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咆哮像生锈的齿轮刮擦钢板，混着电子杂音的嘶鸣在封闭洞穴里回荡，震得林峰耳膜发疼。池子里，胶状物质剧烈翻腾，十几具改造生物同时颤动，更多的机械复眼在荧光中亮起红光。
没时间犹豫了。
林峰把推进器功率推到极限，作战服后背的矢量喷口喷出两股高压水流，推动他像一枚鱼雷射向池心石台！
十米距离，在水下本应眨眼就到。但胶状物质的粘稠阻力远超海水，推进器的效率大打折扣。林峰感觉自己像在糖浆里游泳，每一个动作都沉重迟缓。
最先醒来的那具改造生物——它上半身像放大的深海螳螂虾，覆盖着暗紫色的几丁质甲壳，六条节肢手臂末端是旋转的合金钻头；下半身则是十几条蠕动的触手，吸盘里密布细齿——已经从池中完全立起，高度超过五米。它胸口那块控制面板红光狂闪，六只复眼锁定了林峰。
“嘶嘎——！”
它的一条节肢手臂猛地挥出！合金钻头在水中高速旋转，搅起一道螺旋状的水流，直刺林峰后背！
林峰在冲刺中强行侧身，钻头擦着作战服左肋划过，刮下一大片防滑涂层，露出底下银灰色的基础装甲。撞击的力道让他失去平衡，翻滚着撞向池边。
“林峰！”猴子在通讯频道里吼，“你那边什么情况？！”
“拿东西……遇到守卫……”林峰咬牙稳住身形，右手已经摸向腰间的水下格斗刀，“潜器怎么样？”
“观察窗裂纹在扩大！最多再撑十分钟！外面那些无人机又开始动了，它们在清理残骸，很快就会再攻进来！”
十分钟。
林峰看了一眼石台。距离还有八米。晶体钥匙在荧光中静静流转。
螳螂虾改造体已经挥舞着另外几条节肢手臂扑来，钻头、切割锯、液压钳——它像个移动的深海加工厂，浑身都是凶器。
不能缠斗。
林峰左手抽出Np-7突击枪，对着改造体胸口控制面板就是一个点射。
“砰！砰！”
两发超空泡子弹在水下划出真空轨迹，但改造体反应极快，一条手臂横挡在胸前，子弹打在几丁质甲壳上，爆出两团墨绿色汁液，却没穿透。
没用。甲壳太厚。
林峰收枪，双脚在池壁上一蹬，借力向侧方游开，避开三条同时砸下的节肢手臂。手臂砸在池壁上，坚硬的生物角质层被钻头凿出深深的孔洞，碎石飞溅。
改造体转身，复眼红光锁定林峰逃跑的方向。但它体型太大，在粘稠胶状物质中转身缓慢。
机会。
林峰突然折返，不是直线，而是绕了个弧线，从侧面冲向石台！
螳螂虾改造体发出愤怒的嘶鸣，下半身十几条触手同时甩出，像一张巨网罩向林峰。触手吸盘张开，露出里面一圈圈旋转的细齿。
林峰看都不看，右手格斗刀反握，在一条触手卷到腰间的瞬间，刀刃狠狠刺入吸盘中心！
“噗嗤！”
墨绿色汁液喷涌。触手剧烈抽搐，想要缩回，但林峰死死握住刀柄不放，身体被触手带着甩向半空。他在空中调整姿态，借着甩动的惯性，像人肉炮弹一样砸向石台！
五米。三米。
另一条触手从侧面抽来，重重打在他后背。
“砰！”
作战服后背的装甲凹陷，内部缓冲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峰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口血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下。头盔面罩上，生命体征数据瞬间飙红，警告声疯响。
但他也借着这一抽的力道，飞过了最后两米距离，狠狠砸在石台上！
石台是某种温润的玉石材质，触手冰凉。林峰趴在台上，咳出一口血沫，染红了面罩内侧。他抬起头，晶体钥匙就在眼前，不到半臂距离。
他伸手去抓。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晶体的瞬间——
石台周围，池子里的胶状物质突然沸腾！四根粗大的、半透明的触须从池底猛地探出，不是来自任何改造生物，而是池子本身的一部分！触须末端裂开，露出里面密集的、闪着寒光的骨刺，像四朵盛开的死亡之花，从四个方向同时刺向林峰！
陷阱。石台本身就是陷阱。
林峰瞳孔骤缩。他现在趴在台上，无处可躲。四根骨刺触须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速度极快，眨眼就到眼前。
千钧一发。
他没有躲，也没有试图格挡——那没用，骨刺能轻易穿透作战服。
他做了一件近乎疯狂的事。
右手继续前伸，一把抓住晶体钥匙，握紧。
左手同时从腿侧抽出第二把格斗刀，不是刺向触须，而是狠狠扎向石台表面！
“咔嚓！”
玉石材质的台面被刀刃刺入，裂纹蔓延。林峰用尽全身力气，借着刀柄的支撑，整个人像体操运动员一样，以左手为支点，腰部猛地发力，身体向上翻起！
四根骨刺触须擦着他的后背、小腿、头盔侧面刺过，最近的一根离他的面罩不到五厘米，骨刺上的倒钩清晰可见。
林峰在空中完成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半周翻滚，双脚重重踏在石台另一侧边缘，借力向前扑出，同时左手拔出格斗刀。
他脱离了骨刺的攻击范围。
但危机还没结束。螳螂虾改造体已经冲到石台边，六条节肢手臂同时砸下！石台在重击下四分五裂，玉石碎块四处飞溅。
林峰在碎石中翻滚，右手死死攥着晶体钥匙。钥匙一离开石台，内部那团液态金属般的物质突然加速流转，金色光晕大盛，甚至透过他的战术手套，在指缝间溢出光芒。
整个洞穴的荧光骤然暗淡了一瞬。
池子里所有改造生物同时发出痛苦的嘶鸣，像是被某种力量干扰。连那四根骨刺触须也僵在原地，微微颤抖。
钥匙……在影响它们？
林峰来不及细想。螳螂虾改造体虽然也受到了影响，动作变慢，但依然挥着一条手臂横扫过来。林峰低头躲过，合金钻头擦着头盔顶端飞过，刮出一道深痕。
他看了一眼洞穴出口——金属门的方向。距离超过五十米，中间隔着沸腾的池子和十几具正在苏醒的改造生物。
“猴子！我拿到钥匙了！准备接应！”林峰在频道里吼，同时启动推进器，朝着出口全速冲刺。
“收到！我们在门口……等等！外面那些无人机又进来了！三台！它们堵住了门！”
操。
林峰咬牙，改变方向，朝着洞穴侧壁的一处凹陷冲去——那里有一个较小的岔洞入口，黑黢黢的，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总比留在这里被围攻强。
螳螂虾改造体追了上来，但它体型太大，挤不进岔洞，只能在洞口愤怒地挥舞手臂，把岩石凿得碎屑纷飞。
林峰钻进岔洞。通道很窄，勉强容作战服通过。里面一片漆黑，只有钥匙散发的金色光晕和作战服头灯提供照明。
他游了十几米，通道开始向下倾斜，而且越来越窄。最后一段，他不得不侧着身子，一点点蹭过去。
终于，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
不是荧光，是……自然光？不对，深海八千米哪来的自然光？
林峰挤过最后一段狭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比主洞穴小得多的空间，大约只有一个篮球场大小。但里面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这里没有池子，没有改造生物。
只有一具“棺材”。
透明的、像水晶一样的棺形容器，竖直镶嵌在岩壁里。容器里注满了淡蓝色的营养液，一具人体悬浮其中。
是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亚洲面孔，面容刚毅，双眼紧闭。他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穿着某种合成材料的裤子。身上连接着几十根细管，有的插进血管，有的接在神经节点。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胸口。
那里有一个巴掌大的、泛着暗金色金属光泽的植入体，像是直接镶嵌在胸骨上。植入体表面有细微的纹理在流动，像活物在呼吸。
而在水晶棺下方，有一个小型的控制台，屏幕还亮着，上面滚动着林峰看不懂的数据流和生物指标。
屏幕一角，有一个徽标。
三个交错的螺旋，和“守护者”的标记很像，但螺旋中心多了一个眼睛状的符号。
这不是“新黎明”的东西。
是“守护者”的？
林峰游到控制台前。屏幕上的文字是中文和某种代码混合，他勉强能辨认出几行：
【样本编号：001】
【基因适配度：99.7%】
【神经接驳完成度：87%】
【意识保存状态：深度休眠】
【认证密钥：已植入】
样本？基因适配？意识保存？
林峰盯着棺材里的男人。这张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深渊”号的加密档案里？还是在“猎刃”基地的老照片中？
突然，他想起来了。
三年前，“猎刃”有一次重大损失的任务简报——西南边境，境外武装势力勾结某跨国生物公司，劫持了一批重要的科研人员和样本。“猎刃”奉命营救，行动成功，但付出了惨重代价：六名队员牺牲，其中包括当时的副队长，代号“龙牙”的顶尖特种兵，陈海生。
陈海生的遗体……一直没有找到。
档案照片上，陈海生剃着板寸，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和棺材里这张苍白安静的脸，轮廓有七分相似。
但陈海生应该死了三年了。
如果这是陈海生……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守护者”的设施里？被当成“样本”保存？
林峰的目光落在男人胸口的植入体上。“认证密钥：已植入”。
钥匙……
他低头看向自己右手握着的晶体钥匙。钥匙的金色光晕，和男人胸口植入体的暗金色光泽，正在以相同的频率微微脉动。
像是……在共鸣。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里传来猴子更加急促的声音：
“林峰！我们撑不住了！观察窗裂纹扩散到整个正面，随时可能崩碎！那些无人机已经清理完门口残骸，正在集结，下一波攻击马上就来！你必须立刻出来！”
林峰看了一眼棺材里的男人，又看了一眼钥匙。
第二把钥匙……难道不是这个晶体？
或者，不止一把？
他没时间细想了。洞穴外传来螳螂虾改造体更加疯狂的凿击声，岩石簌簌落下，岔洞通道在震动。
他必须离开。
林峰最后看了一眼控制台，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数据。突然，他注意到一行小字：
【紧急唤醒协议：需三把密钥同时认证。当前进度：1\/3】
三把密钥。
他手里的晶体是其一。
男人胸口的植入体是其二。
第三把……在哪里？
林峰咬牙，转身向岔洞游去。在经过控制台时，他鬼使神差地，用左手格斗刀的刀尖，在控制台侧面的一个数据接口上狠狠一撬！
“咔嚓！”
一小块存储芯片弹了出来。林峰抓住芯片，塞进作战服胸前的防水口袋。
然后，他冲回岔洞。
外面，主洞穴里已经一片混乱。螳螂虾改造体正在疯狂攻击岩壁，试图扩大岔洞口。池子里，超过一半的改造生物已经爬了出来，在洞穴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发出各种诡异的嘶鸣。而那四根骨刺触须，正缓缓缩回池底。
金属门口，三台新型无人机已经突入，正在和潜器交火——猴子操控着还能动的左侧机械臂，用机械臂末端的探针勉强抵挡，但潜器已经千疮百孔，观察窗的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随时会彻底碎裂。
林峰冲出岔洞的瞬间，螳螂虾改造体立刻发现了他，六条手臂同时挥来！
这次，林峰没有躲。
他迎着改造体冲去，在第一条手臂砸下的瞬间，突然下潜，从手臂下方滑过，右手晶体钥匙狠狠按向改造体胸口那块控制面板！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钥匙和植入体的共鸣给了他一丝灵感。
钥匙接触控制面板的瞬间——
“滋啦——！！！”
耀眼的金色电弧从钥匙中爆发，顺着控制面板窜遍改造体全身！螳螂虾改造体发出凄厉的电子尖啸，全身甲壳缝隙里都迸射出电火花，六条手臂僵直，复眼红光疯狂闪烁，然后逐一熄灭。
它瘫了，像一坨废铁，缓缓沉向池底。
钥匙有用！
林峰看了一眼钥匙，金色光晕略微暗淡了一些，但依然在流转。他不再停留，朝着潜器全速游去。
三台无人机发现了他，立刻调转火力。多管发射器喷出凝胶网，切割锯旋转着追来。
“猴子！准备走！”林峰吼道，同时举起突击枪，对着最近一台无人机的多管发射器扣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打在发射器基座上，打穿了外壳，里面的压缩气体泄露，喷出一大团凝胶，反而糊住了无人机自己。
林峰趁机从它旁边掠过，游到潜器旁。观察窗已经濒临破碎，透过裂纹能看到里面猴子和大刘焦急的脸。
“开门！”林峰拍打外壳。
隔离舱外门打开。林峰钻进去，内门关闭，排水。他回到座舱，浑身湿透，作战服多处破损，左手还握着晶体钥匙，金色的光晕把狭窄的舱内映得一片辉煌。
“拿到了？”大刘喘着气问。
“拿到了。”林峰把钥匙塞进座位旁的防水储存箱，锁死。又掏出那块存储芯片，“还有这个。”
“那是什么？”
“不知道。但可能很重要。”林峰坐回驾驶座，检查潜器状态。
惨不忍睹。
右侧推进器被凝胶完全封死，左侧推进器功率只剩百分之四十，姿态控制系统失灵，深度计读数在轻微跳动——他们在缓慢下沉。观察窗裂纹遍布，随时会崩。更糟糕的是，外部声呐显示，洞穴外又聚集了至少十台无人机，正在重新编队。
“我们必须立刻上浮。”林峰说，“猴子，切断主缆绳，启动紧急上浮程序。”
“切断缆绳我们就失去通讯和大部分电力了！”
“不断也是死！”林峰握住操控杆，“准备——”
话音未落。
观察窗正中央，一道裂纹突然延伸、加粗。
然后，“咔嚓”一声脆响。
厚重的观察窗，崩碎了。
八千七百米深海的恐怖压力，瞬间涌入座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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