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没有名字,没有地图标记,甚至可能没有被任何现代勘探记录过。木筏在黑暗中顺流而下,唯一的指引是阿木手中那个特制指南针——指针在疯狂旋转数秒后,会短暂指向一个固定方向,那是地脉能量流动的方向。
“顺着地脉走,总能找到出口。”阿木解释,但声音里没什么底气。
林初夏蜷缩在木筏一角,笔记本电脑已经进水黑屏,她只能抱着那个原型机的核心模块发呆。那是个拳头大小的金属立方体,表面有细密的符文刻痕,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呼吸般的蓝光。
“它还在工作。”苏念晚轻声说。
“备用电池能撑七十二小时。”林初夏把立方体贴在耳边,像是在听某种心跳,“我在里面存了祖父笔记的全部加密数据,还有我这半个月的所有分析结果。如果这个丢了……”
“不会丢的。”苏念晚握住她的手,“我们一定能出去。”
水流突然变急。木筏开始颠簸,前方传来低沉的轰鸣声——是瀑布。
“抓紧!”阿木大喊。
木筏被水流推着,冲下了一个落差至少五米的断崖。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秒,然后木筏重重砸在水面上,水花溅起三米高。苏念晚死死抓住筏子边缘,冰冷的水灌进衣服,冻得她牙齿打颤。
等水花落下,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湖水泛着奇异的荧光——不是来自上方,而是来自湖底。无数发光的微生物在水下游动,把整个湖面映成一片流动的星海。
湖心有一座小岛,岛上立着一座石塔。
石塔不高,约莫三层楼,造型古朴,表面爬满了藤蔓类植物,但那些植物也在发光,和湖底的微生物同一种荧光。
“这是……”林初夏瞪大眼睛,“人工建筑?在地下几百米深处?”
阿木也震惊了:“守秘人的地图上没标记这个地方。这塔看起来……很古老。”
木筏缓缓漂向小岛。靠岸后,他们踏上松软的、同样发光的苔藓地面。石塔的门是开着的,门内一片黑暗,与外面的荧光形成鲜明对比。
“要进去吗?”一个守秘人队员问。
阿木犹豫了。他的任务是护送,不是探险。但身后是理事会的追兵,前方是未知的水路,这座突然出现的石塔可能是唯一的休整点。
“检查一下外围,如果没有危险,就在塔外扎营休息。”他做出决定,“但不要进塔。”
队员们开始行动。两个人警戒,两个人检查岛上的植物和地形,阿木则绕着石塔走了一圈。
“塔身没有窗户,只有这一扇门。”他汇报,“建筑材料……不像是石头,更像是某种陶土烧制的,表面有釉质光泽。塔顶有破损,能看到内部结构——是中空的,没有楼层隔断。”
苏念晚走到塔门前。门内涌出一股温暖干燥的空气,与外界的潮湿阴冷形成对比。她伸手在门框上摸了摸,指尖触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有文字。”
林初夏立刻凑过来,用手电照亮。门框上确实刻着一行文字,但不是汉字,也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古文字。字符扭曲如蛇,每个字都在发光——和湖底微生物同样的荧光。
“我见过这种文字。”林初夏突然说,“在祖父的一本手抄本里。他说这是一种叫做‘灵文’的古代文字,不是用来记录语言的,而是用来……存储信息的。每个字符都包含了大量的数据,需要用特殊方法‘读取’。”
她盯着那些文字,眉头越皱越紧:“这个塔……可能不是建筑,是存储器。一个用实体结构存储信息的古代数据库。”
就在这时,塔内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灯光,而是墙壁本身开始发光。那些发光的藤蔓从塔外爬进塔内,沿着内壁蔓延,照亮了整个空间。
塔内确实没有楼层,从地面到塔顶是一个完整的圆柱形空间。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灵文”,从地面一直刻到塔顶,像一卷无限长的竹简被展开铺平。
而在塔中央,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半透明的晶体,大约篮球大小,内部有无数光点在流动、旋转、组合成各种图案。晶体下方没有支撑,就那样凭空悬浮在离地一米五的空中,缓缓自转。
“全息投影?”一个队员猜测。
“不。”林初夏的声音有些发抖,“是……是实体。我能感觉到能量场——它被一个极其精密的力场固定在那个位置,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没有移动过。”
她慢慢走近晶体。苏念晚想拉她,但林初夏已经伸出了手。
当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晶体表面的瞬间,晶体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中,那些流动的光点迅速重组,形成了一个三维的星图。
不是现代的星座图,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复杂的图景——星辰被连线成复杂的几何图形,图形之间用流动的光带连接,整张图在缓缓旋转,像某种活着的、呼吸着的存在。
“这是……”苏念晚也看呆了。
“地脉星图。”阿木喃喃道,“古代修行者用来观测地脉与星辰对应关系的工具。但这么完整的星图……守秘人总部只有残片,不到这个的十分之一大小。”
林初夏的手终于碰到了晶体表面。
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
大量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直接的“认知”。她“看到”了整个地球的地脉网络,像人体的血管系统一样错综复杂;她“看到”三十六个一级节点如同心脏般搏动;她“看到”星辰的能量如雨般洒落,被地脉吸收、转化、输送到世界各地。
她还“看到”了“天门”。
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个……裂缝。在地球与某个更高维度空间之间的一道裂缝,像蛋壳上的裂痕。裂缝周围,地脉能量如同漩涡般旋转,试图填补,但裂缝在缓慢扩大。
而最让她震惊的是,她“看到”了裂缝的“对面”。
那里不是天堂,不是地狱,也不是外星球。
那里是……另一个版本的地球。
山脉的形状略有不同,大陆的轮廓有些扭曲,但确实是地球。只是那个地球是“死”的——没有生命,没有海洋,没有大气,只有赤裸的岩石和凝固的岩浆。像一具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尸体。
信息流停止了。
林初夏踉跄后退,被苏念晚扶住。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满是冷汗。
“你看到了什么?”苏念晚问。
“天门……不是通道,是伤口。”林初夏的声音在发抖,“两个平行宇宙之间的伤口。我们的宇宙在向那个死去的宇宙‘渗漏’能量和物质。而理事会想做的不是‘开启’天门,是……扩大伤口,加速渗漏。”
“为什么?”阿木不解,“这有什么好处?”
“那个死去的宇宙,物理法则可能和我们的不一样。”林初夏努力整理着刚获得的信息,“在那种环境下,某些在我们宇宙不可能实现的技术,可能变得容易。比如……永生,比如物质重组,比如超光速旅行。理事会想用我们宇宙的资源,去填那个死宇宙的坑,换取技术突破。”
苏念晚想起了墨璇玑的话:“平衡……他们是在打破两个宇宙之间的平衡。”
“不止。”林初夏看着那晶体星图,“这种‘渗漏’是单向的。我们的宇宙在失血,而那个死宇宙……可能在‘复活’。如果渗漏持续下去,我们的宇宙会逐渐衰败,地脉枯竭,生命消亡。而那个死宇宙会重新获得生机——但代价是我们的一切。”
塔内陷入死寂。只有晶体星图还在缓缓旋转,那些流动的光带像血管,像神经网络,像某种宏大而悲哀的生命体征。
“必须阻止他们。”苏念晚说,“不惜一切代价。”
阿木点头,但他的表情很沉重:“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连靠近核心区域都做不到。理事会控制了三个一级节点,守秘人自顾不暇,沈先生他们……”
“我们可以用这个。”林初夏突然指向晶体,“这不仅仅是一张星图,它是一个……控制终端。我能感觉到,它连接着整个地下湖的能量系统。如果我们能掌握它,也许能干扰理事会的节点激活进程。”
“你会用?”
“我可以学。”林初夏的眼睛重新亮起来,“这些灵文……虽然看不懂,但晶体传递信息的方式很直接。它不需要翻译,而是直接把‘概念’塞进你的脑子。我再接触几次,也许就能理解它的操作原理。”
“有风险。”苏念晚说,“你的精神承受得住吗?”
“总得有人试试。”林初夏走向晶体,“念晚姐,你帮我护法。如果我出现异常,立刻把我拉开。”
苏念晚点头,站到林初夏身边。阿木和他的队员退到塔门口警戒。
林初夏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手按在晶体表面。
这一次,信息流更汹涌。
她看到了这座塔的建造者——不是人类,或者说,不完全是人类。那是一种智慧生命,有着类人的外形,但皮肤是半透明的,内部有光在流动。他们自称为“守衡者”,是上一个文明周期的幸存者。
“守衡者”文明曾经辉煌,掌握了操纵地脉和星辰能量的技术。但他们犯了一个错误——试图打开通往其他宇宙的通道,寻找“更完美的世界”。
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们打开了裂缝,发现对面是一个死去的宇宙。但裂缝一旦打开就无法完全关闭,只能勉强维持。为了阻止两个宇宙的彻底融合,“守衡者”用尽所有力量,在地球各处建造了三十六座“镇塔”,用塔中存储的文明精华作为能量源,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但“守衡者”自己耗尽了。文明消亡,只留下这些塔,和塔中沉睡的“塔灵”——就是这块晶体。
塔灵在等待。等待新的守护者出现,继承“守衡者”的遗志,继续维持平衡。
而现在,平衡再次面临威胁。
林初夏在信息流中“听”到了塔灵的声音——不是语言,是一种直接的意识交流:
“继承者……血脉稀薄……但智慧足够……是否接受传承?”
传承?林初夏愣住了。接受意味着什么?要留在这里吗?要像墨璇玑一样,把自己绑在一个地方几百年吗?
“不接受传承……也可暂借力量……但需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记忆……知识……情感……一切皆可交易……”
林初夏明白了。这座塔是一个古老的“自动售货机”,你可以用自己宝贵的东西,换取暂时的力量。而传承,是永久性的绑定,你会成为塔的一部分,获得塔的全部力量,但也失去自由。
她犹豫了。
但就在这时,她通过晶体“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地下湖的入口处,出现了三艘黑色的气垫船。船上站着十几个银色作战服的身影,还有……程怀安。
理事会追来了。
“他们要进来了。”林初夏抽回手,脸色更白,“我们没时间了。”
阿木立刻做出部署:“两人守塔门,两人去湖边制造障碍。苏小姐,林小姐,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林初夏看向晶体:“我可以暂时借用塔的力量,制造一个能量屏障,把这座岛隐藏起来。但屏障只能维持一小时,而且需要持续的能量供应——塔灵说,需要有人‘献祭’一部分精神力。”
“我来。”苏念晚说。
“不行。”林初夏摇头,“你是墨家血脉,你的精神力有特殊印记,塔灵可能会借此锁定你,强行绑定。我来。我的精神力更‘纯净’,更适合交易。”
“可是——”
“念晚姐,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林初夏的眼神很坚定,“如果被理事会抓到,我们会生不如死。至少这个选择,还有主动权。”
她重新把手按在晶体上。这一次,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借我一小时的力量,代价……你可以拿走我三天的记忆。”
晶体光芒大作。
整个小岛震动起来。湖底的发光微生物突然全部浮上水面,聚集在小岛周围,形成一个发光的环。环内的光线开始扭曲、折射,从外面看,小岛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剩一片普通的湖面。
塔内,林初夏身体一软,跪倒在地。苏念晚扶住她,发现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初夏?你怎么样?”
“我……”林初夏眨了眨眼,“刚才说到哪了?哦对,理事会追来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
她完全不记得和塔灵交易的事了。塔灵拿走了她最近三天的记忆——包括看到星图的震撼,理解天门真相的恐惧,以及做出交易决定的决绝。
苏念晚心中一阵刺痛,但只能强忍着:“你刚才说可以制造屏障,已经成功了。现在岛上被隐藏起来了。”
“我做的?”林初夏有些困惑,但她相信苏念晚,“那太好了……但我们还是要尽快离开。屏障不可能永远维持。”
阿木从塔外进来:“气垫船在湖面上打转,他们好像找不到岛的位置了。但他们在用声呐扫描,迟早会发现异常。”
“地下河还有别的出口吗?”苏念晚问。
“根据星图显示,这个湖连接着三条地下河。”林初夏指着晶体投射出的三维地图——这地图她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记忆被拿走,但知识留下了,“一条是我们来的路,一条向东南通往云南,还有一条……向西南,通往西藏。但第三条河道很窄,水位低,木筏可能过不去。”
“走路呢?”
“河道边缘有古人修的栈道,但年久失修,很危险。”
“走栈道。”苏念晚做出决定,“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队伍迅速整理装备。离开塔前,苏念晚回头看了一眼那块悬浮的晶体。它还在缓缓旋转,光芒柔和,像个沉睡的巨人。
“塔灵说,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回来。”林初夏突然说,“它说你的血脉很特别,它……喜欢你。”
苏念晚愣了一下:“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是不记得了。但这句话……好像刻在我脑子里了,拿不走。”林初夏摸摸额头,“可能因为它不是‘记忆’,是‘信息’。”
她们离开石塔,沿着发光苔藓铺成的小径来到岛的另一侧。那里果然有一条狭窄的河道,岸边确实有栈道——是在岩壁上凿出的石阶,有些地方用木桩加固,但大部分木桩已经腐烂,石阶也长满青苔,滑得要命。
“一个一个过,保持距离。”阿木率先踏上栈道。
栈道只有半米宽,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水声在深渊中回荡。每个人都紧贴岩壁,一步一步往前挪。
走到一半时,后方传来了爆炸声。
理事会的追兵终于发现了屏障的异常,开始用爆破手段强行突破。
“加快速度!”阿木催促。
栈道开始震动。不是爆炸的余波,而是……栈道本身在松动。几百年的风化腐蚀,加上突然的震动,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跑!”苏念晚拉着林初夏向前冲。
但已经晚了。
脚下的石阶突然崩塌。林初夏脚下一空,向下坠去。苏念晚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两个人挂在栈道边缘,脚下是深渊。
阿木回身想拉,但他脚下的栈道也在崩塌。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藤蔓从上方垂下——是那些发光的藤蔓,它们从岩壁缝隙中钻出,像有生命般缠住了苏念晚和林初夏的手腕,然后把她们缓缓向上拉。
不只是她们。所有队员都被藤蔓缠住,拉到了安全地带——栈道上方的一个人工开凿的平台上。
平台不大,但很坚固。更神奇的是,平台上有一个石室,石室里有干净的水源,还有一堆……东西。
干粮,用油纸包着,看起来还很新鲜。衣物,是粗布做的,但很干净。甚至还有几件武器——不是现代的枪械,而是刀剑弓箭,但刀身依然锋利,弓弦紧绷。
“这是……”阿木检查那些物资,“有人在这里准备了安全屋。而且时间不会太久,最多几个月。”
“塔灵。”苏念晚明白了,“它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提前准备了这些。”
林初夏看着那些发光的藤蔓缓缓退回岩缝,轻声说:“它说……它喜欢我们。看来是真的。”
后方,爆炸声还在继续,但距离已经远了。理事会的追兵被屏障和崩塌的栈道暂时阻挡,他们有了喘息的时间。
阿木安排队员警戒、休息、处理伤口。苏念晚和林初夏坐在石室角落里,分食一包干粮——是某种谷物压制的饼,很硬,但很香。
“接下来怎么办?”林初夏问。
“继续往前走。”苏念晚看着石室墙壁上刻的地图——那是用简单线条勾勒的地下通道网络,“塔灵给了我们地图,也给了我们补给。它在帮我们。”
“为什么?它只是个古代造物。”
“也许因为它孤独了太久。”苏念晚轻声说,“也许因为它看到了我们想要守护的决心。也许因为……它也是‘守衡者’的一部分,而守衡者的使命,就是维持平衡。”
林初夏沉默了一会儿:“念晚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我们必须做出牺牲,才能阻止理事会,你会怎么做?”
苏念晚没有立刻回答。她看向石室外的黑暗,那里隐约能看到发光苔藓铺成的小径,通向更深的未知。
“墨璇玑前辈牺牲了自己,镇守三百年。塔灵的建造者们牺牲了整个文明,维持了两个宇宙的平衡。”她慢慢说,“如果轮到我们……我想,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握住林初夏的手:“但我不希望你有这样的选择。你还年轻,你有很多可能性。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让我来。”
“不行。”林初夏摇头,“你有沈先生,他需要你。而我……我只有祖父的遗志和一堆研究数据。如果非要牺牲一个,我比你合适。”
两个女孩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心。
阿木走过来,打破了沉默:“休息一小时,然后出发。根据地图,再走十公里就能到达一个出口,那里是西藏林芝地区的一个山谷,有守秘人的联络点。”
希望就在前方。
但她们都知道,这条路不会太平。
塔灵的帮助,理事会的追击,未知的通道,还有那个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关于两个宇宙命运的秘密。
苏念晚闭上眼睛,在心底再次呼唤那个名字。
沈墨衍。
无论你在哪里,请一定要活着。
我们都要活着。
活着,才能守护这个值得我们为之牺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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