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回声”咖啡馆弥漫着手磨咖啡豆的醇香和低声交谈的嗡嗡声。林深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拿铁。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行道树的枝叶,在步行道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一切看起来平静、寻常,是这座城市无数个普通下午中的一个。
但林深的神经紧绷如弦。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反复推敲着准备好的说辞,观察着进出的每个顾客。马可会来吗?会带几个人来?会直接拒绝还是先听听看?
三点零二分,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提着黑色公文包的男人走进来。马可·雷诺,比林深记忆中胖了一些,发际线也后退了不少,但那双锐利的蓝眼睛和警惕的肢体语言丝毫未变。他扫视店内,目光在林深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走了过来。
“林深,好久不见。”马可放下公文包,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没有握手,“我只有四十五分钟,四点有个会。”
“谢谢你能来。”林深示意服务员,马可点了杯黑咖啡,不加糖。
等咖啡送来的间隙,两人之间弥漫着略显尴尬的沉默。他们曾经是同学,但专业分道扬镳后联系渐少,现在更像是行业内的点头之交。
“你说有专业问题,”马可开门见山,“关于数据安全和医疗伦理的交集。具体是什么情况?”
林深呼吸了一下,按照准备好的剧本开始:“我最近接诊了一位客户,在记忆修复过程中,发现他童年时期可能参与过某项未公开的神经发育研究。客户本人对此没有直接记忆,但在深层意识中发现了明显的实验标记和程序植入痕迹。”
马可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林深注意到他右手中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一个微小的、可能意味着兴趣或警惕的动作。
“这种情况不罕见,”马可说,声音平稳,“过去几十年,尤其在神经科学爆发期,有很多边界性研究。有些获得了伦理批准但未公开,有些则是完全非法的。你现在遇到了什么具体问题?”
“我想找到这个研究的其他可能参与者。”林深直视马可的眼睛,“客户的神经扫描显示特定的、可识别的生物标记,如果其他参与者也有同样的标记,找到他们可能有助于理解客户当前面临的神经后遗症。”
“你想通过医疗数据库匹配这些生物标记。”马可说,这不是一个问题。
“是的。但相关数据显然属于高级保密级别,我4级的安全许可无法访问。”
马可的咖啡送来了。他慢慢喝了一口,目光越过杯沿审视着林深。“你为什么认为我能帮你?即使我能访问某些数据库,为你做这种查询也是严重违规。我会丢掉工作,可能还要面临法律诉讼。”
“我理解风险。”林深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但这里有四个——可能更多的人,他们可能正面临严重的神经衰退,因为当年参与的研究有未知的长期副作用。时间很紧迫。我不是要完整的研究数据,只是位置信息——哪些医疗机构收治了有类似生物标记的患者。”
“为什么时间紧迫?”
“客户显示出进行性的意识状态恶化,医生判断可能只有几天窗口期。如果其他参与者处于相似状态,每拖延一小时,他们恢复的机会就减少一分。”
马可沉默地喝着咖啡,目光转向窗外。林深等待着,感觉每一秒都被拉长。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咖啡馆轻柔的背景音乐下显得格外突兀。
“假设——只是假设——我同意帮忙,”马可终于开口,转回视线,“我能得到什么?你提到了医疗伦理,但伦理不能支付我的房贷,也不能在我失业时养活我的家人。”
来了。交易的部分。林深早有准备。“我有一个研究基金,用于追踪这类长期神经后遗症。如果你能提供位置信息,我可以以咨询费的名义支付一笔合理的报酬。五万信用点,预付一半,事成后付另一半。”
这个数字是林深计算过的——足够有吸引力,让马可觉得值得冒险,但又不会高到显得可疑或不切实际。他确实有这笔钱,是多年积蓄的一部分。如果必要,他愿意全花出去。
马可的眉毛微微扬起。“五万。对于几个名字和地点,这很慷慨。”
“这是四条人命,可能更多。而且,”林深补充道,“如果你提供的线索确实帮助找到了这些患者,并且后续研究有成果,你可以作为数据顾问在发表的论文上署名。这对你的职业生涯也有长远好处。”
“署名权,”马可喃喃道,手指再次敲击桌面,这次节奏更快,“有趣。但你得明白,即使我有权限,查询这样的特定生物标记也会触发警报。系统会记录谁在何时查询了什么。我需要一个不引起怀疑的理由。”
“你能做到吗?”
马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终端,快速操作了几下。“把你说的生物标记特征发给我。加密传输,用一次性通道。”
林深从自己的终端调出一份文件——那是他根据‘伊甸园’儿童的神经扫描共性与‘七号’客户的数据合成的特征集,看起来像专业的医学标记描述,但核心是那些只有“摇篮”项目参与者才有的独特神经连接模式。他通过安全通道发送给马可。
马可接收文件,快速浏览。“这些特征...很特别。不像是常见的遗传标记或病理特征。更像是...”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林深,“训练或干预形成的人工模式。”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林深保持镇定,“如果是后天形成的,意味着当年有主动的神经干预。干预的长期影响未知,但我的客户正在恶化。”
马可将平板终端收回公文包。“我需要时间。即使能找到,也需要谨慎操作。如果这些患者真的分散在不同机构,而且信息被特别标记,逐一查询风险太大。我需要一个能一次性筛选全网络数据库的方法,但那种权限...”
“但你能做到,对吗?”林深追问。
马可露出一丝苦笑。“也许。我有一个...变通方案。但价格刚刚变了。十万。预付七万。而且我需要你提供更多——客户的完整匿名病例,所有扫描数据,治疗记录。如果事情暴露,我需要证明我是在协助一项合法的医疗研究,而不是非法入侵数据库。”
林深内心一紧。十万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而且提供‘七号’的完整数据风险极大。但他没有选择。
“病例数据我可以提供匿名版本,”他说,“但十万我一时拿不出。八万,预付五万,这是我的上限。”
马可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缓缓点头。“八万。预付五万。数据今天就要。我今晚可以开始尝试。但有一个条件——无论找到什么,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信息来源于我。如果有任何调查,你从未见过我,我们今天的会面只是老同学叙旧,讨论一般的医疗数据伦理问题。”
“同意。”
“还有一个条件,”马可的声音压得更低,“如果我发现了什么...真正敏感的东西,超出你描述的‘神经后遗症研究’,我有权中止合作,保留已付费用,且不承担任何责任。清楚吗?”
林深感到一丝不安,但点了点头。“清楚。”
“好。把预付费用转到这个账户。”马可递过来一张纸质卡片,上面只有一串数字——显然是临时生成的匿名收款码,“数据发到同一次性通道。我收到后开始工作。有结果我会联系你,用加密消息,只约时间地点二次会面,不在任何通讯中提及具体内容。”
“需要多久?”
“如果运气好,24到48小时。如果信息隐藏得很深,或者根本不存在,可能需要更久,或者永远找不到。”马可站起身,拿起公文包,“但记住,无论结果如何,已付费用不退。这是风险补偿。”
“我明白。”
马可最后看了林深一眼,那眼神复杂——评估、算计,或许还有一丝同情。“保重,林深。有些过去最好让它留在过去。”
他转身离开咖啡馆,没有回头。
林深坐在原位,感觉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交易达成了,但代价高昂,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他转账了五万信用点——几乎是他积蓄的三分之二。然后,他整理了一份精心编辑的‘七号’病例数据,删除了所有可识别身份的信息,但保留了关键的神经扫描和症状描述,通过安全通道发送给马可。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虚脱。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行人悠闲地走过,一个街头艺人在远处开始演奏吉他。世界正常运转,而他在进行一场可能违法的交易,为了拯救四个可能已经无法拯救的意识。
他想起马可最后的话:“有些过去最好让它留在过去。”
但林深的过去从未真正过去。它一直潜伏在记忆的阴影中,现在终于破土而出,要求被正视,被解决。
他离开咖啡馆,决定步行回家。需要新鲜空气,需要时间思考下一步。如果马可找到了位置,他该怎么做?直接去那些机构?声称自己是亲属?还是需要更周密的计划?
步行了大约十五分钟,穿过两个街区后,林深开始感觉到什么。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不是普通的街头目光,而是持续的、有意的关注。
他放慢脚步,假装查看终端,实则用屏幕反光观察身后。人流中,一个穿着棕色夹克、戴鸭舌帽的男人在约三十米后,也在看什么东西,但步伐与林深保持了稳定的距离。
又走过一个街角,林深突然拐进一家大型书店。他在书架间快速穿行,从另一个出口离开,进入相邻的购物中心。在人群中,他再次寻找那个棕色夹克的身影。
没有看到。也许只是多疑了。
但在购物中心的美食广场,当他在一家果汁摊排队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棕色夹克,而是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年轻人,靠在远处的栏杆上,似乎在等人,但目光扫过林深的方向时,有瞬间的停顿。
巧合?还是他被跟踪了?
林深买了果汁,不急着离开,而是找了一个座位坐下,观察四周。灰色连帽衫的年轻人还在那里,现在在看终端,但姿态过于放松,不像是真正在等人。
林深呼吸平稳,但心跳加速。如果真的被跟踪,是谁?马可安排的人?还是其他对“摇篮”项目感兴趣的人?或者是那些意识碎片的“保护者”?
他决定测试一下。喝完果汁,他起身走向购物中心的洗手间。进入后,他快速走进一个隔间,锁上门,静静等待。
一分钟后,洗手间的门被推开。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脚步声在洗手间内停留片刻,没有进其他隔间,也没有开水龙头。然后,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远去。
林深又等了两分钟,才小心地走出隔间。洗手间空无一人。他走到洗手池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略显苍白的脸,眼下有疲惫的阴影,但眼神锐利。
他打开水龙头,洗手,同时快速思考。如果被跟踪,回家可能不安全。但如果不回家,他能在哪里过夜?酒店需要身份登记,更容易被追踪。
一个想法浮现。他工作的记忆修复中心有休息室,供加班过夜的员工使用。他有通行权限,而且那里有基本的安全措施。更重要的是,中心的数据系统相对独立,如果马可发来消息,他可以在那里安全接收。
他决定去中心。但需要摆脱可能的跟踪。
离开购物中心,他没有直接走向悬浮车站,而是绕进了附近的老城区。狭窄的街道,错综复杂的小巷,老式建筑和隐蔽的庭院。这里监控较少,容易摆脱追踪。
他快速穿行,偶尔回头,改变方向,在一个二手书店里待了十分钟,然后从后门离开。穿过一个室内市场,混入人群,从另一个出口出来。
半小时后,当他确信没有尾巴时,他叫了一辆自动驾驶的共享悬浮车,但不是直接去记忆修复中心,而是去了城市另一端的商业区,然后换乘另一辆车,绕行几个街区,最后在离中心两个街区的地方下车,步行前往。
到达记忆修复中心时,已是傍晚。晚班的前台AI确认了他的身份,大门滑开。中心内部安静,只有少数几个修复室亮着灯。他走向员工休息区,用权限打开门。
休息室简洁,有几张沙发、一个小厨房和几张办公桌。他选择最里面的位置,放下东西,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放松是短暂的。个人终端震动,收到一条加密消息。来自马可?这么快?
不,发件人显示为“未知”。消息内容只有一行:
“查询已被标记。他们知道了。建议立即消失。”
林深盯着这行字,寒意从脊椎升起。马可的查询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还是说,从他开始调查“摇篮”项目起,他就一直被监视着?
另一条消息紧接着传来,这次是马可的加密通道:
“位置已找到四个。但无法传输。系统锁定。我被监控了。取消交易,钱不退。不要再联系我。祝你好运。”
然后,那个通道状态显示为“已销毁”,无法再回复。
林深握紧终端,指节发白。他得到了四个位置,但又失去了。马可陷入麻烦,他自己也可能暴露。而那个“他们”——谁知道是哪些势力——已经察觉了他的调查。
但有一个微小但重要的信息:马可找到了四个位置。正好对应“二号”、“三号”、“五号”、“九号”。他们的身体还在,在某个地方。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他们”找到他之前,找到那四个位置?
休息室的门突然滑开。
林深猛地抬头,全身肌肉绷紧。
门口站着一个人,但不是他预想中的追踪者或安保人员。是中心的一位清洁机器人,圆筒状的身体,机械臂上挂着清洁工具。它的光学传感器转向林深,发出平稳的合成声音:
“林深先生,检测到您的心率和压力水平异常升高。需要医疗协助吗?”
林深呼吸,慢慢放松。“不,谢谢。我只是...加班累了。”
“理解。请注意休息。如有需要,医疗室在二楼。”清洁机器人说完,滑出休息室,门自动关闭。
林深靠在椅背上,感到肾上腺素消退后的虚弱。他需要计划。需要隐蔽,需要资源,需要找到那四个位置而不被“他们”抓住。
他从终端调出城市地图,开始标记可能的安全屋——朋友的空公寓,长期无人使用的仓库,甚至城市边缘的半废弃区域。他需要更换通讯设备,使用现金而非电子支付,避开所有常规监控。
但首先,他需要休息。真正的休息。因为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不,现在可能更少了——将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他闭上眼睛,但脑海中数字再次浮现。这次不是“2.5.9”或“2.3.5.9”,而是一个倒计时,从他收到第一条警告信息时开始计算:
71:58:33
71:58:32
71:58:31
时间正在流逝。而某些人,无论他们是谁,已经知道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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