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刚刚因为暂时击退汉军而稍稍喘息的守军,听到身后传来的异常动静,看着身边偶尔有人突然倒下抽搐,刚刚提振起来的一点士气,如同被针扎破的皮囊,瞬间泄得干干净净。比汉军刀剑更恐怖的阴影,从他们内心深处蔓延开来。
朱棣也听到了那些声音,感受到了身边士卒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对无形死神的恐惧。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昆阳,真的变成了一座被死亡和疾病彻底笼罩的瘟城。而他和他的残部,还能在这座瘟城里支撑多久?
天空,不知何时又聚集起了乌云,隐隐有雷声传来,仿佛在为这座即将陨落的城池奏响最后的哀乐。
昆阳城内的咳嗽声,如同秋日荒原上的野火,从西城豁口附近的伤兵营开始,迅速蔓延开来。起初是零星几声,很快就连成一片,混杂着痛苦的干呕和时而响起的、因为高烧而发出的胡言乱语。一些士卒走着走着,便突然栽倒在地,身体蜷缩,剧烈地颤抖,皮肤上浮现出触目惊心的黑紫色斑块。
无形的死神,比城下数万汉军更令人恐惧,它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个角落,不分兵将,无论贵贱。绝望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这座残破的孤城。连那些最悍勇的老兵,眼神中也失去了凶光,只剩下对未知痛苦的茫然和等待死亡的麻木。
朱棣靠在一段相对完好的城墙内侧,感觉自己的额头也在隐隐发烫,喉咙干痒难耐。他强行压下那股想要咳嗽的冲动,目光扫过城头。能站着的人又少了许多,剩下的人也大多眼神涣散,只是凭着最后的本能握着武器。
张玉踉跄着走过来,他的脸色蜡黄,嘴唇干裂,显然也出现了轻微症状。“陛下……南边,汉军又有新的调动,看旗号……不是韩安国本部,像是……李字旗……”
李广!他终于还是来了!
这个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城内残存的一丝侥幸。前有韩安国疯狗般的猛攻,侧翼有李广虎视眈眈的生力军,内有迅速爆发的瘟疫。昆阳,已无生路。
朱棣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腐臭和病气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张玉。”
“末将在。”
“把还能动的人,都集中到东城。那里地势稍高,风向也好一些。”朱棣的声音异常冷静,“告诉弟兄们,朕,与他们同在。最后一程,一起走。”
他没有说突围,因为没有路。他只是选择了一个相对不那么污秽的地方,作为这支残军和他自己的最终埋骨之地。
张玉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抱拳:“诺!”
命令传达下去,残存的守军,大约还有七八百人,相互搀扶着,沉默地向东城区域移动。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质疑,仿佛这只是又一次寻常的换防。只是那沉重的脚步和压抑的咳嗽声,昭示着这是一支走向终点的队伍。
朱棣最后看了一眼西城那个巨大的、布满污秽和尸骸的豁口,那里,汉军的旗帜隐约可见,新一轮的进攻似乎正在酝酿。他冷笑一声,转身走向东城。
……
汉军大营,气氛同样凝重而诡异。
韩安国接到了李广前锋距此不足五里的正式通报。他甚至能想象到李广那张古板而骄傲的脸,以及陛下那冰冷失望的眼神。时间,真的不多了。
“大将军!昆阳城内异动!守军正在向东城区域集结!”斥候带来了最新的观察结果。
“东城?”韩安国眉头紧锁。朱棣想干什么?向东突围?那边是李世民的唐军势力范围,同样是死路一条。还是说……他想选择一个“干净”点的地方进行最后的顽抗?
“报——!李广将军使者到!”帐外传来通报。
一名风尘仆仆、神色倨傲的骑士大步走进帐内,只是对韩安国微微抱拳,便朗声道:“韩将军!李将军令,其所部已抵达战场南翼,请韩将军即刻通报当前战况及破城方略!李将军将视情况决定投入战场之时机!”
话语看似客气,实则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催促。通报战况?方略?这分明是质问他韩安国为何久攻不下,甚至隐隐有接管指挥权的意味。
帐内韩安国一系的将领皆面露愤慨,却敢怒不敢言。
韩安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压着怒火,冷声道:“回复李将军,昆阳指日可下,不劳费心!本将军自有破敌之策!”
那使者似乎早就料到如此,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再次抱拳:“既如此,末将告退!望韩将军……早日克竟全功!”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帐内一片死寂。
“大将军!”一名亲信将领急切道,“李广此举,欺人太甚!我等拼死血战,他却……”
“够了!”韩安国暴喝一声,打断了他。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耻辱、愤怒、不甘,还有对前途未卜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猛地看向昆阳城,那个让他损兵折将、颜面扫地的顽石。所有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传令!”韩安国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全军!总攻!不分主次,不分方向,给本将军踏平昆阳!本将军要亲眼看着朱棣的人头落地!现在!立刻!马上!”
他不再讲究什么战术,不再顾忌什么伤亡,他要用最野蛮、最狂暴的方式,在李广面前,在陛下面前,证明他韩安国,依旧能战!能胜!
“咚!咚!咚!咚!”
汉军大营中,所有战鼓被同时擂响!鼓声如同疾风暴雨,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震动着整个战场!无数汉军士卒从营寨中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西、北、南三个方向,同时扑向摇摇欲坠的昆阳城!这一次,没有主攻佯攻,所有方向都是主攻!甚至连东面,也有李广的骑兵在游弋封锁!
真正的末日,降临了。
……
昆阳东城,一段相对完整的城墙。
朱棣站在城楼最高处,看着城外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汉军,看着那遮天蔽日的旗帜和刀枪反射的寒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体内的燥热感越来越强,视线偶尔会有些模糊,但他站得笔直。
他身边,是最后聚集起来的七百二十六名守军。他们排成了松散的阵列,大多数人连站立都勉强,却依旧握着手中的武器——残破的刀,卷刃的枪,甚至只是削尖的木棍。他们的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最终的命运。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掠过残破旗帜发出的呜咽,和城内隐约传来的、垂死者的呻吟。
汉军的喊杀声由远及近,如同雷鸣般滚滚而来。最前方的汉军已经冲过了护城河,架起了云梯,如同蚂蚁般开始攀爬这座最后的壁垒。
“准备……”朱棣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守军的耳中。
守军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身体前倾,做出了最后冲击的姿态。
就在第一架云梯搭上城头,第一个汉军头盔冒出来的瞬间——
“轰咔——!!!”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壮、刺眼十倍的惨白色闪电,如同一条暴怒的银龙,猛地从阴沉的天幕直劈而下!它的目标,并非战场,也并非城池,而是——昆阳城中心,那片曾经是官署、如今已成废墟的区域!
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同时炸响!这一次,不仅仅是声音,整个昆阳城的地面都随之猛烈一颤!仿佛沉睡在地底的巨兽被惊醒,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这道诡异的、精准的霹雳,让战场上所有的声音——喊杀声、战鼓声、甚至垂死者的呻吟——都为之一静!
攀爬的汉军僵在了云梯上,冲锋的士卒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连后方督战的韩安国和李广军中的骑兵,都愕然抬头望天。
朱棣也猛地转头,看向雷击的方向。那里,除了腾起一股青烟,并无异状。但不知为何,他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掠过,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这道惊雷,改变了。
也就在这天地之威造成的、短暂却无比诡异的寂静间隙——
“呜——————”
一声苍凉、沉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昆阳城的东方,从那原本被认为是李世民唐军势力范围、也被李广骑兵隐约封锁的方向,穿透云层,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这号角声不同于汉军的牛角号,也不同于任何已知势力的号角,它更加古老,更加浑厚,带着一种蛮荒而威严的气息!
紧接着,在地平线的尽头,一片黑色的浪潮,伴随着低沉如闷雷般的马蹄声,骤然涌现!那旗帜……玄色为底,上面隐约绣着的图案,并非唐旗,也非任何周边已知势力的标志,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令人心悸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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