冰冷的“注视”，醒来后眉心似有若无的异样感……原来并非错觉。
“还有，”百草生压低声音，“你昏迷时死死抱着的那个玉盒，里面是剩下的九幽寒髓。星衍前辈已按约定封存好，说待你伤势稳定些，便可取用。此物至阴至寒，又是从那种地方带出来的，使用务必慎之又慎。”
沈墨“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他的心思，早已飞向了星陨峰。姐姐拿到那东西了吗？她……会不会来？
这个念头，在他清醒时总会悄然浮现，像池底细小的气泡，无声地上升、破灭，又再次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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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墨于温养池中沉默恢复时，天衍宗内关于幻海秘境选拔的氛围，却日渐火热。
演武场上，符箓与剑光的破空声此起彼伏；讲经堂内，关于秘境历史、妖兽图鉴、阵法破解的讨论不绝于耳。所有有望参与选拔的内门弟子都在加紧准备，试图在最后关头提升一丝实力。
清韵峰，林清韵的洞府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安静。
她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支温润的玉簪，目光却落在远处灵秀峰丹堂的方向，眉宇间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与疑虑。
预知梦的混乱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碎片化的画面越来越频繁地侵入她的冥想，互相矛盾，真假难辨。她看到沈墨在秘境中大杀四方，光芒万丈；又看到沈墨缠绵病榻，气息奄奄；甚至看到一个模糊的、慵懒的身影站在沈墨身边，而沈墨看向那身影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依赖与温顺……
那绝不是看向她的眼神。
更让她不安的是，梦境中那道曾赋予她指引的冰冷意志，最近传来的波动越来越不耐烦，甚至带着一丝审视与……质疑？仿佛在责怪她未能让事情按照“既定轨迹”发展。
“洛琳琅……”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玉簪上收紧。一切的变数，似乎都围绕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沈墨身边、看似毫无威胁的女人。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梦境“校正”了。沈墨重伤，是她近距离观察、试探，甚至施加影响的绝佳机会。或许，还能重新建立某种“联系”，将偏离的轨迹拉回来。
主意已定，林清韵眼中的迷茫被一抹清冷坚定的神色取代。她唤来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一份以“慰问同门，感佩其勇”为名、措辞得体、并附有数样温和滋补灵药的拜帖，被送往丹堂，请求探视正在养伤的沈墨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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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萧煜的居所。
萧煜正与几位心腹师弟议事，面前摊开着幻海秘境已知区域的地图与势力分析。作为内门首席，此次秘境探索他责任重大，既要确保宗门利益最大化，也要稳固自身地位，打压潜在威胁。
“沈墨重伤，确定无法参与选拔，对我们而言是好事。”一位面颊狭长的师弟低声道，“少了这个最大的变数，此次秘境，当以萧师兄马首是瞻。”
萧煜手指轻轻点在地图某一处险地标记上，面色平静：“不可大意。沈墨虽去不了，但宗门内藏龙卧虎，且其他宗门亦非庸才。此次秘境，机缘与风险并存。”
“师兄说得是。”另一人附和，随即语气微转，“不过，我听说清韵师姐……近日似乎颇为关心沈墨的伤势，还往丹堂递了拜帖。”
萧煜点在地图上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很快恢复如常：“同门之谊，慰问伤者，理所应当。”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几位师弟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再多言。谁都知道萧煜对林清韵的心思，而林清韵过去对沈墨那种莫名的关注，一直是萧煜心底的一根刺。如今沈墨重伤失势，林清韵反而主动探视，难免让人多想。
“继续分析东北区域的妖兽分布和可能存在的古修洞府。”萧煜敲了敲地图，将话题拉回正事。只是他眸色深处，那份属于正派首席的沉稳下，潜藏的阴郁似乎又浓重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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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陨峰小院。
洛琳琅刚收到系统转发的、关于林清韵拜帖被送至丹堂的“标记提醒”。
她正瘫在藤椅里，对着一盘新研究出来的“懒人版自动剥皮灵果”较劲。听到提示，她只是掀了掀眼皮，把一块果肉丢进嘴里，含糊道：“终于坐不住了？比我想的还慢点。”
【系统007：根据行为模式分析，林清韵在预知梦持续紊乱、且感知到‘源头’不满后，采取主动接触的可能性高达87%。此次探视名为慰问，实为近距离观察沈墨状态、评估‘变数’（即宿主你）影响、并尝试重新建立微弱联系或施加心理暗示。建议干预。】
“干预？怎么干预？”洛琳琅懒洋洋地问，“跑去丹堂门口堵着，说‘此路不通’？那不正显得我心里有鬼嘛。”
【系统007：可以匿名向丹堂或百草生提示，沈墨需要绝对静养，不宜频繁见客，尤其是……情绪可能带来波动的‘故人’。】系统在“故人”二字上加了着重标记。
洛琳琅吃完灵果，擦了擦手，若有所思：“直接拦，太生硬，也拦不住。那女人聪明着呢，一次不行还会有下次，而且理由只会更充分。堵不如疏……”
她眼睛转了转，忽然有了主意。
“系统，调出沈墨最新的详细生理报告，尤其是神魂稳定度和情绪波动阈值的数据。”
【系统007：调取中……绑定对象沈墨，当前神魂稳定度：72%（稳步提升，但依旧脆弱，易受强烈情绪或外力干扰）。情绪波动阈值：偏低。对特定关键词（如‘深渊’、‘标记’、‘姐姐安危’）反应敏感。建议保持环境平和。】
“唔……”洛琳琅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着，“那就让她见。不过，得在‘合适’的时候见。”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蔫坏的笑意。
“百草生那小子，不是每天都去给沈墨换药检查吗？我记得……今天下午未时，是沈墨服用‘凝神定魄散’之后、药效发挥最好、但也最需要平心静气、不能受打扰的调息关键期吧？”
【系统007：……确是如此。宿主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洛琳琅走到院中那棵老树下，摘下一片叶子把玩着，“同门师姐一片好心，前来探视重伤师弟，我们怎么能拒之门外呢？当然要热情接待，妥善安排。”
她眨了眨眼：“只不过，安排探视的时间，刚好卡在沈墨服药后最需要安静、且百草生必然在场忙碌的时候。而百草生这个人嘛，医术不错，责任心强，就是有点……唠叨，尤其是在关于病人休养注意事项方面。”
系统沉默了两秒。
【系统007：宿主，你是在试图用百草生的‘医者唠叨’和林清韵可能引发的‘沈墨情绪波动’，来制造一场让林清韵探视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可能适得其反的‘尴尬且不愉快的短暂会面’？】
“诶，怎么能叫‘制造’呢？”洛琳琅一脸无辜，“这叫‘顺其自然’。百草生关心师弟，多叮嘱几句，有问题吗？沈墨重伤未愈，需要静养，受不得吵闹和刺激，有问题吗？林师姐通情达理，肯定能理解的，对吧？”
【系统007：……已理解宿主策略。正在匿名、迂回地向丹堂轮值弟子‘无意间’透露：星陨峰洛师姐十分感激林师姐对沈师弟的关心，提及沈师弟每日未时服药后需绝对静养一个时辰，若林师姐方便，或许可在未时前后短暂探视，彼时百草生师兄亦在场，可确保沈师弟状态稳定。】
“孺子可教。”洛琳琅满意地点点头，重新躺回藤椅，“记得把‘未时前后’和‘百草生在场’这两个信息，‘不经意’地传递到位就行。剩下的，交给‘巧合’。”
安排完这件小事，她想了想，又道：“对了，我自己也得去一趟丹堂。弟弟重伤，当姐姐的总不能一直不露面，显得太薄情了。而且……那盒九幽寒髓，也该去取回来了。”
她倒要看看，那差点要了沈墨小命、又救了他一命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顺便，亲眼看看那小子的恢复情况——系统数据再详细，也不及亲眼所见来得踏实。
“系统，准备一下，明天我去丹堂。不用提前通知，低调点。”她吩咐道，随即又补充一句，“路上要是‘刚好’遇到萧煜或者他那些跟班，记得提前预警，绕路走。我现在懒得应付他们。”
【系统007：指令已记录。路线规划将避开高频人员流动区域。】
洛琳琅重新拿起那本《低功耗阵法优化全解》，翻到之前看的那页，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光点。
院子里的月光草静静生长，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小小风波，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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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将至。
灵秀峰丹堂外围，环境清幽。林清韵一袭素雅裙裳，手提礼盒，在一位丹堂执事弟子的引领下，走向蕴灵温养池所在的区域。她神情恬静柔和，符合一贯的仙子形象，只有微微握紧礼盒提手的手指，泄露出一丝内心的不平静。
她算好了时间，此刻沈墨应该刚结束一轮治疗，精神尚可，正是探视的好时机。她要亲眼看看他的状态，观察他对自己、对“洛琳琅”的反应，或许还能借着慰问，传递一些微妙的、引导性的讯息。
刚走到温养池所在的独立院落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百草生略显急促、苦口婆心的声音：
“……沈师弟！这‘凝神定魄散’刚化开，药力正在上行于脑，下行归丹田，最忌心神动荡、外物惊扰！你这眉头怎么又皱起来了？是不是又偷偷尝试运转灵力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不是时候！经脉脆弱得像晒干的蛛丝，强行运气，不是修行，是自毁前程！你要静心，静心懂吗？想象自己是一片羽毛，漂浮在温水上……”
引路的执事弟子面露尴尬，低声对林清韵道：“林师姐，百草生师兄他……一向如此，尤其对重伤病人，格外……嗯，尽责。”
林清韵嘴角的微笑不变，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理解与无奈：“百草生师兄医者仁心，自是应当。”
她示意执事弟子通传。
院内，百草生的唠叨暂停。片刻后，他亲自迎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焦急，看到林清韵，连忙行礼：“林师姐，你怎么来了？哦对，听说你递了拜帖……你看这，沈师弟他刚服了药，正是需要……”
“百草生师兄，”林清韵温声打断，递上礼盒，“清韵只是听闻沈师弟为宗门负伤，心中感佩，特来探望，略备薄礼，都是些温养的药材，聊表心意。不会耽搁太久，只看一眼，问声好便走，绝不会打扰沈师弟休养。”她语气恳切，理由充分，让人难以拒绝。
百草生挠挠头，看了看礼盒，又看了看院内，犹豫道：“这……那林师姐请进吧，只是务必简短，沈师弟真的需要静养。”
林清韵颔首，款步而入。
温养池边，沈墨半靠在玉榻上，身上盖着薄毯。脸色依旧苍白，但眉目清晰，眸光沉静。看到林清韵进来，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外，随即恢复平静，微微颔首：“林师姐。”
他的反应太平静了，没有预想中重伤者的萎靡或易感，也没有对她这个“仙子师姐”探视的特殊情绪波动，就像看一个普通的、不太熟的同门。
林清韵心下一沉，面上却愈发柔和：“沈师弟，听闻你为取得九幽寒髓，身受重创，师姐心中甚为挂念。今日见你气色稍复，总算安心些。这些药材于温养经脉或有小益，望你收下，早日康复。”她将礼盒放在一旁，语气真诚，目光关切地扫过沈墨苍白的脸和肩膀。
“多谢师姐。”沈墨道谢，语气礼貌而疏离。
“师弟不必客气。同门之谊，理当如此。”林清韵走近一步，似想看得更仔细些，声音放得更轻，“此次伤势如此凶险，听闻涉及‘墟’与深渊之力，师弟能挺过来，实属不易。日后修行，定要更加小心才是，切莫再如此涉险。”她话语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劝诫，仿佛一位真心关怀的师姐。
然而，就在她提到“深渊之力”几个字时，沈墨眉心那极淡的灰点，似乎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同时，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百草生猛地想起什么，脸色微变，上前半步：
“林师姐！”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带着医者的严肃，“沈师弟现在最忌回想受伤情景，尤其是涉及那些……呃，不好的能量。这容易引发神魂波动，干扰药效！探视就探视，别提伤势细节了！沈师弟，快，默念我教你的‘守心诀’，别去想那些！”
沈墨闭了闭眼，依言调整呼吸，眉心那细微波动平复下去。
林清韵被百草生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弄得一怔，随即歉然道：“是清韵失言了，只顾着关心，忘了医师嘱咐。百草生师兄提醒得是。”她适时后退半步，表示不再打扰。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百草生虎视眈眈地站在一旁，一副“你再说错话我就请你出去”的架势。沈墨则闭目调息，显然在平复刚才那瞬间的波动。
林清韵知道，这次探视的目的已经很难达成了。她准备好的、更深入的话语，在百草生这尊“门神”和沈墨此刻明显需要“静养”的状态下，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
她又温言关怀了几句，沈墨也只是简略回应。眼见百草生频频看计时沙漏，她识趣地提出告辞。
“师弟好生休养，师姐改日再来看你。”她维持着完美的笑容，转身离去。只是在转身的刹那，那笑容淡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与冷意。
这次接触，不仅没能得到有价值的信息或建立联系，反而因为一个意外的词汇刺激，似乎让沈墨对她产生了更深的疏离和戒备（她将沈墨的平静归因于此）。而那个啰嗦的百草生，更是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
走出院落，阳光有些刺眼。林清韵握紧了袖中的手。
预知梦在警告，现实也在偏离。沈墨身边，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在阻止她的靠近和影响。
这张网的中央……是洛琳琅吗？
她必须找到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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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林清韵离开丹堂区域不久，另一道身影，慢悠悠地沿着侧边小径，晃到了蕴灵温养池的院外。
正是掐着点、算好“探视风波”大概已平息才出门的洛琳琅。
她手里没提什么贵重礼品，只拎着一个朴素的双层食盒，里面是她今早“心血来潮”炖的一盅“加了点料”的普通灵谷粥——主要作用是好吃、温和、不增加身体负担，顺便带点安神效果。
走到院门口，刚好看到百草生送走林清韵回来，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成功扞卫病人静养环境”的使命感。
“百草生师兄。”洛琳琅出声打招呼。
百草生回头，见是她，眼睛一亮：“洛师妹！你可算来了！沈师弟刚才还……”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压低声音，左右看看，才凑近些，带着点告状和表功的语气，“刚才林清韵师姐来了，说是探视，结果不小心提到了‘深渊之力’，差点引起沈师弟神魂波动！还好我及时制止了！洛师妹你是不知道，沈师弟现在这个阶段，最怕这些……”
洛琳琅听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后怕：“竟有此事？多亏师兄警觉！清韵师姐也是好心，可能一时疏忽了。”她语气诚恳，充分认可了百草生的“专业”和“尽责”。
百草生被这通理解说得心里舒坦，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所以我赶紧请她走了。洛师妹你这是？”
“我来看看小墨，顺便带了点粥。”洛琳琅晃了晃食盒。
“好好好，你快进去吧，沈师弟刚平复下来，见到你肯定高兴。我就不打扰你们姐弟说话了，我去那边看看药材。”百草生很识趣地让开道，还贴心地把院门虚掩上。
洛琳琅道了谢，提着食盒，缓步走进院落。
温养池氤氲的雾气中，沈墨若有所感，倏然睁眼。
当看到那个拎着食盒、慢悠悠走来的慵懒身影时，他沉静如冰湖般的眸子里，瞬间像是投进了一颗石子，漾开层层清晰的、真实的波澜。
“姐姐。”
他唤道，声音依旧低哑，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如释重负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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