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铁山坐在主位,深色唐装像吸附了所有光线。他慢条斯理地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拭着眼镜片,动作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目光抬起,落在玲玲脸上,冰冷得像手术刀。
“弟妹,”徐铁山对玲玲开口,声音不高,却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清晰的回音,“最近很活跃啊?”
玲玲坐在肥波旁边。她能感觉到心脏在肋骨下猛烈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胸前紧缚的特制硅胶,带来灼烧般的闷痛。她端起面前的水杯,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徐大哥说笑了,”她尽量让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在家养伤闷得慌,也就看看电视,能有什么活跃的。”
肥波局促地坐在她旁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鲍汁捞饭几乎没动,双手不安地在桌下搓着膝盖。“是……是啊,徐哥。”他挤出笑容,试图打圆场,“玲玲她,就是在家呆着,闷坏了……” 话音未落,徐铁山擦好眼镜戴上,目光锐利地扫过来,肥波后面的话立刻噎在了喉咙里,笑容僵在脸上。
徐铁山没再看肥波,视线重新锁定玲玲,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是吗?”他拿起筷子,随意拨弄着面前盘子里的菜,一块红烧肉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那怎么……和警方的人,好像还挺熟?”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黄河青和其他几个核心马仔,穿着黑色紧身t恤,肌肉虬结。他们并未落座,而是像雕塑般倚在未清理的建材堆旁,或守在唯一的楼梯入口处。他们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缠绕在玲玲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压抑的凶戾。角落里阴影浓重,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那沉默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都凝固成铁块。
玲玲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强迫自己迎上徐铁山探究的目光,脸上堆起无奈和一点点委屈:“徐大哥,这话从何说起呀?我一个小女人,躲是非还来不及,哪敢跟警察沾边?我就是伤好了,想要跳跳舞……”
“哼,”徐铁山放下筷子,发出一声轻哼,打断了玲玲的话。他端起酒杯,并未喝,只是缓缓转动着杯脚,深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下粘稠的痕迹。“这年头,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所有人说,“不清不楚的关系,不清不楚的人……”他抬起眼,目光如冰锥再次刺向玲玲,“不清不楚,就容易变成麻烦。而麻烦,”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沉下去,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它永远消失。” 他旁边的黄河青,嘴角无声地扯动了一下,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插进了裤兜里,鼓囊囊的物件形状隐约可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啪”的一声轻响,天花板上几盏本就昏暗的日光灯管毫无征兆地熄灭了两支,本就压抑的空间陡然陷入更深的半明半暗。玲玲的心跳几乎骤停,她猛地攥紧桌布下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锐利的疼痛对抗着瞬间飙升的恐惧。灯光熄灭的刹那,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黄河青插在裤兜里的手动了一下!那个轮廓……
就在这时,玲玲面前的汤勺被她“不小心”碰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哎呀”一声,借着俯身去捡的短暂瞬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尘土和漆味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狂奔的心跳。
“徐哥!玲玲她……”肥波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恳求和慌乱,“她胆子小,您……您别吓她……”
“坐下!”徐铁山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冰冷的目光扫过肥波。肥波脸色一白,像被抽掉了骨头,颓然跌坐回椅子上,嘴唇嗫嚅着,不敢再发一言,只是担忧地看着身边低头捡汤勺的玲玲。
酒楼外,夜色如墨,将未完工的钢铁骨架涂成幢幢鬼影。
老赵藏身在一辆半旧的厢式货车里,车厢内弥漫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他紧盯着远处三楼那唯一亮着惨白灯光的窗口,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对讲机里偶尔传来极其轻微的电流沙沙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各组报告位置,重复,各组报告位置!”老赵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紧绷。
“鹰眼就位。”对面不远处一栋烂尾楼顶层天台边缘,狙击手阿成的声音传来,夜视望远镜的幽绿视野里,北斗酒楼三楼窗口人影晃动。他披着一件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崭新夹克,袖口微微反光。
“夜莺就位。”酒楼背面堆满废弃建材的死角阴影里,传来回应。
“山猫就位。”另一个声音在停车场边缘一辆轿车底盘下响起。
……听完下属报告(这些人是李大纲和老赵亲自培养的精锐),老赵捏着对讲机的手心全是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那扇惨白的窗户后面,是随时可能发生的杀戮。他不能等,也等不起!李大纲最后的嘱咐犹在耳边:“老赵,玲玲……交给你了!赌场那边应该是烟雾弹,他们不会查自己的赌场,他们的目标一定是玲玲!……诱饵咬钩,猎人必须现身!”
“保持绝对静默!猎物随时可能行动!”老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死死盯着那扇窗,仿佛要用目光穿透墙壁,看到里面那个穿着素裙的身影。李大纲身陷囹圄……玲玲是破局的关键!
酒楼顶层,一个隐蔽的消防通道通风口,伪装得如同废弃杂物的几块木板被轻轻移开一条缝隙。一双锐利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中,如同潜伏的夜枭,无声地扫视着酒楼周围。远处烂尾楼顶那一点不易察觉的幽绿闪光,停车场边缘轿车底盘下过于凝固的阴影,还有背面建材堆里偶尔反射出的金属冷光……都清晰地落在这双眼睛里。
通风口后,一个男人对着微型耳麦,声音轻得像呼吸:“……b区烂尾楼顶有反光点,疑似观察哨。c区停车场车底,有目标潜伏。d区建材堆,至少两人。确认老猫(警察)出动……数量不少。”他顿了顿,补充道,“……领头的,穿着件新夹克,袖口商标反光。”
三楼厅内,压抑的氛围几乎要凝结成冰。
徐铁山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一条加密信息跳出:【老猫现身,确认多只。位置:b顶,c底,d堆。领猫:新夹克,袖口反光。】
他垂眼一扫,镜片后的眸光瞬间变得幽深难测,如同淬了毒的寒潭。他拿起手机,手指在桌下极其隐蔽地敲击了几下,发送了早已准备好的指令。
下一秒,徐铁山脸上冰封般的表情竟奇异地松懈了几分。他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放进了肥波面前几乎没动过的碗里,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或者说,伪装出来的温度):“大卫,吃啊。自家兄弟,看你紧张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玲玲,那眼神深邃得如同两口枯井,“弟妹也别拘着。刚才只是……随便聊聊。”
肥波受宠若惊,看着碗里那块油亮的肉,又看看徐铁山,紧张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一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谢谢徐哥。”
玲玲捡起的汤勺却差点再次脱手。徐铁山态度这突如其来的微妙转变,非但没有让她感到丝毫放松,反而像一股刺骨的寒风,瞬间席卷了她全身的血液!那看似随意的一瞥,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陷阱!一切都印证了她的恐惧!警方果然中计了!她强撑着坐直身体,脸上努力维持着困惑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徐铁山不再看她,自顾自端起酒杯,对着惨白的灯光晃了晃,深红的酒液在杯壁上荡漾出诡异的光泽。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所有人宣告:“这世上啊,‘关心’你的人,未必是真心为你好。有时候麻烦,”他轻轻啜了一口酒,“解决得越快,越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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