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英博物馆出来时,伦敦下起了雨。
不是之前那种细密的雨丝,而是真正的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石板路上,溅起一片水雾。
沈钰飞站在廊柱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很久没说话。
慕砚修撑开伞,黑色的大伞像一朵蘑菇云,将两人笼罩其中。
“走吧,车在前面等。”
沈钰飞没动。
她回头,透过巨大的玻璃门,还能看见博物馆大厅里那具庞大的埃及石棺,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沉默着。
门厅里人来人往,各种语言的交谈声混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慕砚修。”
她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
“嗯?”
“那些宝贝……还能回家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伞面被雨点敲打出细密的声响。
然后他说:“不知道,但总会有人记得它们从哪里来。”
去博物馆是沈钰飞的主意。
来伦敦快一周了,看秀、购物、吃下午茶,像所有游客一样打卡拍照。
但心底总有个声音说,该去看看那些属于自己国家的宝贝。
大英博物馆不需要门票。
穿过那道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柱廊,迎面就是巨大的圆形阅览室穹顶。
人很多,旅行团的导游举着小旗子,用各种语言讲解。
学生们拿着笔记本,在展柜前抄写说明牌,或者叽叽喳喳地对某件展品议论。
游客们举着手机拍照,总有不自觉的闪光灯在昏暗的展厅里此起彼伏。
他们先去了中国展厅。
入口处是明代龙纹琉璃砖,一组二十块珐华彩釉面高浮雕的明代陶砖占据了整面墙。
虽然看起来很像故宫的九龙壁,但实际上它比九龙壁的年代更早,属于明代。
四条充满活力的蓝黄釉山爪龙在莲花与牡丹之间穿行嬉戏,第二条还追逐着一颗燃烧着的珍珠,精致细腻,栩栩如生。
“这曾经是煤省的某座古建筑屋脊上的装饰品,纹饰原意是保护建筑免于火患。”
慕砚修指着陶砖上的龙给沈钰飞小声讲解。
“这么大的块头,它们怎么来这里的啊?”
沈钰飞对历史的了解只有课本上的那些,那些时间的沟沟壑壑里发生的事情,她都不太了解。
“你也知道清末民初的时候,社会动荡又混乱,就有一些发国难财的人,偷偷把这些好看的宝贝拆掉分割卖钱。”
慕砚修很是不忿和叹惋,不过他们再怎么生气,历史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后来2006年,被人在拍卖会上买到之后捐给了大英博物馆,换取了一个荣誉爵位,呵!”
他提到这件事就觉得很气愤,不过以他现在的能力,就算加上国富集团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沈钰飞伸手,指尖隔着玻璃,虚虚拂过这四条断龙的轮廓,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被分割的堪称支离破碎。
龙张着嘴,露出獠牙,但发不出声音。龙眼是琉璃烧制的,在灯光下反着光,像含着泪。
再往前走,是三菩萨壁画。
一整面墙,直接从隶省清凉寺的墙壁上切割下来。
菩萨的面容已经模糊,但衣袂的线条依然清晰,彩绘的金粉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这是辽代的,距现在差不多一千年了。”
慕砚修指着说明牌上的一行小字。
“传说是1926年,一个英国古董商到隶省看到了这幅壁画,和当地的富商购买的,本来当地民众不同意,但奈何平民怎么能和官商勾结的地方豪强作对?”
慕砚修轻嗤一声。
沈钰飞仰着头看。
壁画很高,菩萨低垂着眼,像在怜悯,又像在沉默。
壁画边缘的切割痕迹很粗糙,能看出当年是用凿子硬生生从墙上撬下来的。
墙的肌理还在,但墙体本身已经不在了,像一块从活人身上剜下的皮肤,被钉在异国的墙上展览。
“e=(′o`*)))唉,多可惜啊,好好的国宝壁画,被割成了12分,暴殄天物啊!”
沈钰飞感觉非常可惜,连连摇头。
“他们怎么忍心下手的?”
“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件有价值、能赚钱的古董而已。”
青铜双羊尊在另一个展厅。商代晚期的东西,三千多岁了。
青铜器是深绿色的,泛着铜锈。
两只羊背对而卧,羊角弯曲,形成尊的把手。造型朴拙,但线条流畅,能看出当时工匠的手艺已经非常成熟。
“关于这个青铜器是怎么来到的这里,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和十二兽首一起被英法联军从圆明园掠夺。
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个双羊方尊是出土的文物,在19世纪末的时候,被那时候的文物贩子给卖到了国外。”
展柜的灯光从顶部打下来,在青铜器表面投出深深浅浅的阴影。
羊的眼睛是空洞的,三千年前工匠刻出的瞳孔,如今什么也看不见了。
辽三彩罗汉在陶瓷馆。
一共十六尊,这里摆了六尊。
真人大小的陶俑,表情各异,有的沉思,有的微笑,有的怒目。
彩绘已经剥落大半,露出底下灰白的陶胎,像褪色的梦。
“1912年,一个京城的古董商给一个德国人古董商兜售了一尊罗汉像后,他跑去隶省易县调查,雇了当地人,连夜挖出来,用草绳捆好,从津城港运走。据说在运输的路上,至少损毁了三尊。
现存的11尊罗汉像,流落在世界各地,伦敦、纽约、多伦多……就是没有一尊在自己家。”
沈钰飞站在那尊沉思罗汉前。
罗汉盘腿而坐,一手托腮,眼睛半阖。他的表情很静,静得像在等待。
等什么?等回家?等千年后有人来看他?
还是等时间抹去所有痕迹,连这尊陶像也化作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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