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众臣子目光尽皆落在皇帝身上。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决策关乎湖广战局,关乎永州生死存亡,也关乎大明大明之未来。
朱由榔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始逐一落子:
“传朕旨意。”
“第一,战略大局,依堵胤锡所奏。命其全权负责‘纵深迟滞’之策。湘桂前线各军,自旨到之日起,皆需听其号令,深沟高垒,以迟滞消耗为上,无朕与堵督师明令,不得浪战。违令者,军法从事!”
他首先肯定了堵胤锡的核心战略,赋予其最高权限,稳住大局基调。
“第二,”
他话锋陡然加重,目光锐利。
“关于永州及焦琏——朝廷绝不放弃!此点,需明告堵胤锡及前线诸将!”
殿内众人精神一振,瞿式耜眼中更是闪过一道微光。
“给堵胤锡的旨意中,需明确写明:朝廷知悉永州已成孤悬险地,亦知多铎主力压境,解围极难。
然永州乃湘桂门户,焦琏部乃百战精锐,其存在本身,便是牵制、消耗敌军之重要力量,于全局有不可替代之作用!
故,责令堵胤锡,在其‘纵深迟滞’总体方略之下,必须将‘维系永州存在’、‘尽可能支援永州’作为重要考量!”
他略微停顿,让这不容置疑的态度深入人心,然后继续道:
“具体如何行事,朕不遥制,全权交由堵胤锡临机决断。
是加强外围袭扰以分永州之压?是秘密渗透输送少量紧要物资?是联络焦琏,令其配合全局,灵活采取守势甚至伺机短促反击?
皆由堵胤锡根据前线实情,自行裁量!朕只要求一点:在全局不致崩坏的前提下,尽最大努力,让永州这面旗帜,打得更久一些!
告诉堵胤锡,朕信他之能,亦知他之难,但此事关乎军心士气,关乎忠臣热血,不容有失!”
这既给了堵胤锡在绝境中支援永州的明确政治任务和压力,又给予了他根据现实灵活处置的余地,是将情感诉求与战略现实结合的艰难平衡。
“第三,钱粮命脉,由严起恒统筹。
擢升严起恒为‘总督湖广粮饷援剿事务’,授王命旗牌,总揽一切军需筹措转运。
凡朝廷各地官仓、义仓、商贾存粮,乃至大户围积,均可平价征调,优先保障前线各军,尤其是对永州可能之支援通道!
凡有阻挠、推诿、囤积者,无论何人,严卿可先斩后奏!再拟朕之手诏给忠孝伯朱成功,告之东南补给线已关乎社稷存亡,望其念及大义,克服万难,火速接济!”
“第四,”
朱由榔的目光变得格外深沉,他略微沉吟,显然在仔细权衡。
“刘文秀部…乃滇中精锐,东进之势,本为牵制。如今多铎主力尽出湖广,其部之动向,更显关键。”
他看向兵部尚书吕大器:
“吕卿,着你亲自挑选一至两名极机敏果敢、熟悉道路且忠于王事之中级将领或文吏,携带朕之亲笔密信及兵部正式文书,星夜兼程,务必要以最快速度,找到刘文秀将军!”
“找到后,需向其当面陈明眼下危局:多铎亲率八旗主力及红夷大炮南下,湖广局势已急转直下,永州危殆,全州、灵川直面兵锋。
其部东进,已非寻常策应,而是关乎西南全局能否稳住阵脚之关键!
请刘将军务必加速东进,或做出更大之攻击态势,务必在虏军侧后形成足够之威胁,迫使多铎分兵防备,至少…减缓其全力南压之速度!”
他加重语气:
“告诉使者,见刘将军时,言辞需恳切,亦需点明利害——若湘桂崩,唇亡齿寒,云南亦难独善!请刘将军以大局为重,务必竭尽全力!朕在桂林,盼其捷音!”
这是将外援的希望,具体化为对刘文秀部的明确指令和恳求。
“第五,桂林防务与新兵,由秦老将军与吕大器共担。秦老将军总揽,吕卿协理,务必尽快成军。工部、刑部、吏部,皆需全力配合……”
他一口气将内部整备的指令说完,最后总结道:
“此便是朕之决断。以堵胤锡之策固本,以不弃永州全义,以严尚书之能保粮,以刘文秀之兵为援,以桂林之防为基!
前路艰危,然朕与诸卿,已无退路。唯有同心戮力,各尽其责,于这万丈深渊之侧,走出一条生路来!”
“臣等——谨遵圣谕!”
朱由榔点点头,一众臣子告退缓缓离去。
但内阁阁臣王化澄却并未随着众人一同离去。
“王卿?”
朱由榔略有意外,抬眸望去,王化澄此刻单独留下,必有要事。
“陛下,”
王化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审慎。
“方才议事,皆围绕堵胤锡之策、永州之守、东南粮道及刘文秀之援。诸公所言,俱是老成谋国,然臣…尚有一虑,或关乎全局根本,斗胆于此时陈奏。”
“讲。”
朱由榔坐直身体,示意他说下去。
“陛下,湖广危局,症结在于多铎主力势大,我兵力捉襟见肘,顾此失彼。”
王化澄缓缓道,“堵督师‘纵深迟滞’,乃是以空间换时间,以消耗待转机。然此‘转机’从何而来?仅靠刘文秀将军一万五千兵马东进牵制,恐力有未逮。东南粮道,更似远水,难救近火。”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朱由榔,声音压低几分:
“真正能从根本上扭转湖广乃至西南战局的力量,其实…远在云南,尚未真正动用。”
朱由榔心中一动,已然明白他所指,但不动声色:
“卿是指…孙可望?”
“正是。”
王化澄点头。
“孙可望坐镇滇黔,手握大西军最雄厚之本钱。
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三位将军虽已分兵出滇,然孙可望麾下,臣料至少仍有四万以上能战之军,且粮械相对充足。
此前陛下虽已颁诏,孙可望亦有所表示,然…不过是些许粮草,敷衍之意明显。其大军主力,始终按兵不动,坐观成败。”
这些情况,朱由榔何尝不知?
他穿越而来,对孙可望的野心与历史上的作为更是心知肚明。
此人绝非甘居人下之辈,所求者大。
“卿之意是…”
朱由榔目光深邃,看向王化澄。
王化澄深吸一口气,显然知道接下来所言干系重大:
“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孙可望所求,无非名位权柄。此前朝廷已封其为二字王,却未满足其…更进一步之望。
如今国难当头,湖广若失,云南亦难保全,此中利害,孙可望不会不知。然若要其倾力来援,非重利不足以动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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