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之外,魏军大营连绵数里,营寨井然,旌旗严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与帐外的严整截然不同,一种混合着惊疑、兴奋与深深困惑的情绪正在弥漫。
成济站在巨大的山川舆图前,手指无意识地在剑阁与成都之间划动。
“将军,此真天赐良机也!”副将难掩兴奋,声音都提高了些许。
“邓将军真乃神兵天降!诸葛瞻既降,成都震动,蜀主刘禅庸懦,必无战心!我军当趁此良机,猛攻剑阁,绝不可让姜维回师救援!”
此言一出,帐中不少将领纷纷点头附和。
绵竹陷落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清楚,蜀汉的心脏已被抵上了一把尖刀。
此刻强攻剑阁,姜维必然首尾难顾。
然而,成济的眉头却紧紧锁着。
他盯着舆图,脑中飞速运转。
历史在他心中掀起了波澜,原轨迹中,邓艾确实偷渡阴平,诸葛瞻战死绵竹,刘禅出降,姜维在接到敕令后方才投降。
但此刻,诸葛瞻是“降”而非“死”,这个微妙的变化,是否会引起更大的连锁反应?
姜维,这个被诸葛亮悉心培养的继承人,天水麒麟儿,他会如何抉择?
“传令各营,”成济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即日起,加大攻关力度,昼夜不停,以疲敌师,乱其军心!绝不可给姜维从容回援的机会!”
“诺!”传令兵领命疾出。
命令虽下,成济心中的隐忧却未散去。
他深知姜维用兵,坚韧而富有奇变,绝非常理可度。
蜀军此刻确实面临绝境,但困兽犹斗,其力更凶。
接下来的两日,魏军依令对剑阁天险发动了开战以来最为猛烈、也最为持久的连续攻击。
战鼓声、喊杀声、金铁交鸣声日夜不息,箭矢如蝗,滚木擂石消耗如流水,双方士卒的鲜血几乎将剑阁关前的山石染透。
魏军固然死伤颇重,但关上的蜀军显然承受着更大的压力,防线数次岌岌可危,全靠姜维亲自督战、调动精锐反复堵漏才勉强稳住。
然而,就在这攻防战进行到最惨烈的时刻,几路派往不同方向、最精锐的斥候,几乎同时带回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报——!”一名斥候冲入大帐,气喘吁吁。
“将军!剑阁东南山道,发现大队蜀军行动踪迹!尘土扬天,蜿蜒数里,正向南而去!观其旗号…似是姜维本部!”
帐中一静,落针可闻。
“你看清了?确是姜字大旗?”成济沉声问,手指微微收紧。
“千真万确!小人冒险抵近,亲眼所见!中军大纛,正是‘汉大将军姜’!”
不等众人消化这个消息,第二名、第三名斥候接连闯入,禀报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指向蜀军正在大规模南撤,且撤退迹象仓促,沿途甚至发现了丢弃的破损军械和灶坑痕迹。
最后一名负责高空了望的斥候校尉,给出了更具冲击力的细节:“将军!末将登高远眺,见剑阁关内旌旗虽众,但往来调动兵卒身影稀疏,远不及前几日密集。关后栈道之上,人马络绎不绝,皆负甲携囊,行色匆匆,确似主力移营之象!”
“轰”的一声,帐内彻底炸开了锅。
“姜维真的走了?他竟弃剑阁于不顾?”
“定是得知绵竹陷落,成都危急,方寸大乱!”
“此乃天助我也!速速攻关,剑阁唾手可得!”
“当派精锐轻骑,衔尾追击,与邓艾将军前后夹击,必可生擒姜维!”
将领们群情激昂,连日强攻不克的憋闷,瞬间被这天降的“良机”冲散。
“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姜维此去,乃自取灭亡!请令末将为先锋,即刻攻关,直取剑阁,而后追亡逐北,与邓将军会猎于成都城下!”
然而,面对帐中几乎一边倒的请战之声,成济却缓缓坐回了主位,脸上没有丝毫兴奋,反而笼罩着一层更深的疑云。
他抬手,轻轻叩击着案几,那有节奏的笃笃声,让激动的众将渐渐安静下来,疑惑地看向他们的统帅。
“不对劲。”成济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姜伯约用兵,向以坚韧沉稳着称,深得武侯遗风。剑阁乃蜀中门户,天险所在,焉能不知其重?绵竹虽陷,成都虽危,但他姜维更应清楚,一旦剑阁失守,我大军长驱直入,纵使他能回师暂解成都之围,蜀中再无险可守,覆亡亦是注定。此等浅显道理,他岂会不知?”
他站起身,再次走到舆图前,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那层层叠叠的山川,看到姜维的真实意图。
“再者,”成济继续分析,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
“即便他真被后方噩耗冲昏头脑,决意回援,又岂会如此大张旗鼓,唯恐我不知?撤退便撤退,为何要打出自己的旗号?仓促撤退,丢弃军资或许可能,但以姜维治军之严,何至于散乱若此,让我的斥候轻易窥见全貌?”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一盆盆冷水,浇在刚刚燃起兴奋之火的将领们头上。
副将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仔细想来,确实疑点重重。
“那…将军之意是…姜维在使诈?”一名将领迟疑道。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兵者,诡道也。”成济的手指重重按在剑阁后方,那片险峻复杂的山地之上。
“姜维非是庸才,此等反常之举,若非真已方寸大乱、自毁长城,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他环视帐中众将,一字一顿:“他是在诱我。”
“诱我?”众人面面相觑。
“示我以弱,乱我以虚,弃我以饵。”成济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若我所料不差,他或是以一部兵力,伪装主力南撤迹象,甚至故意露出破绽,引我轻敌冒进。其真正目的,或许是想诱我大军离开坚固营垒,深入蜀道险地,而后…”他的手在舆图上某处峡谷猛地一划。
“伏兵四起,截我归路,或趁我急攻关隘、兵力分散之时,以精锐反向突击,乱我阵脚。”
这个推测让帐中温度骤降。如果真是如此,那眼前看似唾手可得的“良机”,实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可…可万一他真是慌乱撤退呢?我军若迟疑不决,岂不错失破蜀首功?”
“功要立,险不可冒。”成济决然道。
“姜维敢拿国运作赌,我却不能拿数万将士性命去赌他的‘万一’。传令!”
他声音陡然转厉:
“攻关力度不减反增!继续猛攻剑阁,施加最大压力,绝不给关上守军喘息之机,亦是要逼出蜀军真实兵力!”
“加派三倍斥候!不仅要盯紧南撤蜀军踪迹,更要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剑阁两侧山岭、关后险道,仔细搜寻是否有大军埋伏迹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定要探明虚实!”
“各营提高戒备,尤其是夜防,谨防蜀军偷袭。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追击,违令者斩!”
一条条命令清晰明确,瞬间将魏军从可能的冒进狂热中拉了回来,重新进入一种高度警惕、蓄势待发的状态。
众将领命而去,帐中只剩下成济一人。
他再次凝视舆图,目光在“剑阁”与“成都”之间反复逡巡。
姜维啊姜维,你究竟在下怎样一盘棋?
是真乱还是假乱?
是求生之搏,还是绝地之谋?
无论答案是什么,成济都知道,这场决定蜀汉命运的最终对决,其凶险与复杂,已远超单纯的关隘攻防。
这不仅是力量的较量,更是意志与智谋的终极博弈。
而他,必须比那位“天水麒麟儿”算得更深,看得更远。
帐外,魏军的战鼓再次隆隆响起,对剑阁的猛攻仍在继续。
战争的迷雾,却比剑阁山间的云雾更加浓厚,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喜欢穿成成济:保曹髦定三国请大家收藏:(m.qishishuwu.com)穿成成济:保曹髦定三国骑士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