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和拓跋月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不能直接回去，但只要能离开这绝境，到达有人烟的地方，就有办法联系自己人。
“可以。”陆沉舟点头，“不过，我们还有点东西在岛上，需要取一下。”
“请便，请便。我们在这里等。”老疤脸很识趣。
陆沉舟和拓跋月返回藏匿点，取出了黑木短料和其他重要物品。看到那几段奇异的黑木，老疤脸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若有所思的光芒，但什么都没问。
登上“飞鱼号”，小船缓缓驶离荒岛。站在船舷边，回望那座吞噬了海燕号和许多兄弟的黑色岛屿，陆沉舟和拓跋月心中都沉甸甸的。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未来的重新谋划。
老疤脸果然很守“规矩”，一路除了必要的航海指令，并不多问，安排了一间狭小的舱室给两人休息，提供了简单的食物和清水。
舱室内，只剩下两人时，拓跋月低声道：“老疤脸肯定猜到了什么。他找的东西，八成和黑木或者那艘单桅船有关。但他不想惹麻烦，所以装糊涂。”
“嗯。”陆沉舟看着舷窗外倒退的海面，“到了蛤蟆岛，立刻想办法联系婉儿和野火岛。我们失踪这些天，那边肯定急疯了。还有，司徒雷丢了黑木和单桅船，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必有动作。”
“知道。”拓跋月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疼的身体，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充满斗志，“这次大难不死，该找他们好好算算账了。”
她看向陆沉舟，忽然问道：“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跟你的小蝴蝶和婉儿姑娘说？” 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淡淡的别扭。
陆沉舟转头看她，目光深沉：“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拓跋月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野性与不羁：“行。反正，老娘睡过的男人，从来没后悔过。”
陆沉舟也勾起嘴角，没有接话，只是重新望向大海。
船行破浪，离荒岛越来越远，离纷争与未卜的前路，越来越近。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流落荒岛的落魄者。他们带着黑木的秘密，带着同生共死的经历，也带着对彼此全新的认知与联结，重返棋局。
海风呼啸，仿佛在预示着，北海的风暴，即将真正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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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岛匍匐在海雾中，像一块被潮水反复冲刷的、长满苔藓的巨兽骨骸，沉默地卧在铅灰色的海雾中。
低矮歪斜的木屋簇拥着简陋的码头，空气中混杂着鱼腥、劣质酒气和某种说不清的霉味。这里是北海消息与脏货的集散地之一，也是落魄者和阴谋家暂时的避风港。
当老疤脸的“飞鱼号”悄无声息地滑入岛西侧那个僻静小湾时，陆沉舟和拓跋月几乎同时绷紧了身体。直到船首轻轻撞上湿滑的礁石，再没有其他动静，两人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二位，只能送到这儿了。”老疤脸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个市侩的笑容，搓着手，“顺着这条小路上去，有家‘老海鸥酒馆’，老板娘消息灵通，也能帮人指路送信。就说是我老疤脸介绍的。”
陆沉舟从怀中取出拓跋月那枚作为信物的、雕刻着海兽图腾的银饰，递给老疤脸：“一点心意，多谢援手。日后若有需要，可凭此物到千礁湾或野火岛寻我们。”
老疤脸接过银饰，在手里掂了掂，眼中精光一闪：“陆首领客气。我多嘴一句……二位在荒岛的事，我老疤脸就当没看见。不过，最近北海不太平，怒涛帮的人像疯狗一样到处嗅，好像在找什么丢了的重要货色。几位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
这话几乎挑明了对方知晓黑木之事，但也表明了不会多事甚至可能借此卖好的态度。
陆沉舟点头：“明白了，多谢提醒。”
没有更多寒暄，两人带着黑木包裹，跳下船，踏上了蛤蟆岛湿滑的礁石滩。仿佛从未出现过。
“飞鱼号”很快消失在浓雾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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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耽搁，迅速找到那家“老海鸥酒馆”。
“老海鸥酒馆”昏暗肮脏，弥漫着劣质酒气和鱼腥味。几个面目模糊的酒客缩在角落。老板娘是个独眼、身材肥胖的中年妇人，听到老疤脸的名字，独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也没多问，收了陆沉舟最后一块碎银，便安排了一个机灵的半大少年，带着他们去了岛另一头一个专做“快信”生意的窝棚。
所谓“快信”，其实就是利用往来各岛的渔船、商船甚至海盗船，用极快的速度、通过多次转手传递简短消息，费用高昂，但往往是紧急情况下唯一的通讯手段。
陆沉舟口述，拓跋月补充，写了两封极其简短、用了双方约定暗语的密信。一封发往千礁湾，报平安并告知即将返回。另一封发往野火岛的一个秘密联络点，让拓跋月的手下集结人手，做好接应准备。
信使收了双倍价钱，保证最快速度送出。剩下的，就是等待和忐忑。
两人在窝棚附近找了个能观察海面又能随时撤离的废弃木屋，轮流休息和警戒。蛤蟆岛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怒涛帮的眼线。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陆沉舟手臂的伤口在持续低烧，拓跋月找来岛上能买到的、最劣质的烧酒给他清洗，剧烈的疼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浑身冷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拓跋月自己额角的伤也需要处理，两人互相包扎，动作间已有了无需言说的默契。
第二天下午，海面上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船影——不是商船，而是一艘悬挂着野火岛烈焰图腾旗帜的快船！船头站着一名拓跋月的心腹头目，正焦急地张望。
“是‘火雀号’！阿岩来了！”拓跋月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光彩。
联络成功了！野火岛的人先到了！
船刚靠岸，一个精悍的海岛汉子几乎是冲了下来，看到拓跋月完好，激动得语无伦次：“大当家！您可算有消息了！岛上都快急疯了！我们接到信就立刻赶来了！”
“少废话，其他兄弟呢？海燕号的人有消息吗？”拓跋月急问。
阿岩脸色一黯：“只找到了几块船板和……两具遗体，已经运回去了。其他人……还在找。”他看了一眼陆沉舟，“千礁湾那边应该也收到信了，陆首领的人应该也在路上了。”
拓跋月和陆沉舟心头沉重。海燕号上二十多名精锐水手和战士，幸存者恐怕寥寥无几。这笔血债，必须记在司徒雷和怒涛帮头上。
“先回野火岛，还是直接去千礁湾？”拓跋月看向陆沉舟。
“先去野火岛，我需要处理一下伤口，也要看看你们那边的情况。然后立刻回千礁湾。”陆沉舟做出决定。野火岛是拓跋月的大本营，相对安全，也能获取更多北海最新情报。
火雀号”载着二人，迅速驶离蛤蟆岛。站在船舷边，看着渐行渐远的肮脏小岛，陆沉舟知道，短暂的喘息结束了。他们即将重返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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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野火岛主岛。
野火岛并非单一岛屿，而是一片由数十个大小岛屿组成的群岛，主岛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岛上的建筑多是木石混合，粗犷结实，充满了海岛部族的原始力量感。
拓跋月的回归让整个野火岛沸腾又悲恸。阵亡者的家属哭声一片，还活着的战士则红了眼睛，怒吼着要报仇。
当“火雀号”驶入主岛那个被高耸礁石环抱的天然港湾时，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欢呼与悲恸交织——为拓跋月的回归而激动，为海燕号逝去的兄弟而哀伤。
就在这片喧嚣中，陆沉舟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码头边缘一根粗大木桩的阴影下。一个令陆沉舟和拓跋月都感到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身影。
沐晓月。
她站在码头灯柱的阴影里，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色衣裤，但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唇色淡极。她惯常挺直的背脊此刻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僵硬，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外面罩着件宽大的粗布外衫。看到陆沉舟和拓跋月下船，她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顿了片刻，尤其在陆沉舟包扎着的手臂和拓跋月额角的伤疤上多看了一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晓月？”陆沉舟快步上前，眉头紧锁，“你怎么在这里？你的伤……”
“三日前到的。”沐晓月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伤后的虚弱与沙哑，“伤不妨事，断了根骨头，已接好。”她言简意赅，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有重要情报，得知你们会先来此处，在此等候。”
拓跋月看着沐晓月吊着的手臂和苍白的脸，又想起海燕号最后那天地崩海裂般的灾难，心中了然，问道：“其他兄弟……”
沐晓月沉默地摇了摇头，眼神冷冽如冰，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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