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草原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
十月十七,第一支三千人的青鸾骑兵在拂晓时分突袭了科尔沁部的一个越冬营地。带队的是原边军夜不收出身的游击将军赵铁骨——这名字是他自己改的,他说在草原上讨生活,名字得硬。
突袭干脆利落。蒙古包在火光中倒塌时,赵铁骨特意让旗手把丈八青鸾旗插在营地中央的最高处。旗面在朔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用金线绣的飞鸟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将军,俘虏的贵族怎么处置?”副将抹了把脸上的血沫。
赵铁骨看着被押到面前的几个蒙古贵族——有个少年最多十五六岁,羊皮袍子上镶着银扣,应该是某个台吉的儿子,正用仇恨的眼睛瞪着他。
“放了。”赵铁骨说。
“放了?!”
“只放他一个。”赵铁骨走到少年面前,用生硬的蒙古话说,“回去告诉你阿爸,就说青鸾军赵铁骨问候他。下次再来,就不是烧几个蒙古包了。”
少年被推上马背时,回头嘶喊了句什么。
“他说什么?”赵铁骨问通译。
通译脸色发白:“他说……要让您的头骨做酒碗。”
赵铁骨笑了,露出一口黄牙:“那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他翻身上马,三千骑兵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燃烧的营地和那面高高飘扬的青鸾旗。
三日后,同样的场景在土默特部重演。
这一次带兵的是曾大牛的族弟曾小虎,行事更狠——他不仅烧了营地,还当着俘虏的面,把缴获的苏鲁锭长矛一根根折断。
“告诉多尔衮,”曾小虎用马鞭指着北方,“想进山西,先过我这一关。”
消息传到清军大营时,多尔衮正在烤火。
帐外是十一月草原的寒风,帐内炭盆烧得通红。多尔衮披着貂裘,手中把玩着一柄玉如意,听着跪在地上的蒙古使者哭诉。
“王爷!那青鸾贼寇欺人太甚啊!烧了我部十七个营地,掳走牛羊三万头,还放话说……说蒙古人都是没胆的兔子,只敢跟在八旗后面捡食!”
“他们还说什么?”多尔衮声音平静。
使者咬牙:“说……说八旗军要是真有种,就去雁门关碰碰。他们在那里修了三道防线,专等王爷去送死。”
帐内几个八旗将领霍然起身,手按刀柄。
多尔衮却笑了。他放下玉如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奶茶。
“激将法。”他说,“沈正阳想让我去雁门关。”
“那王爷,我们……”
“去榆林。”多尔衮站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地图前,“传令全军,明日拔营西进。告诉蒙古诸部,报仇不急在一时,破了榆林,长安指日可下,到时候山西不攻自破。”
命令传下去,但蒙古诸部的营地里,怨气如野火般蔓延。
“懦弱!”
“八旗怕了!”
“我们死了那么多人,他多尔衮却要绕道?!”
这些话当然传不到多尔衮耳中——至少明面上传不到。
又过了七日。
赵铁骨的骑兵队在阴山南麓,撞上了一支运粮队。不是蒙古人的,是汉军旗的,押运的是从盛京运来的第一批过冬粮草。
这一仗打得艰难。汉军旗的火铳兵结阵防守,赵铁骨三次冲锋都未能冲破车阵,反而折了百余骑。
“撤!”赵铁骨果断下令。
但撤退时,他做了件事——让手下把所有阵亡兄弟的尸体都抢了回来,一具都没留给清军。
“将军,这……”副将看着伤亡名单,手在抖。
赵铁骨没说话。他清点完人数,写了张纸条,绑在箭上,趁夜色射进了清军营地。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青鸾军赵铁骨,于阴山南麓毙敌三百二十七人。明日此时,再来取粮。”
他没写自己的伤亡。
当夜,汉军旗粮队彻夜警戒,火把通明。但赵铁骨没来——他去了六十里外,突袭了另一个毫无防备的蒙古营地。
这一次,他特意留了几个活口。
“回去告诉所有人,”赵铁骨对那几个吓得瘫软的蒙古人说,“八旗军护不住你们。想活命,就滚回漠北去。”
消息像瘟疫一样在蒙古诸部传开。
十一月二十,三个蒙古王公联袂来到多尔衮大帐。
“王爷!”最年长的科尔沁郡王额尔德尼直接跪下了,“部众们都在说,八旗军不敢与青鸾贼接战!再这样下去,各部勇士都要跑回草原自保了!”
多尔衮脸色阴沉:“本王说了,去榆林是上策……”
“可沈正阳在雁门关!”另一个王公忍不住喊道,“他在那儿修工事,摆明了是怕我们!王爷,十九万大军,怕他作甚?!”
“你懂什么!”多尔衮猛地拍案,“沈正阳奸诈,雁门关必有埋伏!”
“有埋伏又如何?”额尔德尼抬头,老眼中闪着光,“十九万对二十三万,我军多骑兵,野战无敌!就算有埋伏,踏平便是!王爷,蒙古勇士的怒火,压不住了……”
帐外忽然传来喧嚣。
亲兵冲进来:“王爷!土默特部、鄂尔多斯部的人马,自己往东南方向开拔了!说是要去雁门关报仇!”
多尔衮冲到帐外。
月光下,黑压压的骑兵队伍如决堤的洪水,正离开大营。火把连成长龙,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那是至少五万蒙古骑兵——他们甚至没来辞行。
“回来!”多尔衮怒吼。
但没人听见——或者说,没人想听见。
额尔德尼跪在他身后,声音发颤:“王爷,现在若不跟上……盟约就真的破了。”
多尔衮站在寒风中,看着远去的火把长龙。他的手指在袖中攥紧,骨节发白。
许久,他转身回帐,声音冷得像冰:“传令全军,改道雁门关。”
同一片月光下,雁门关外的山塬上,沈正阳正站在新筑的了望塔上。
“主公,清军改道了。”高小宝气喘吁吁地爬上塔楼,“夜不收最新急报,蒙古五万骑兵已先行,多尔衮率主力跟上,最迟十日后抵达雁门关外!”
沈正阳没有说话。他望着北方漆黑的地平线,那里是草原的方向。
“榆林那边呢?”他问。
“按计划,三万守军已全部进入预设阵地。张铁锤亲自去督造的工事——三层壕沟,两百个暗堡,炮兵阵地全在地下,表面只留射击孔。”
“火药够吗?”
“够把榆林城外围犁三遍。”
沈正阳点点头。他扶着冰冷的垛口,指尖能感到石头上霜的湿意。
“赵铁骨和曾小虎回来了吗?”
“赵部昨日已回关内,折了四百二十一人,但带回来三百多匹好马。曾部……还没消息。”
塔楼上沉默了片刻。
“他会回来的。”沈正阳说,不知是说给高小宝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远处,关内的营地方向传来隐约的歌声——是山西籍的新兵在唱家乡小调,声音粗哑,却有种扎根黄土的韧劲。
“告诉各营主将,”沈正阳转身下塔,“最后十天,我要每个人都记住自己的位置。火铳兵记住射击时序,炮兵记住标尺刻度,长枪兵记住轮转步伐——这一仗,我们不是要击退清军。”
他一级级走下木梯,声音在塔楼里回荡。
“我们要全歼他们。”
“要让皇太极十年缓不过气,要让蒙古诸部听见‘青鸾’二字就发抖,要让天下人知道——”
他踏出塔楼,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这华夏大地,该换主人了。”
关墙上的火炬噼啪作响。更远处,修筑工事的民夫还在挑灯夜战——他们挖的每一条壕沟,垒的每一个土堡,都将成为这场决战的血肉磨盘。
而在北方,十九万大军的铁蹄正滚滚而来。
两支即将改变天下命运的力量,在冬月的寒风中,朝着同一个山口,相向而行。
雁门关的群山沉默着,它们见过太多厮杀,但这一场,或将决定下一个百年,谁主沉浮。
沈正阳回到中军大帐时,案上已摆好雁门关外的沙盘。山川、沟壑、预设阵地,都用不同颜色的木块标得清清楚楚。
他伸出手,轻轻推倒了代表清军前锋的红色小旗。
“来了,”他低声说,“就别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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