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生接过茶杯：“娘娘约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姜云卿坐下，看着萧寒生，眼中神色复杂：“萧公子，首先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刚才在台上，让我找回了久违的快乐。”
“娘娘言重了。”
“不，我是认真的。”姜云卿摇头，“入宫十年，我每天都在演戏，演一个温婉贤淑的皇贵妃，演一个对皇帝痴心一片的妃子。但我心里清楚，我只是大伯用来巩固权力的工具，是皇帝用来制衡大伯的棋子。”
她端起茶杯，手微微颤抖：“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华丽的宫殿，我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被送进宫，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嫁了个普通人，相夫教子，虽然平淡，但至少真实。”
萧寒生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所有的安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说这些，不是想博取同情。”姜云卿深吸一口气，“我是想告诉你，我为什么帮你。”
她看着萧寒生的眼睛：“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反抗的可能。你不是金陵城这些蝇营狗苟的权贵，你不是那些只会争权夺利的修士。你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坚持。
从你对付林清玄之时，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是他们最害怕的，同时，也是我最需要的。”
“娘娘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姜云卿一字一句地说，“帮我摆脱这个牢笼，帮我夺回自己的人生。作为回报，我会帮你对付姜云帆，对付姜文焕，甚至……对付孟怀古。”
萧寒生心头一震。
姜云卿这话，等于是要背叛整个姜家，背叛皇帝。
“娘娘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姜云卿笑了，笑容凄美，“意味着我可能会死，意味着姜家会视我为叛徒，意味着皇帝不会放过我。但那又如何？继续现在这样的生活，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萧公子，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你我没有深交，我无权要求你为我冒险。
但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
安王虽然仗义，但他毕竟是皇族，不可能为了我背叛皇上。
任先生虽然厉害，但他有他的顾虑。
只有你，无牵无挂，无所畏惧。”
萧寒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确实想帮姜云卿，不仅因为她可怜，更因为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太多人的影子，
那些被命运摆布，无力反抗的普通人。
但现在的他，有能力帮她吗？
“娘娘。”萧寒生缓缓开口，“我可以答应帮你，但有两个条件。”
“请讲。”
“第一，我需要知道所有真相。”萧寒生道，“姜文焕和北境赵无极勾结到了什么程度？他和太上道宫有什么交易？皇帝到底知道多少？这些，我都要知道。”
姜云卿点头：“可以。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第二，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萧寒生继续道，“你现在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我们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机？”
萧寒生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北境战事分晓的时候。那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前线，后方反而空虚，正是我们行动的好时机。”
姜云卿沉思片刻，点头：“好，我听你的。”
她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这是我这些年暗中收集的，关于姜家的一些罪证。虽然不足以扳倒姜文焕，但至少能让他伤筋动骨。你先拿着，或许有用。”
萧寒生接过薄册，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姜文焕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私通北境的各种证据。有些还有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显然是花了极大心血收集的。
“娘娘费心了。”
“这不算什么。”姜云卿苦笑，“我只是不想白活这一场。就算最后失败了，至少我反抗过。”
窗外传来轻微的鸟鸣声，三长两短。
姜云卿脸色一变：“有人来了。萧公子，你快走。记住，明天去观星楼要格外小心。姜云帆一定会在那里设局对付你。”
萧寒生收起薄册，起身拱手：“娘娘保重。”
他推开后窗，悄无声息地跃出，几个起落就消失在竹林中。
姜云卿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也许，这一次，真的能改变命运。
她整理好情绪，重新戴上皇贵妃的面具，推开前门。
小道士迎上来：“娘娘，是二公子的人，说是来请娘娘回去看烟花。”
“知道了。”姜云卿淡淡道，“走吧。”
两人走出梅园，正好遇到一队侍卫。
为首的是姜云帆的心腹，姜武。
“娘娘，二公子请您回清风楼。”姜武恭敬地说，但眼神锐利，显然是在怀疑什么。
姜云卿看都没看他，径直往前走：“带路。”
回到清风楼时，烟花表演已经准备开始了。
姜云帆看到姜云卿，迎上来笑道：“姐姐去哪了？让我好找。”
“随便走走，透透气。”姜云卿平静地说，“怎么，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姐姐说笑了。”姜云帆目光扫过她身后，没发现什么异常，才笑道，“烟花要开始了，姐姐请上座。”
姜云卿坐下。
不一会儿，萧寒生和李砚歌也走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表示一切顺利。
子时三刻，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所有人都仰头观赏，赞叹不已。
但萧寒生没有看烟花，他在看人。
他看到姜云帆在和玄尘子低声交谈，两人神情严肃。
看到李长风独自喝酒，眼神却始终盯着姜云帆。
看到唐七把玩着铜钱，嘴角带着神秘的笑。还看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人群中穿梭，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
一场烟花，掩盖了多少暗流涌动。
烟花放完，雅集也到了尾声。
众人陆续告辞离开。
萧寒生和李砚歌也上了马车，返回安王府。
马车里，李砚歌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姜云卿跟你说了什么？”
萧寒生将薄册递给他：“你先看看这个。”
李砚歌翻看几页，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东西……如果曝光出去，足以让姜文焕丢官罢职。但想扳倒他，还不够。”
“她知道。”萧寒生道，“所以她一直在收集更多证据。而且她答应，会帮我们对付姜家。”
李砚歌合上册子，沉思良久：“萧兄弟，你觉得她可信吗？”
“至少今晚，她是真诚的。”萧寒生道，“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车驶过寂静的街道，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已经丑时了。
萧寒生掀开车帘，看着夜色中的金陵城。
这座城市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建筑，都隐藏着秘密。
马车在安王府门口停下。
萧寒生下车时，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夜空。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光尾，消失在东北方向。
那正是南唐北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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